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突然失去了所有聲音。空氣仿佛一下子拉成緊繃的一線。


    回眸,少女如同一片枯葉一般,從驢上墜了下來。


    他瞳孔緊縮,「妗妗!」


    她落入他的懷中,而那驢竟曲腿軟倒,抽搐著口吐白沫,似是毒發身亡。


    薑與倦掐上她的人中,白妗強撐著睜開一線,瞳孔無法聚焦,咬住舌尖,依靠疼痛清醒。她嘴唇翕動,吐出短短一句:「茶糕……有問題……」


    他好像說了一句什麽。


    她無法聽得分明,眼前隻是人頭攢動,模糊成一片虛像。


    無法扼製的困意潮水一般漫上,她想用月牙刃割開手腕,以劇痛喚醒神智,被他猛地按住。薑與倦動著嘴唇,似乎在喊:「妗妗……不要……」


    ——卻猝然一頓,一股粘稠噴在了她的臉上。


    白妗隻覺身上一重。


    因濃烈的腥味衝擊了嗅覺,視線有片刻的清明。青年雙眼緊閉,倒在了她的懷裏,唇角湧出血來,麵孔上還帶著對她的憂慮……白妗僵硬轉動眼珠,看見一支弩箭,深深插進青年的背部。


    傷口很快發黑,箭上有毒!


    白妗呆怔,卻無法控製身體一寸寸地軟化,手指還被他緊緊扣在掌心,骨肉相貼。


    空中仿佛泛起一絲波紋。


    又是那陣空靈的鈴音。


    濃濃的夜色乍亮,四名美貌的白衣少女,挽著燈籠飄近。


    一頂血紅的轎子,停在了不遠處。


    鮮紅的絲帳飄動,一隻手撩開簾子,一雙雪白的不該出現在這裏的鞋履,來到相擁著的他們身前。那人微微俯下,目光悠悠地抹過白妗,停在她懷裏的人上。聲音如遠遠從天邊傳來,仿佛吟歎的梵音,美而空靈:「果真是你。」


    白妗勉力瞠目,卻對上一雙過分美麗的眼睛。


    令人神魂眩暈。


    ☆☆☆


    ☆☆☆


    好暖……


    溫暖如春。


    這溫暖滲透進了四肢百骸,帶來極其舒暢的體驗,任何起伏的情緒都在這種溫暖之中消失、輕鬆,忍不住舒展了身體,仿佛正在一個極溫和的藥池裏泡澡一般……


    手指一動,每一寸肌膚,都能感到正被溫暖的液體環繞著。


    不是夢,她真的置身於水中。隻是為何渾身發軟……連睜眼都做不到……


    有人在吩咐:「油榆五錢。白楓子兩粒。」


    「灌三分之一。不能昏死,活著才新鮮。」


    這個聲音……白妗猝然驚醒。


    雪白色鋪滿整個視野,濃鬱的藥香衝入鼻腔。她眼珠一動,打量起四周。


    入目是雪白的牆壁,這是一個單間,左右似有並列的屋室,牆壁上鑿出半圓形的門,垂下粉色紗簾,隔絕了間與間。


    這粉色濃鬱,卻不顯得豔俗,反而輕飄飄有股仙氣兒。室內的陳設也分外搶眼,鏤紋木桌,仙鶴騰雲燭台,紫檀座掐絲獸耳爐等等……多是雅致的玉器,且價值不菲。


    雕窗邊放置一個銀瓶,插著一株嫩黃色的花枝。


    迎春花……


    而她自己,則置身於一個半人高的木盆之中,身體幾乎整個浸入淡綠色的水液,隻露出腦袋與一半肩膀,靠在木盆邊緣。


    因為濕身的緣故,肌膚與一層單衣緊緊地相貼。


    她試著動了動,卻是渾身麻痹。


    實在是……古怪。古怪無比!


    視線正前方,放置了一把梨木鐫花椅。


    一頭極烏的發垂在椅後,長度幾乎曳地。雪白的衣,背影極為陌生。


    「你是誰?」打量了一會兒,白妗才冷淡出聲。


    這人動了動,袖子微撐,白妗忽然看清,那雪白的布料上,繡滿了嬌美的小雛菊。


    那人側身,眸光輕飄飄地轉過。袖子壓住椅子靠背,將下巴擱在手臂之上,眼角微微斂著,看她。


    白妗愣住。


    隻因這女子……生得實在太過美豔。


    等她開口,白妗才知自己大錯特錯。


    她……不,應當是他,他是個男子!


    他說,「我是你們要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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