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他此刻心頭放著的人。


    莫雁回定定望住她,笑容極甜,眼神純淨而無偽,是個好女孩,尤其望著他時,滿滿地、藏不住的柔情戀慕,騙不了人。


    或許,得是這樣的人,才能燦亮他前半生的陰暗,暖著他的心。


    她點點頭,簡單說了祝福的話,便告辭離去。


    「……還瞧,人都走遠了!」


    微風輕輕送來一句嗔語,殊不知她習武,聽覺敏銳。


    「怎麽了?」聽出未婚妻不悅,不解地低問。


    男人愕然,低笑出聲,「想什麽?人家都兩個孩子的娘了。」


    「……哼。」


    她加快步伐,將那淺淺的情人低喃話語遠遠拋在身後,不再回顧。


    臨去前,莫雁回將一切都打點得挺周到,給旺嬸的酬金、鄰裏的謝禮都備足了,看得出她不是養在深閨的女子,以往隨著丈夫做生意,學得禮數周全,也雇了馬車及奶娘好沿途幫著照料,將每一件事打點得有條不紊。


    「我覺得……她是那種很聰慧、很有能力的女人,男人應該都很想娶到她吧!」相較之下,陸想容都要自慚形穢了,那身教男人一眼便移不開視線的光芒,總覺得……站在她麵前,她這種村落裏的小家碧玉,很上不了台麵。


    她有種……不安的感覺。


    明明是兩個八竿子也不會打在一塊兒的人,可她就是不安,不願穆陽關與那名寡婦多有接觸,她不是亂吃飛醋,見了誰都疑神疑鬼,而是……


    是女人家的敏感吧,莫雁回身上有一種與穆陽關共通的特質,她也說不上來,一看便覺不是屬於這個村子裏的人,很——不俗的氣勢。


    是以,有一度她很擔心,穆陽關會不會轉了心念,目光隨著那名女子而去?


    所幸,她就要走了,陸想容鬆下一口氣,終於能坦然去打個招呼,祝福她一路順風。


    離去的前一夜,穆陽關在前廳的木櫃子上,發覺壓在針線籃子裏那兩張麵額一百兩的銀票。


    當下,他拿了銀票便要前去退還。


    她的心意,他感懷於心,但這錢要真收了,他一生都會不安。


    莫雁回已萬事備妥,他到的時候,她就坐在院外悠閑乘涼。


    「坐啊,陪我看看星星。」


    到嘴的話暫且擱下,不好掃了她的興,便順勢坐下陪她聊了幾句。


    「這裏哪兒好?」為何他如此堅持,非要待在這小村落裏?


    這一個月來,她在這兒生活,留心觀察著,近百戶人家,日子過得都不甚富裕,他童年雖不如意,但自從回了慕容莊後,家主是將他寵著、嬌養著,吃穿用度極其講究,不舍他受絲毫委屈,過慣了奢裕日子的他,適應得來簡樸生活嗎?


    「自在。」他淡淡回了一句。


    「自在?」


    「是啊,你在這兒待上一月有餘,難道沒感受到濃濃的人情味?」那鄰裏間不分彼此、相互照應的生活,沒有心計,也無須防著誰,日子過得多舒心。


    他忽而起身,拉了她一把,「來,帶你走走,認識流雲村。」


    他們沿著小路,途中經過哪戶人家,就向她介紹一遍,裏頭的成員及特色,有些當然也會碎嘴道人長短,也有些錙銖必較,鑽點蠅頭小利,可是一旦哪戶人家有事,也不會吝惜伸出援手。


    這裏,沒有真正的壞人。


    「家主——我是說你大哥,住他那兒,難道就讓你不自在嗎?」


    「也不是,隻不過大哥,大嫂,青青,還有將出世的孩兒,那是一家子,雖然他們沒有當我是外人過,我心頭總是想,要有個真正屬於自己的家,像大嫂那般,對待夫婿溫婉關懷,那樣——也許就不會覺得格格不入,融不進暖馨的氛圍裏,倍感落寞。」


    所以,他才會離開,獨自去尋屬於自己的溫暖。


    「我說這些,你可別讓我大哥知道,他聽了會難受,覺得自己不夠關心我,我這大哥,總是為我設想太多。」


    「會的,你現在有陸想容,會得到你所想望的那一切。」


    「我也是這樣想,容兒有我夢想中的妻子該有的一切條件。」


    小路走到了盡頭,兩人再循著原路往回走。


    回到旺嬸住處,他掏出銀票遞還她,「這我不能收。」


    「你不是說,陸想容是你的夢想?它能完成你的夢。」


    「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他的夢想,又與她何幹?


