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再度凝神,她已佇足於?的身後,以白綾將其束縛。


    “因為這個念頭,使你恢複人形,出手製服??”


    好望聽罷她的陳述,幾乎可以做此斷言。


    “嗯。”她也認為九成九是這原由。


    她那時,一心全是他,未曾多想。


    好望從她掌心,仰頭,貼近地覷她。


    “因為擔心我、舍不得我、想救我……所以,你蘇醒過來?”


    他目光濃烈,溫暖的眸色染上一層薄薄的炙。


    “你真好……辰星,你真好……”他笑容似蜜,魘滿輕歎:“我等著你,等了好久、好久……”


    他摟向她的腰,雙臂收緊,像討著疼寵的孩子,更似充滿感恩的信徒,感謝天賜的恩典。


    感謝著,能像現在,攬她入懷。


    他驀然想到,擔心地與她對視:“你這樣醒來,體內的毒呢?全解幹淨了嗎?會不會才解一半,就因提早蘇醒,而妨礙了你的療毒?”


    她輕輕搖首:“我不確定,但我並沒有感覺不適,也許,是武卷修習的成效;也許……”


    還有哪些“也許”,皆非她此刻最在意之事。


    自身的瘟毒,顯得無關緊要,提及“毒”,她憶起正事。


    “你除了頭上有傷,身上亦有中毒,我替你驅除……”


    她捧著他的臉龐,額心相抵,吸渡帶毒氣息。


    ?灌食的那些毒並不棘手,對尋常人類或許一滴斃命,好望是龍子,不至於如此不濟。


    不過久留體內,總是不好,要快些解清——


    辰星心裏隻存此念,閉眸專注,運行真元,開始汲渡雜毒……


    唇,卻在此時,突然被啄。


    她瞠眸,第二記啄吻已經再度落下。


    這一回,停留的時間加長,綿綿輾轉,根本不想挪開。


    她對於他在這種緊要時刻,還滿腦子想著一親芳澤,感到萬般不可思議。


    “別胡鬧,你的毒……”


    想推拒他,他卻搶先一步,將她的雙手包覆入掌,抵在自己胸前。


    緊貼她的唇,熱息與笑意,同時籲來。


    “你,才是我的毒……”


    相思是毒。


    等候是毒。


    愛情是毒……


    這些毒,在這一刻,獲得解藥。


    她解他的相思、解他的等候,解他愛的饑渴。


    其餘什麽小毒,不過是讓頭暈、肚痛、臉色發青罷了,一點都不值得他分神。


    “現在……先讓我解這一年多來,欲狂的思念……”


    語畢,密密封緘,一償夙願。


    他真想念這些——


    辰星想失笑、想歎氣,也想數落他,但最後,卻縱容了他。


    她主動環來的雙荑,十指探入他發內,梳弄著、撫摸著、憐愛著,在他唇間淺喃他的名……


    這些,教他朝思暮想。


    雖然她一直在他身邊,距離恁近,又遙遠得無法擁抱。


    “辰星,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濃烈相思,有太多話語,訴之不盡。


    想聽她說,這段時日她過得如何?有沒有想他?聽得見他說話嗎?有沒有被瘟毒折騰得難受……


    想跟她說,他想她,他每天都有吃好睡好,照顧好自己,想被她誇聲“好乖”……


    結果,聲音離了口,隻是反覆再反覆,籲歎彼此的姓名,再伴隨著吻,越來越鷙猛、越來越火熱。


    急切的擁抱,貪戀的探索,身體本能在需要,需要著溫熱、需要著證明,證明一切不是黃粱一夢。


    披滿白玉鱗的手,撫著她細膩的麵頰,將她的嫣豔神情瞧個仔細。


    同時,與她融合為一,看她輕輕蹙眉,長睫緊合,微顫,屏息,把他溫暖包容,甜蜜欲融。


    他親吻她的睫,吻她的眼角,吻她的鼻尖,吻她肩頭上深刻的、專屬於他的,名字。按捺背脊竄升的麻意,舍不得太快與她分開,另一方麵,他實在等待了太久,無法擁有太多耐心……


