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元玉一房,這小丫頭迷了路沒哭,被她逼著吃下那些粗食也沒哭,怎麽說到回家卻淚流滿麵呢?莫非又是一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孩子?她知道大戶人家裏有些庶出之子是不得人疼的,眼前這個……或許就是吧?


    「你還小,所以家是一定要回的,隻不過以後若在家裏受了什麽委屆,就想法子來姐姐這兒吧,姐姐來疼你。」麵對孩子,她一向心軟,不禁好言安慰。


    就這麽一句話,小人兒便安靜下來,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瞅著她的臉,直到她將自己放在了榻上,還是這麽的瞧著。


    這姐姐……是第一個說要疼她而不做作的人。


    然而更出乎弄兒意料之外的是,車元玉竟在將她放上榻後自己也跟著上了榻,然後好自然地將她軟軟的小身子給抱進懷裏摟得緊緊的,一股淡淡的香味不斷竄進她的鼻尖,聞著聞著她就覺得眼皮愈來愈重、愈來愈重……不一會兒便跌進了黑甜夢鄉中。


    「砰」的一聲響,在天際才魚肚白時掀天似地傳進耳裏,震醒了還睡得迷蒙的車元玉,就連弄兒也睜開眼,麵露驚恐的彈跳起來。


    「別怕,姐姐在這兒。」車元玉也嚇了一跳,但見小丫頭嚇壞了,她連忙迭聲安慰,然後才匆匆地套上外衣出去瞧瞧。


    這一出去,她傻了,隻見原本就搖搖欲墜的門扉如今成了地上的一堆木屑,幾個男人一字排開橫在門口,說不上是凶神惡煞,但臉色卻也都沉得很。


    「你們是誰?怎能私闖民宅?」她冷聲喝問,心卻止不住的狂跳,雖然衣衫不整,但她仍強自鎮定。這些人破門而入,希望不是來找她爹的,爹正在隔壁房裏休養。


    「你還敢問我們是誰?!」柴折霞性子急躁又喝了些酒,講起話來自然語氣不善,「你拐帶小娃意圖不軌,走,跟咱們上衙門去。」長手一伸,他就要扯住車元玉的纖手往衙門而去。


    「你們真是自以為是,不分青紅皂白!」車元玉冷哼一聲,避去他伸來的手,冷冷瞪視著眼前這幾個不請自來的家夥。


    她心思通透,幾句話之間便已清楚幾人的來意,原來是為了屋內那個小娃兒,才會瑞壞她家的門扉。


    「你這是要說你沒有拐帶弄兒?」居夙升冷眼朝她一掃,口吻也帶著濃濃的不信。


    本來他們還以為弄兒不過一時貪玩所以溜出府,可誰知天色己晚人卻沒有回來,再加上府中大批奴仆不動聲色的在城裏掀了地似的找還是找不到人,讓他們三個原本還氣定神閑的大男人也開始擔心起來。


    一夜找不著人,好不容易天亮才從一間藥房的夥計口中,得知這戶人家昨日下午似乎在藥鋪前撿了個娃兒回家,於是他們才馬不停蹄的來到這兒,心急的直接破門而入。


    「我沒拐帶她,是她自己揪著我的裙子跟我回來的。」迎上幾人帶著敵意的眼神,車元玉落落大方地說道。


    「哼!是不是這樣,等我問過弄兒就會知道。」語罷,柴折霞不管不顧地就衝進內室找人,果真瞧見了正在榻上朝屋外探頭探腦的弄兒。


    他連忙將她抱起護在懷中,然後又衝回簡陋的大廳裏,朝著車元玉質問道:「你若真無歹心,為何不立刻將她送回家去?」


    「你當我是鐵板神算嗎?隻消掐掐手指便知道孩子姓啥名誰、住在哪兒?」若孩子肯說,她自然送得回去,偏偏無論她怎麽問小丫頭都不肯說,她隻好暫時將人安置在家裏。


    「我才不信弄兒沒告訴你她姓啥名誰。」隻要知道姓「長孫」,任誰都會帶著孩子去東勤王府。


    「她的確沒說。」車元玉無辜地兩手一攤。何況就算知道孩子的姓名,這城裏那麽大,要帶人回家她也不能模黑找吧?


    她本來就打算好一等天亮便要帶著孩子上街去問問,看看是不是有誰知道她是誰家的孩子,沒想到他們就找來了。


    「口亨,你倒推得一幹二淨,在我瞧來,你根本就知道她是長孫家的大小姐,所以打算留著她替自己拿些好處。」柴折霞這話說得夾槍帶棒,擺明了將她的好心當成機關算盡的陰謀。


    對幹這黑白不分的指控,車元玉心中盛怒,又聽得「長孫」二字,臉色更是冷了幾分,她怎麽也料不到自己竟然撿回了長孫家的孩子,早知道……早知道……


    報複的惡念驀地一閃而過,但一想到昨兒個小丫頭窩在她懷裏那全心信賴的模樣,她的心又軟了。


    罷了,孩子終究是無辜的,就算她早知道這小丫頭是長孫家的孩子,也不可能遷怒在一個娃兒身上。


    「她身上並沒有任何能夠證明她身分的東西,我又怎麽知道她是長孫家走失的孩子?還是我該任由她流落在大街上,讓人口販子將她拐了去?」她冷言冷語的說道,一開始還能體諒對方尋子心切,沒給他們什麽壞臉色看,如今一得知他們的身分,她麵容立刻冷得像塊冰,渾身上下充滿防備。


    「你……」聞言,柴折霞氣結,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時,一直靜默在旁直勾勾瞧著她的長孫承音突地開了口,「謝過姑娘的善舉。


    怎麽也沒想到竟會在這兒見到她,他心中震驚,麵色卻濰毫未改。這世間居然有這樣巧合的事,弄兒耍性子離家,正好就讓她給撿了回去?