    「這是我欠你的。」她不能給他的,就讓另一個女人來完成,至少,她還能替他做到這一點。


    她轉身兀自進屋去了,沒再讓他多言推托。


    他獨留在屋外,呆立了好半晌,收下也不是,退也退不回,回程路上,苦思著該如何處置。


    她說,她欠了他。


    他想,那絕非前日她送錢時,說的那般輕描淡寫,她對他的態度一點都不像是初識。


    該問大哥嗎?


    可——問了又如何?真有什麽恩怨,忘都忘了,她也沒再提,還不如法個單純的點頭之交就好,反正,往後應是不會有太多牽扯了。


    思及此,也就拋諸腦後,他加快了步伐回家就寢,明日還得上工呢!


    抽離了雜思,這才留意到地麵上晃動的暗影——那不是他的。


    是誰一路鬼祟地尾隨在他身後?他疑惑地欲轉身一探究竟,同時間,一隻白帕覆上口鼻,他聞到一股異樣的香氣,警覺要閉氣已來不及,後頸一疼,眼前一黑,便什麽也不清楚了。


    再一次醒來,周遭一片暗寂。


    他本能伸展四肢,舒緩一身的僵硬疼痛,不經意間,肘彎碰著了一處濕軟,瞬間,他神智整個回籠,驚愕地坐起。


    「醒了?」


    這聲音——


    「慕容夫人?」


    「是我。」


    「這……怎麽回事?我們……」


    「有人在茶裏下藥,我醒來就在這裏了。」


    所以是針對他們來的嗎?他兩袖清風,沒什麽可圖的,但若是衝著她來,何必連他也一並下手?他想不通。


    眼前一片不見五指的黑,他掌下緩慢地摸索,約略知曉他們是同在一張木板床上。


    他耳一熱,微窘地退到床頭邊,保持距離。


    莫雁回緩緩坐起,抱膝倚靠在床尾,兩人各據一方,靜默無語。


    「抱歉,你……呃……」也不知這事是如何招來的,頓時詞窮了。


    他倆都知曉,這事多半是衝著他來,除了穆邑塵無人知曉她在此處,而她來流雲村也才一個月,不至於與人結怨或利益衝突,如此推想,肇因多半與他脫不了幹係了。


    真諷刺,才說流雲村沒壞人,轉眼就自掌嘴巴,讓她遇上這種事。


    「你知道是誰了?」


    「還不清楚。」得繼續觀察對方行動,由所圖之事推敲。


    而後,兩人都沒再開口,維持了長長的靜默。


    他一直很怕那種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她從沒問過原因,心裏大致也推想得到,必是與他童年備受欺淩的過去有關,如今,他將一切全忘了,沒了那些灰暗記憶,應是也不會再害怕這一窒闃暗了吧?


    靜得發慌的幽寂中,傳來微沉的呼吸頻率,她捕捉到了,手探向他,觸著一片濕涼。


    「穆陽關?」


    「我——抱歉,但是——」一個大男人怕黑怕得呼息急促、意識渙散,這怎麽也說不出口。


    「沒關係,我明白的。」她張臂將他摟來,溫聲安撫,「你不是一個人,還有我在。」


    他不是一個人……


    穆陽關蜷曲著身子,說不上來在怕什麽,像是……看不見的黑暗裏,隨時會有東西撲上前撕咬他,直到一記溫軟的懷抱,將他柔柔護住——


    不會……有什麽的,她護得很牢,不會、不會再有什麽能傷害他,也不會再痛了……她一直、一直地在他耳邊這麽說著。


    他緩緩調息,努力讓心緒平複下來。


    纖長的指在他頰畔、肩背柔柔撫著,他枕在她頸際,莫名的恐懼稍稍退了些,那感受並不陌生,好似、好似許久以前,也曾有過——


    帶著薄繭的十指,不若一般閨秀細致柔軟,但是指間有技巧揉按穴道,讓他頭疼欲裂的緊繃感舒緩了放多,還有這熟悉的馨香……很淡,不是來自任何人工香料,是純粹體香,必須極為貼身才能嗅聞得到。