    仿佛看穿了他的久待和忍耐,她伸手環抱著他,氣息淺吐在他發鬢間,引來更多龍鱗浮現。


    “我沒那麽嬌弱,你忘了嗎?我是戰鬥天女……”


    “意思是……你做好準備,要迎戰我了嗎?”他聲音好低、好沉,帶著笑,帶著魅惑。


    她的回應,是微微一笑。


    “你一定不知道,你笑得有多誘人……”


    而他,確實深受引誘,展開行動,不再壓抑,滿足起渴望,要她跟著他,共領歡快;要她知道,他有多為她瘋,為她狂……


    他太貪婪,需索著她。


    事實證明,男人寵不得,一寵,他們就爬上了天。


    著實不該,在欲推拒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貪吃”之際,被他軟軟喚著名,蹭著發漩,就再度臣服……


    吃虧的人,還是自己哪。


    夜深沉,星滿綴,四周靜悄無聲。


    辰星拖著“半殘”的身體,從入睡的好望身邊,緩緩坐起。


    他一臉饜足,也一臉疲憊——所謂“縱欲過度”,便是如此這般吧。


    連以戰鬥為名的她,都快吃不消了,幾乎要開口,哀求他手下留情些。


    她以為他睡了,打算到泉裏清洗身軀,放鬆酸軟的肌肉。


    她動作靈巧,不帶半點聲響,不想吵醒他,可是她甫一動,身後探來的雙臂,又將她抱回懷裏。


    “你離開床第的時間,總是很打擊我……”好望在她耳邊歎氣,口吻哀怨:“上一回,你也是‘享用’我之後,就起身走人,唉……”


    享、享用?!


    到底是誰享用誰呀?!


    這隻龍子,得了便宜還賣乖!


    “我沒說錯呀……你不記得了,我卻終身難忘,難忘那一次,我們才剛歡好過,你立即和我解契,說要去找隻貔貅,簡直傷透我的心、嫌棄我的表現……”他說來可憐兮兮,一派委屈。


    隻差眼角綴顆淚珠、嘴咬絹子,就更有“棄夫”味兒了。


    “那是因為……你再繼續跟著我,你會被夭厲所傷。”也是她最不樂見之事。


    答案,好望早心知肚明,但由她口中再度證實,他還是感到窩心。


    他抵在她肩後,埋首發梢,無聲笑著,像隻偷腥的大貓。


    “所以,不是我讓你不滿意?”


    她看不見他的表情,以為他仍在沮喪,出聲解釋:“與那無關。”她耳殼泛紅,聲音倒還平靜。


    “無關?……也是啦,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我受傷、中毒嘛。我懂、我懂,一事歸一事,那次你解契的理由,我毫無異議。”


    他故意在她耳邊,緩緩吐氣,籲來熱暖,更添她耳殼的赤豔顏色。


    他的唇越貼越緊,幾乎不存空隙,就算他每個字都像氣音,綿軟無力,她還是聽得清楚,他說:


    “這次呢?為什麽又一聲不響要走?!”


    “我沒要走,我隻是想……淨身。”


    “不是不滿意我?”她忍笑,又問回相似的、教人臉紅的話題。


    “不是。”她略頓,嗓音轉小,幾不可聞:“不過……你能節製些,就更好了……”口吻中難掩埋怨。


    他終於忍俊不住,笑了出來。


    “我也覺得自己……嗯,有點超過,但是情有可原嘛,畢竟我忍了一年……”餓太久,吃相難免急躁。


    她這才明白,從剛剛開始,可憐的探問、哀戚的低喃、微微的輕顫,全是戲弄!


    真可惡!