    「不必!」車元玉霍地抬陣望向他,對他的致謝完全不領情,拒人幹幹裏之外的模樣顯而易見。


    「姑娘……」


    長孫承音原本還要再說,但她不等他說完便冷冷地打斷——


    「廢話少說,娃兒你們可以帶走了,我就不和你們計較食宿費了。」真是太可惜了,本來她還滿喜歡這個倔強又可愛的小丫頭,誰曉得她卻是長孫家的人。


    東元玉的態度令向來火爆的柴折霞脾氣眼看就要發作,可長孫承音卻暗暗向他使了個眼色,他一肚子的火氣頓時隻能壓下,想發不能發,嘔得不得了。


    「還是多謝姑娘。」長孫承音的嗓音仍舊溫和有禮,雖然也不解她的敵意何來,但他終究沒有多問,反正今日隻是萍水相逢,她的喜惡「暫時」與他無關。


    車元玉偏過頭,不想再多瞧他一眼,麵對他的致謝,她連哼一聲都懶。


    對於她的無禮,長孫承音不以為意,隻是逗自走到柴折霞身前,伸手準備抱過女兒。


    這個時候弄兒對這狀況還迷迷糊糊的,又見難得與她親近的爹伸手要抱她,自是開心地笑咧了嘴。


    她安心地窩進爹的懷抱裏,卻見爹和兩位叔叔這樣就要離開這間破屋,忽然間,原本開心不己的她小嘴一扁,掙紮不依地哭了起來。


    「姐姐……姐姐……」


    她這一哭,眾人全都一頭霧水,麵麵相覷,就連車元玉也搞不清楚為什麽她現在找回了親人,卻哭得像是淚人兒,活像被誰給虐待了一樣。


    「弄兒,你怎麽了?是誰欺負你了?」一見疼愛的小娃哭成這樣,柴折霞立刻心疼萬分地問,一雙眼還一眨也不眨地瞪著車元玉,做足了準備,隻要弄兒的小手往車元玉那頭一指,他就要衝過去算帳。


    「姐姐,我要姐姐……」弄兒向來喜愛爹的懷抱,隻要那天她爹願意抱一抱她,一張小臉蛋便會喜孜孜的笑上一整天,但這會她卻七手八腳地想要掙出她爹的懷抱,一雙手還直往車元玉的方向伸去。


    她這……是在討抱嗎?


    眾人愣了一會兒,這才發現她的意圖,連一向對任何事都胸有成竹的長孫承音也不禁皺起眉,完全搞不懂自個兒的女兒是怎麽一回事。


    「小丫頭,你該和親爹回家了,你若不回去,我怕不隻是那扇門,連這破屋子都要被他們給拆了。」夾槍帶棒地說話可不是他們會而己,車元玉這番話說得三個大男人的麵色一青。


    雖然心疼孩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卻仍是雙手環胸而立,絲毫沒打算伸手抱過孩子,隻是冷眼瞧著眼前的男人們。


    「爹,我要姐姐……我要姐姐……」


    女兒的哭喊聲鬧得長孫承音頭都疼了,一雙黑陣微眯地鎖著車元玉。他當然知道自己可以立刻將弄兒抱回府去,孩子再能哭,見不著人哭累了也就睡了,偏偏車元玉眸中那抹看好戲的神情結結實實地落入他眼底,讓他一點也不想獨自承受這一切。


    出乎眾人意料之外,他一個箭步上前,不由分說地便將女兒往她懷裏一放,然後倏地收手。


    「你……」眼看自己若不伸手孩子便要摔下地,車元玉再氣惱長孫承音,也不可能任由小丫頭摔傷,於是隻好張手接過。「你這是什麽意思?」


    「孩子走失受了驚嚇,現在隻願纏著你,我也沒辦法。


    「這關我什麽事?」她還是對他的舉動模不著頭緒,甚是不耐地反問道。


    「你來哄她吧。」他語氣中帶著濃濃的命令意味,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憑什麽?」她對他這種「他說了就算」的態度很不以為然。「你家的孩子憑什麽要我哄?」


    「因為你撿到了她,你便對她有責任。


    這話牽強到讓人汗顏,連一旁瞧著的柴折霞和居夙升,都不敢相信長孫承音會說出這種無賴般的話。


    「你……」車元玉氣結不己,可孩子一窩進她懷裏,那擾人的哭泣就戛然而止,小手更是緊緊地揪著她的衣領,仿佛隻有這樣才可以心安。「小丫頭,你這是做什麽?」她心頭暗叫不妙,不再與長孫承音鬥嘴,隻能低頭試著和弄兒說道理。


    「姐姐,陪!」言簡意賅,弄兒理所當然的態度和她爹如出一轍。


    這爺兒倆!車元玉抬眼一瞪,想將孩子塞回長孫承音的懷裏,誰知道他卻故意雙手環胸,完全置身事外。


    她氣得咬牙切齒,「你到底想怎樣?」


    「你跟我回府,做弄兒的教習如何?」她尚未成親,沒有做乳娘的資格,但以她的才學,教養弄兒已是足矣。


    「我才不要!」車元玉想也沒想的就回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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