    是香氣作崇,還是暗夜教人迷失?他恍恍惚惚,陷入現實與虛幻的交界,分不清真偽,腦海浮現朦朧麵畫,兩道赤裸交纏的身影,床第間,翻雲覆雨,旖旎似火——


    他氣血翻騰,下身火熱緊繃得發疼,本能地欺上她,吮上那道惱人的香氣,藉由雪白嫩肌安撫體內狂熱的躁動。


    她怔然,對上他情欲氤氳的眸。


    「穆陽關?」


    他迎上前去,噙住軟唇,沒讓她有機會多言,乘隙堔入唇腔的舌,纏著她,渴切索吻。


    她撫過他頰容、頸際,掌下所觸肌膚熱燙得驚人,他野蠻炙熱的吮咬,摩疼了她的唇,她一退,他便順勢欺上,將她壓進床板間。


    糾纏中,鼻間嗅著一絲異香——


    他,是誤中了媚藥吧?才會這般——激狂野蠻得失了理性。


    「小……拾兒……」


    輕不可聞的呢喃,飄入耳際,一瞬間揪緊了泛酸的心房。


    他還記得。


    兩情廝磨時,他最近在她耳邊,親匿地喚她乳名,即便忘卻一切,牢牢刻印在靈魂深處的那個呼喚,也不曾真正拋舍過。


    她鼻間一酸,張臂回擁他。


    「是我,我在。」


    「……拾兒……雁……回……」藥物狂亂了神智,仿佛又回到那個兩情繾綣、恩愛無盡的日子,他失了自製地想抓住那抹溫暖,全然獨占。


    「要你……」他急切地揪扯著衣衫,不教任何事物阻隔在他倆之間,幾近蠻橫地闖入幽徑,肆意衝撞起來。


    「嗯……」她蹙眉,粗野的需索弄疼了她,可她沒抗議,溫溫馴馴地應承著,任由他取走身子,解媚藥之苦。


    他頂弄得深且狂,幾回深鑿後,快意地在她體內釋放。


    過後,他微微喘息,伸展肢體擁抱她,那冰肌玉膚、溫軟身軀緩了體內躁熱,他上了癮,喜愛地廝磨著,暫歇的熱潮又起,飽滿地撐脹著女性幽徑。


    這一回,他緩了步調,深深淺淺,來回頂著她。


    痛意過後,漸進的頻率堆疊起酥麻快意,她閉眼低低輕吟。


    他認得這聲音。


    有些記憶藏得太深,但身體、本能就是認得出他曾經眷愛萬般的一切,媚藥隻是引子,勾起那壓得太深,幾欲癲狂的情潮。


    他眷著這身子,還有被撩起情欲時,總壓抑著不習慣喊出聲,成了斷斷續續的低吟喘息,他聽著,總覺得媚得入骨,搔人心癢。


    釋放了第二回後,仍不舍得罷手,身子纏著她,不曾稍分。


    夜盡天明前,一再、一再地糾纏,不知節製——


    倦極,交頸而眠。


    再度醒來,是被由遠而近的雜遝聲響撓醒。


    尚未完全醒覺的腦子,模糊間見著撞開的木門,接湧而至的村民,認出第一張臉、第二張臉,困頓的神智這才緩慢反應過來。


    昨夜模糊的畫麵閃過腦海,當下,他震驚得徹底清醒,本能抓來一旁散置的衣衫,翻身擋在未著寸縷的她身上。


    「嗯……不要了……我好累……」莫雁回被折騰了一夜,尚未完全醒來,軟軟地抱怨一聲,便將臉埋向他頸際。


    他當下窘得難以成言。


    「先……出去,拜托!」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掠妻 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樓雨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樓雨晴並收藏掠妻 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