    辰星撥開他的臂膀,由他懷裏離開。


    不是氣惱,倒是羞赧多些,讓她隻想快些浸入冷泉,消緩臉頰上蔓延的火燙。


    她前腳才入泉,他後腳也跟進。


    夜裏,水冷泉冰,更勝白日,然而他靠了過來,驅散寒意,沸燙了水,惹她一身粉豔。


    他為她輕綰長發,露出頸間玉肌,掬捧一掌清泉,洗滌她身上歡好留下的薄汗。


    “我自己……”


    “我來。”他很堅持要幫她淨身。


    水溫雖冷,池麵上淡淡生霧,對天女與龍子不算什麽。


    況且,不知是他的體溫,抑或她的臊紅,煨得泉池溫暖。


    她緩慢且仔細,每一分寸,濕潤的指掌滑拭而過,帶走淋漓汗水,也在她膚上抹開一層薄亮。


    她的發根、她的頸後,她的背脊,以及羞於啟齒的地方,無一放過,最後,停留肩上……


    好望。指腹描繪著一筆一畫。


    “當初,刻下姓名時,我隻單純地想獨占那塊石,讓它屬我所有……躺在上頭,冷暖舒適,我最是喜愛。我沒料想到,它就是你……刻字時,力道沒拿捏,弄痛你了嗎?”


    “沒有。”輕輕地,她搖頭。“我若不允,誰都不可能在我身上烙下痕刻。”


    否則,?的攻擊,怎會傷不了她分毫?


    “你卻允許我在你身上落款,寫下我的姓名。”


    “你那時說:‘落了款,就是我的。’”


    她想成為“他的”。


    “我沒說錯呀。”他的唇抵在她肩頭,籲著溫息,低低一笑,雙臂環過她的腰,抱個滿懷。“落了款,就是我的……”


    無論是靈石,或是她,全數通用。


    “所以,你到龍骸城來,根本不是為了挑白色坐騎……你是為了我,為我而來。”


    她恬靜不語,而她毋須多說什麽,他也知道自己沒自作多情。


    “……我大多數時間,隻能看見你的手臂,我記得你的鱗色,像無瑕的白玉,憑著鱗,一定不會錯認。”


    “於是,一看見的的鱗色,你便笑了。”


    笑靨如嬌花,豔綻。


    “因為我確定是你。”


    她那一抹笑,不為鱗色,而是為他。


    “我一直……很想見你,以人形之姿,不是一顆石,站到你麵前,與你相視……”


    “結果,你一見麵,就提劍砍我。”害他以為是哪來的仇家。


    “我想靠近你,若一見麵就偎過去……好怪。”她眉間一抹苦惱。


    一見麵就砍過來,也沒有很正常呀。


    辰星不擅雕飾詞句,她每一句話都是發自內心,最真誠的想法:


    “被武羅天尊帶回仙界,沒能留下隻字片語,我怕你尋不到我,於是,我決定,等我恢複術力,得以自由行動,我一定要去找你,要再與你見麵。”


    這就叫“思念”。


    心,被某一個人完全占據。


    為了一眼,為了一麵,成為療愈恢複的動力,想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那人身邊去。


    原來,他被她所深深思念著,那時的他卻渾然不知。


    被她所愛。


    冷如她、淺如她、淡如她,竟也會這麽深刻、這麽濃烈地,愛他。


    或許,連她自身都還不知道,她的愛情有多鷙猛。


    “可是你見了我,又不告訴我,關於你是隕星,以及你與我早就相識的那段往事。”一個字,都沒提。


    “我不想你把我當成‘床’。”辰星神情肅然,小臉一片認真。


    “我太重?壓得你不舒服?”


    她搖頭,水麵上的倒影,有雙堅定眼眸,那是她的眼,絲毫沒有遲疑。


    “我不想你眼中所看見的我,隻是一塊躺來舒適、冰清玉透的石——”


    是的,她不想以一塊石,重回他身邊。


    她想以一個女人的身份……


    能愛他,也能被愛。


    原來,這種私心,這種希冀,她有。


    遲鈍的她,現在才懂了自己的心思。


    “因為,你永遠不可能愛上一塊石。”


    “如果那塊石是你,另當別論。”好望斂起笑,不以嬉戲口吻壞了認真的吐實。


    他讓她轉身向他,注視他的臉,而他,能看見她的麵容。


    一字一字,既慢,且輕:“我現在愛上的,就是一塊石,來自天外,隕落的星辰。也許,曾是我遠遠眺望、深深讚歎過的那顆星子,炫目、耀眼,落到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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