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跨進院子,約莫有五六名,皆是高壯的大漢,正吵吵嚷嚷推推搡搡。


    其中一個伸出腳來,要踹上店門,卻被人先一步從裏麵推開。


    有人走了出來,還是那風一吹就倒的店小二。


    他瞧見幾人,神情見怪不怪。略略拉低了帽沿,嘴裏還是說著同樣的話:「客官幾位?打尖還是住店?」


    那踹門的是個麻子臉,看了一圈夥伴,粗聲粗氣地說:「五人,住店。」


    這幾個雖是粗人,然而江湖行走,自有一套不成文的規則,是以還算規矩。


    白妗把窗掩上。


    地鋪已經鋪好,白妗瞧瞧地上,又瞧瞧他,走上去,環住他緊窄的腰,悶笑地說:「殿下……真能幹。」


    薑與倦有些僵硬,懷中嬌軀柔軟,他的心跳得飛快。卻強撐著麵子,神色清冷地將人推開,低下頭,細細地整理起了袖子:「也不是什麽難事。」


    他這種被誇讚後有些害羞的反應,令白妗笑彎了眼。


    門外忽然傳來砰砰砰的聲音,是那幾個大漢上了樓梯,隔著房門,還能清楚地聽到店小二的聲音,仍是囑咐著夜晚不要外出。


    熟練得像說過幾十遍,白妗嗤笑,什麽亂葬崗,唬人的吧。


    卻聽他忽然一聲慘嚎,如同遭受了酷刑般淒厲。什麽東西撞到地板,發出「嘭」的一聲巨響。那店小二顫著聲兒問:「你……你踢我做甚?」


    緊接著,響起那道粗噶的聲音:「狗娘養的,淨在這裝神弄鬼!什麽亂葬崗的鬼怪,能給爺爺吃了不成?快些拿上好的酒來肉來,再像娘們兒似的磨磨唧唧,老子讓你斷手斷腳!」


    顯見是被嘮叨得不耐煩,便給那夥計一腳踹了過去。旁的人無一製止,紛紛哄然而笑。


    ☆☆☆


    白妗出門的時候,看見一個人縮在角落,耷拉著腦袋,正是那個夥計。


    抱著膝蓋,傷口竟然還未處理,暗紅色的血液洇透了褲腳,慢慢滲入髒汙的地磚。


    白妗蹙眉,不想多管閑事,肩膀卻被一隻手掌按住。


    青年修長的身姿與她擦過,走了過去,在夥計前蹲下身來,伸出白皙的手,輕輕觸上他的腿骨。


    聲音溫和地詢問傷處。


    那夥計看看薑與倦,又看看後麵的白妗,眼睛裏的神色不明。


    他低垂著頭,囁嚅著不說話,青年的目光卻始終耐心。小夥計這才挽起褲腳,將小腿上的傷口露於人前。


    白妗想起,薑與倦是同善水學過醫術的,卻未想到,他竟精通這一套望聞問切。


    簡單處理過傷勢以後,薑與倦在櫃台尋到紙筆。沉吟著寫就一張藥方,遞到夥計身前。


    他目光清澈:「隻是有些骨折,卻未傷到根本。此方可以尋村裏郎中一問,看看是否得宜。好生調理數月,應當不至落下病根。」


    ☆☆☆


    出門路上,白妗問他,為何要出手相助。


    於他們而言,那客棧的夥計隻是陌路,今後未必再見。


    即使出手助他,也難以得到什麽回報。


    薑與倦溫聲道:「他年紀還很輕,獨自在此做活,想是很早便離了父母膝下……天下間,小民不易。」


    歎口氣,接著說,「經此一遭,他也該知道,與人交淺言深,實則是處事的忌諱。對世上的一些人,點到即可,或者沉默以待,不必多言。」


    「這些話,你為何不當麵同他說?」


    「誠如方才所說,」薑與倦笑暼她一眼,步伐緩慢而從容,「既然交淺,何必多言。」


    白妗駐足,凝望他的背影。


    夕陽西下,孤木參天,光影在地麵斑駁。


    他立在這無邊晚霞之中,麻衣草鞋,卻遠勝華裳,自有清暈。


    竟讓她覺得,同他,同這個大昭的太子殿下,在皇宮的那些日子,隻是一場虛無縹緲的夢境。


    可想起他說「小民不易」,目光中凝聚著的暗芒,是她難以理解的沉重。又一下從幻夢剝離,失重感猝然消失。


    她回歸到了現實。


    薑與倦正凝視著一棵樹的樹幹,這是他們來時,那些老翁圍靠的大樹。


    他伸出手指,刮了刮樹幹上邊的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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