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音剛落,便聽見上邊兒傳來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沉沉道:「那看來淑妃沒少在朕跟前作戲。」


    簇擁在四周的宮人們呼啦啦跪了一地,趙淑妃的臉色陡然變得煞白,怎麽沒人告訴她,皇上竟然在禦花園?


    她抬頭望去,果然看見穿著深色常服的景仁帝,正站在假山上亭欄邊,麵無表情,不知已經看了多久了,但可以肯定的是,方才她的所作所為,已經盡被收入天子眼底。


    趙淑妃心裏冰涼一片,恨恨地瞪了林奴兒一眼,如今她終於明白了,林奴兒的目的不是為了哄住顧梧,而是景仁帝!


    終日打雁,倒叫雁啄了眼,還是被這麽一個其貌不揚的醜女人算計了,趙淑妃氣得險些嘔出一口血來,再看景仁帝那陰沉的臉色,顧不得許多,噗通就跪下去,二話不說,先磕一個頭,悔道:「臣妾該死!」


    景仁帝冷著臉不語,趙淑妃心中忐忑無比,但還是試圖挽回聖心,語氣惶惶地辯解道:「臣妾方才是聽到秦王妃出言辱臣妾之父母,一時情急,才衝動行事,確實是臣妾之過,請皇上恕罪。」


    她說著,仰起臉來,美目含淚,聲音哽咽道:「臣妾昨日聽聞母親抱恙,病重不起,臣妾心中著急,憂思難寐,剛剛聽秦王妃的話,難免生了怨懟,臣妾已知錯了,甘願受罰。」


    短短數語,便把自己的苦衷說得情真意切,林奴兒捂著臉想,不愧是後宮裏的佼佼者,確實厲害。


    顧梧還在焦急地問:「奴兒,疼不疼?讓我看看你。」


    景仁帝轉頭看去,卻見林奴兒終是被顧梧纏著鬆開了手,原本雪白如玉的臉頰上赫然一個五指印,已經充血變紅了,可見趙淑妃方才用了多大的力氣。


    顧梧伸手輕輕碰了碰那指印,皺著眉問她:「疼不疼?」


    林奴兒倒抽了一口涼氣,勉強笑了一下,故作輕鬆地道:「不疼。」


    顧梧的劍眉緊鎖,不高興地道:「撒謊。」


    奴兒最怕疼了,這麽紅的印子,怎麽會不疼?


    顧梧全然不顧旁人的目光,自顧自捧起林奴兒的臉,湊過去呼呼,小聲道:「吹吹,不疼不疼了。」


    林奴兒垂著眼,長長的睫羽翩然若蝶,少年輕輕吹著氣,暖融融的,就好像吹去了深秋的冷瑟,霎時間春暖花開,如清風拂麵。


    趙淑妃看著這兩人的互動,恨得銀牙緊咬,麵上卻不敢表露半分情緒,隻得埋下頭去,低低地抽泣著,袖中的手已緊握成拳,掐破了掌心。


    過了半晌,上方的景仁帝終於開口,淡淡道:「秦王妃辱及你的父母,那你又剛剛說了什麽?」


    趙淑妃嬌軀狠狠一顫,眼中露出驚慌之色,她沒想到景仁帝隔了那麽遠,竟然還能聽見她們的對話,她說了什麽?


    她剛剛說顧梧沒娘教,不懂禮數,她提了純嘉皇後!


    純嘉皇後是誰?她是景仁帝心裏的心尖尖,是他的逆鱗,誰碰了就要死!


    趙淑妃終於害怕起來,這次的哭就顯得十分真實,全然發自內心,哭著道:「臣妾不該妄言,臣妾該死,請皇上恕罪!」


    景仁帝冷冷地望著她,道:「你不該請朕恕罪。」


    趙淑妃聽了這話,一咬牙,轉了個方向對著顧梧,哀泣道:「秦王殿下,方才是我一時糊塗,殿下寬宏大量,勿要怪罪。」


    顧梧卻像是什麽也沒聽見似的,他現在懶得搭理那個女人,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奴兒,又是一通呼呼吹氣,林奴兒拍了拍他的手,示意可以了,顧梧才把林奴兒抱在懷裏,轉過頭盯著趙淑妃看。


    趙淑妃哭得更慘了,淚珠兒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往下落,力求讓自己顯得更加悔恨可憐一點,然而顧梧就隻盯著她打量,麵無表情的模樣,讓人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麽,目光直勾勾的,讓趙淑妃想起未馴化的野獸,像是在計算著如何將她大卸八塊。


    趙淑妃的心裏驀然升起幾分寒意,險些都哭不出來了。


    豈料下一刻,顧梧把林奴兒抱著換了一個位置,避開她,嫌棄地道:「你哭得好醜啊,鼻涕都出來了,真惡心。」


    趙淑妃震驚了,呆在原地,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接著哭,待要繼續,卻無論如何都擠不出眼淚了,那情景看著十分滑稽。


    林奴兒有點想笑,但是牽扯到了臉上的傷口,又痛嘶了一聲,表情有點扭曲,為了不刺激到趙淑妃,她隻得把額頭抵在顧梧的肩上,竭盡全力地屏住呼吸,生怕笑出了聲。


    顧梧卻以為她又疼了,緊張地問:「還疼嗎?我再給你呼呼。」


    林奴兒搖了搖手,低聲道:「我們回去吧。」


    好戲也演完了,接下來就不是她的主場了。


    顧梧十分聽話,抱起林奴兒就走了,都沒搭理他爹,重華宮的一眾宮人連忙跟了上去,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花木之後,景仁帝皺著眉,對梁春道:「朕怎麽覺得這胳膊肘開始不聽使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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