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這麽說。」嫣娘笑得溫柔,但話裏包含的驕傲可不隻於此。「嫣娘雖有才女之名,但當然比不過司大人,然倘若司大人願意交流切磋一番,嫣娘倒有幾分自信不會讓司大人失望。」


    陸蕪這下悶了,嫣娘外貌已有八成像萱兒,如今又琴棋書畫皆通,不就更像了嗎?司儒之對他的前妻一直牽掛不下,現在又來了個幾乎是同個模子印出來的人,他會不會又將感情投注在嫣娘身上?


    不過……太詭異了,怎麽會有人像到這種程度?


    「你如此像那個人……又刻意接近司大人,該不會是有什麽企圖吧?」陸蕪忍不住直問。


    「什麽?!」嫣娘像隻受驚的小鹿般直搖頭,「嫣娘像誰了?嫣娘沒有什麽企圖啊!陸首領如此懷疑,叫嫣娘怎能接受……」


    「陸蕪,你這話太過分了!」司儒之皺眉斥責,他已看出來陸蕪是吃醋了,而她的性子就是直率的表現出來,但嫣娘不過是一番好意,她說這話,也未免過火了。


    還說沒有企圖!才一句話就讓她挨罵了。陸蕪瞪了嫣娘一眼,不悅的起身。「算了,那你們就繼續交流切磋吧,我要走了!」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出了門,連關門都懶。


    司儒之無奈的搖搖頭,生氣了就走人,陸蕪這任性的性子他也得好好改正一番,否則別說對整個金虎族不好,他若要與她長久,也會是個大問題。


    「司大人,陸首領似乎對嫣娘很有成見……」嫣娘難過的垂下眼瞼。


    「她個性就是這樣直來直往,你別介意。或許是自尊心強,不想讓你教琴吧,別想太多了。」司儒之安慰著她。


    話雖然這麽說,但方才在場的每個人——包含離去的陸蕪——都知道事情絕對沒有這麽簡單。


    【第五章】


    這次金虎族與狼族的戰爭,死傷不少。與中原軍隊的當場掩埋不同,依金虎族習俗,屍體一定要帶回來,因此許多屍體最近才在涼州軍的協助下,陸陸續續被運送回來。


    這近百具的屍首,其中也包含了幾十具中原俘虜,所以當眾人唯司儒之馬首是瞻,問他如何處理時,他隻淡淡地道:「交由金虎族自行處理。」


    他這句話裏有多少暗藏的意思,沒有人知道,隻是把問題丟回了陸蕪身上,金虎族人隻好舉行一個集會,由陸蕪裁決。然而同時許多中原的人也參加了集會,希望有機會能領回親友的屍首,回鄉入土為安。


    陸蕪坐在議事廳的大座上,聽完下屬的報告,表情也十分沉重。要是在過去,族人的死活根本不會影響她,但在司儒之的諄諄教誨下,她也開始覺得死了這麽多人,心裏有種抑鬱的感覺升起。


    「全部拖到樹林裏吧,讓樹林的猛獸替他們了結此生,希望他們下輩子能好好輪回。」陸蕪最後做了天葬的決定。


    然而這樣奇特的風俗,卻無法被中原人接受,議事廳裏開始鼓噪,一個溫柔的嗓音突然在這時候,針對陸蕪而來——


    「陸首領,你們金虎族,都是這麽輕率粗魯的對待勇士的遺體嗎?」


    聲音不大,卻十分清楚的進到每個人的耳朵裏,讓陸蕪皺起眉頭。


    「你是什麽意思?」她瞪著開口的嫣娘,在金虎族還沒有人敢這樣和她說話。


    但自從這個很剌眼的女人來了之後,金虎族裏似乎就多了一個族群,對她總是側目,甚至清楚表現出不屑或是鄙夷,因此她甚少到中原人的村寨,省得看他們不順眼,一不小心幹掉幾個,司儒之大概一輩子也不會原諒她。


    嫣娘或許自恃有司儒之撐腰,中原的大夥兒也知道嫣娘與他交情非凡,因此這種與金虎族首領直接對抗的事,就由她來出頭。


    她無所畏懼的瞪著陸蕪,義正辭嚴地道:「為民族、為大家舍身而死的義士,自然是要入土為安,豈可隨便扔在樹林裏讓動物啃食?你究竟是什麽心思,居然要讓這群偉大的犧牲者曝屍荒野、死無全屍?」


