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線,赫然便是那夜極美極空靈如同梵音一般的男聲。


    他們要找的人?


    「裏正?」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是那個村子的裏正?!


    腦海中掠過裏正家中的場景。


    清幽的布局……還有同窗邊一模一樣的迎春花。


    在白妗愕然的時候,他忽然從椅子上起身,向她走來,腳下不時發出清脆的咵噠聲。


    有人推門走了進來,站到這男子身邊。


    看了眼木桶裏的白妗,沒什麽情緒道:「兄長,她醒了?」


    這個聲音……白妗頓覺齒冷,對著這張堪稱清秀的少年的臉,怎麽也無法與那個幹枯黃瘦的夥計聯想到一起。


    忽然覺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果然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男子暼了少年一眼,微微一笑:「這次的藥材,我很滿意。」


    「做得不錯,化機。」


    語帶讚賞。


    「化機」易容成的夥計,稱這男子作兄長。腦海中靈光一閃,白妗恍然:「原來你……就是那個掌櫃!」


    那個從未露麵的客棧的主人!那晚夥計背後離奇消失的人!


    話音一落,化機看了她一眼。


    男子卻沒什麽表情。


    白妗試著挪動雙腳,仍然動彈不得。


    「你……打算做什麽?」


    水溫很暖,可再怎麽溫暖也改變不了這是一桶藥水的事實!甚至能感覺那藥力正絲絲入扣,在她的筋脈之間流竄……這種被人隨意操縱的感覺非常不好,這個人……到底要做什麽?!


    男子審度地看了她半晌,緩緩地說:「原本,我是想殺了你的。」


    白妗一愣。


    猛地想到那支弩箭——原來那支弩箭的目標不是薑與倦,而是她。隻是薑與倦撲了過來,用身體幫她擋住……不知如今情況如何,是生是死……


    白妗咬了咬牙。


    「不過我改變主意了。」


    男子忽然靠近,盯著她的眼說:「你生得很是美麗。」


    被這樣極致的美人誇獎,白妗實在生不出半點歡欣。


    她清楚地感知到,他的眼神不是褻玩,而是一種冰冷的端詳。


    果然,他很快便別開視線,若有所思。


    「至於做什麽……」


    「我不介意讓你先做好心理準備。」


    「拉開。」


    他揚聲吩咐。


    侍女嫋嫋婷婷地走到牆邊,玉腕輕抬,將粉色的紗簾卷起,完全露出隔壁屋室的情形。


    幾個大甕擺放其中,一眼望去,竟不能立刻數清。這些大甕幾乎有半個人高,全由陶土製成,一些表麵還有深紅色的裂紋。


    藥味極重,掩蓋濃鬱的催人作嘔的腥氣。


    而令白妗久久無言的是,甕上蓋著的木板中間挖出了一個大洞,球狀物從中伸出,用黑布嚴密地包裹著。


    侍女前去一一解了開來,那一個個球狀物,赫然是——人的頭顱!


    「頭顱」都剃光了發,不辨男女。


    有的血肉模糊,已經看不出本來麵貌,像是被人狠狠剮去了麵皮。有的雙眼大睜,眼珠偶爾動動也是呆滯無比。額頭七零八落的傷口,還在往外滲著烏黑的血跡。


    侍女亭亭立於一旁,美貌鮮明。


    而粉紗飄揚,玉器陳列,巧奪天工。


    牆上晾著幾張薄薄的皮,陽光下晶瑩如蟬翼!


    如仙境清美的布置,卻是煉獄一般的景象。


    白妗僵硬地轉動眼珠,對上男子平靜的臉,無比清醒地認識到:


    這個容貌美好的美人,身體裏住著一隻惡鬼。


    他察覺到她的視線,眯了眯眼:「是不是想問為什麽不叫?」


    對待美麗的事物,玉空見一向是寬容的。


    向化機示意,少年點了點頭,便向距離最近的甕中人走了過去。


    伸出手,轉過這個人的下巴,給她看。


    裏麵黑漆漆一片,如同無底的黑洞:「我割了他們的舌頭。」


    化機神色裏有淡淡的無奈,「我喜歡與人交談,可有時候有些人說話太不中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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