他這樣的人,若是會在乎別人的性命,那桓夫人壓根也就不會中毒了;


    他這樣的人,若是會在乎自己的性命,那十八年前,也就不會斷腕立誓了。


    「聰明娃娃!叫你問了老夫這些話去,險些忘了正事!」他說著,站起身來便要來捉她的腕子:「看你是個好苗子,那斑斕蛙老夫是對付不起了,估摸著也沒幾天活頭兒了!那楚王妃沒得好做,不如,你跟了老夫回去,老夫將畢生所學都授予你如何?」


    裴瑤卮笑著拂開他的手,遞給他一盞涼茶,問:「那一元先生怎麽辦?不殺上一盤,您甘心?」


    巢融五官一擰,陷入了糾結。


    「這麽著吧!」裴瑤卮適時說道:「反正您老人家大限將至,跑來跑去也是折騰,不如……您跟著我怎麽樣?」


    「我跟著你?!」


    裴瑤卮點頭,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一番,「您——改換個裝扮,隨便裝個什麽廚子、花匠之類的,便與我一起回相府,我找機會為您安排與一元先生會麵如何?」


    白須老人眼神一亮,倒似黃口小兒一般:「真的?!」


    她鄭重點頭。


    「不過,」她道:「我答應您的事,我會做,但您也要答應我——進了相府,要聽我的話,不能用毒,不能隨意傷人害人。」


    巢融想了想,愉快地與她成交。


    翌日,相家四姑娘啟程回府時,在寺門外頭遇上個賣花的老人,彼此交流一二分花草上的心得之後,頗為投緣,當即聘了這賣花老人來府上做花匠。


    回到府中,已是午後。妧序等人知姑娘帶回個花匠,都覺稀罕,還沒等她們問什麽,相垚卻已聞訊而來。


    「你倒悠閑,出了趟門,竟還學會往家裏招人了?」


    丫鬟奉了茶,裴瑤卮便將人都打發下去了,相垚話雖不大客氣,但態度倒還說得過去,她笑道:「那也得看是什麽人。」


    這就是話中有話了。相垚轉頭看向她:「花匠老翁,還能是什麽人?」


    她垂眸一笑,不急著回答,卻是先問:「不知一元先生可回來了?」


    「回來了,」相垚點頭道:「昨兒個下午回來的,不過一回來便去和壽宮侍疾了,不一定何時能出來。」


    回來了就好,她回過頭問:「二哥這會兒過來,不知找小妹有何事?總不會是為這花匠特意跑一趟的吧?」


    相垚哼笑道:「我找你,還能有何事?」


    「自然是為著‘錢老頭’的事。」


    相垚隻說,手裏現有的線索斷的斷,死的死,這件事看來是真查不下去了。


    「你不必惴惴不安,」見她不說話,相垚麵色鄭重了些,「如你所言,既是衝著你我來的,我護你就是護我自己。今日一早,我已稟明了父親,將西苑的奴仆盡數換去——往後,至少我這裏不會生出事端來。」


    他的語氣雖有點冷嘲熱諷的意思,但這話卻還是好聽的。


    「二哥,您實在不必……」


    「誒,你可別誤會,」相垚急忙撇清,「我一來為了自保,二來,也是報你那日在堂上救下存漁的恩,至於什麽兄妹情分,咱倆之間還談不上。」


    見他這樣說,裴瑤卮也就不堅持什麽了,隻道多謝。


    臨走前,相垚又問了句那花匠的事兒,她隻說:「小妹這才回來,有些事說起來費勁,等我歇明白了,有什麽該說的,再去西苑同您說上一說。」


    相垚睨了她一眼,撇下句‘故弄玄虛’,便行離去。


    當晚,裴瑤卮去南苑見過桓夫人,桓夫人聽說她帶了個花匠回來,也有不少疑惑,都被她一一遮掩過去了。


    「也是巧了,衛花匠這些日子告病,院子裏這幾株花嬌嫩得很,尋常人伺候不了,娘還正想叫人去尋個好匠人來呢!既然你新得了人,又將他誇得這樣好,明日帶來娘這裏,叫他看看能不能伺候得了這些花兒!」


    裴瑤卮往窗外掃了一眼,回過頭含笑稱是。


    兩人正說著話,相嬰回府,便來南苑送東西。


    「今日入宮,長姐聽說夫人病勢,特意贈了些山參藥材,給夫人補身子。」他說著,一個眼神遞過去,洗竹便將一摞子大大小小的錦匣奉了上來。


    桓夫人見此,連稱謝娘娘好意,相嬰將東西送到,問過了安,便欲離去。


    「三哥等等!」裴瑤卮急忙出口叫住他,轉而對桓夫人道:「娘親好生歇著,女兒送三哥出門,明日再來看您。」


    兩人一路無聲地出了南苑,裴瑤卮時不時打量他一眼,先提起了話頭,卻是問他相垚好醫術的事。


    「二哥自小沉迷醫道,尤勝武功。心中更是將靈丘侯視為楷模追捧,隻可惜……」


    她追問:「可惜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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