    「你在說什麽廢話?」陸蕪自然沒有她言語犀利,隻覺得她莫名其妙在找碴,而這自然又歸咎於她想攻擊自己好在司儒之麵前出頭。「在咱們金虎族就是這樣處理的,屍體就是往林子裏放。別忘了你現在站在誰的地盤上,要住咱們的土地,就要用咱們的方式處理。」


    「你這是汙辱了那群先烈,也侮辱了金虎族救人的大義。」嫣娘氣不過,她刻意站到一直噤聲不語的金虎族眾人麵前,想爭取這群樸實憨厚的族人支持。「你們的首領一點都不尊重你們,也不仁愛,就算是首領也要講道理,難道你們就看著她實施暴政,任她將你們親友的屍首胡亂處理,死都不得其所?」


    「這有什麽不對?」金虎族人你看我、我看你,不明白嫣娘究竟在氣什麽。


    「這大大的不對!人死了就是要入土為安,否則如何輪回轉世?難道要一輩子在樹林裏做個孤魂野鬼嗎?你們說是不是?」


    「當然是!」熱烈回應她的,隻有中原人。


    但嫣娘得到支持,像是有了後盾,說得更是義憤填膺,她隨便指著一個族人,「你能接受你的親友永遠痛苦的在幽冥裏遊蕩?還是你、你,你可以嗎?」


    陸蕪聽得臉色鐵青,正要起來反駁,想不到被嫣娘指著的人突然也發起了脾氣,搶在她之前道:「你沒搞錯吧?咱們首領處理的方法有什麽不對?你這女人才奇怪,這死人怎麽能埋在土裏呢?咱們這裏土地幹,真埋進去不成了蔭屍才怪!」


    「就是嘛!要真把人埋土裏,萬一我們耕田的時候,挖出屍體怎麽辦?」


    「還有啊,你這女人怎麽可以對首領大吼大叫?咱們首領說什麽就是什麽,再吵就把你拖出去砍了!」


    嫣娘蒼白著臉退了一步,陸蕪倒是看得很樂。她第一次感覺自己這些族人實在太可愛了,原來他們是如此的支持她,果然司儒之要她善待族人是對的,若非她如今處事處處開恩,不再隨便殺人,獲得了他們的感激,他們又怎麽會替她說話?


    「聽到沒有?不懂就滾一邊去,別打擾我們族裏處理事情!」陸蕪得意的向她擺了擺手,像在趕蒼蠅似的。


    嫣娘或許熟讀詩書,但畢竟過去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從來沒有想過中原以外的地方會有如此奇特的風俗,因此堅持自己是對的,而她原本就瞧不起沒什麽文化素養的金虎族人,尤其是陸蕪,如何能夠接受被這群邊荒之民這麽嘲諷?


    她對著身邊某個中原友人低聲說了幾句話,那人便急忙跑了出去。嫣娘深吸口氣,直直的走到陸蕪麵前道:「你難道忘了,司大人來金虎族,就是來實施教化的?」


    陸蕪瞪著,倒是沒有笨到去應和她的話,總覺得這女人的話裏處處是圈套,不知她究竟還有什麽花槍要使。


    嫣娘又轉向金虎族人,「你們相信司大人嗎?」


    金虎族人愣愣的點頭,司儒之在族裏做了很多事,不僅教他們讀書識字,甚至還引進了灌溉係統,也教他們如何將牛馬家禽養得更健壯,在他們心中與神人無異。


    得到了他們的認同,嫣娘更是趾高氣揚地道:「司大人前來教金虎族識字習文,自然也要將中原文化散播給你們,而你們若是堅持那種殘忍又原始的生活方式,又何須司大人來教化?難道你們不聽司大人的話了?」


    「這……」金虎族人個個麵麵相覷,連陸蕪都啞口無言,畢竟以他們純樸的心性,如何比得過舌簧如刀?


    「所以你!」她直直指著陸蕪,「就該遵循我們中原的方式,讓屍體入土為安,而不是野蠻的處理掉。否則你根本沒資格做金虎族的首領!連先人都不尊重,你隻會將金虎族帶向滅亡!」


    「胡說!」陸蕪氣不過,起身就往嫣娘肩頭上一推。


    然而嬌弱的嫣娘如何受得了這力大無窮的一記,隻見她驚叫一聲,往後飛跌,恰恰落入了剛踏進議事廳的司儒之懷中。


    嫣娘原嚇得臉色發白,但發現自己竟被他救了,蒼白的臉色馬上漲紅,急忙指著陸蕪,「司大人!陸首領居然對我這個弱女子動手!她想殺我!」


    他眉頭一皺,「陸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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