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一邊提起壺來斟茶,口中答道:「昨日偷了懶,未曾卜算,再者,事有無常,哪裏算得盡的?時間一長,也就不願意去算了。」


    林奴兒有些疑惑,道:「既然能算吉凶,為何不算?」


    太子妃看了她一眼,忽而笑了:「我曾聽說有厲害的道者,一日能算盡一輩子,可算完了又能如何?世上所有人的命數都是一樣,百年之後歸為塵泥,人不得長生,總有要死的那一天。」


    林奴兒道:「若遇到危險,也好早早避開。」


    太子妃道:「劫數命中已定,避也隻能避開一時。」


    林奴兒皺眉道:「嫂嫂不是說,隻要有錢,這世上就沒有破不了的劫數?」


    太子妃笑起來:「確實如此。」


    林奴兒道:「既然如此,為何太子又會受此重傷呢?」


    太子妃微笑道:「自然是因為當初沒有破解。」


    林奴兒吃驚道:「你既算到了,為何不破?」


    太子妃將一杯茶輕輕放在她的麵前,坦然道:「自然是因為我沒有錢呀。」


    林奴兒:……


    見她這般,太子妃便耐心解釋道:「破解劫數得來的錢財,並不能留在我的手裏,而是要通過各種方式把錢散出去,或修橋鋪路,或救濟災民,或捐給道觀廟宇塑金身,行善事,積功德,譬如你給的那十文錢,今日已變作了兩碗粥,送給街頭的乞兒了,小劫小破,大劫大破,所謂破財消災,皆是如此。」


    原來是這樣,林奴兒明白了,她又想起另一事,道:「既然你沒有錢,難道皇上也沒有錢麽?」


    林奴兒不信事關太子的性命,景仁帝會坐視不理。


    太子妃遺憾地道:「他是有,隻是拿不出來罷了。」


    林奴兒驚訝道:「為何?」


    難不成在景仁帝的心中,一國儲君的命還比不得那些金銀重要麽?


    太子妃卻道:「要傾一國之錢財,才能破此劫數,他如何拿得出來?」


    林奴兒:……


    景仁帝雖是帝王,坐擁天下,四海豐饒,可舉國上下有數十萬的百姓要活,即便他拿出來了,是要這數十萬的人一齊喝西北風麽?


    林奴兒道:「 那……就再沒有別的法子麽?」


    太子妃笑答道:「皇上當時問我,太子此生的命數如何?我說子孫滿堂,福祚綿長,乃真龍之命,皇上便說,那就好,沒再理會此事了。」


    那就好,林奴兒有些哭笑不得,然而設身處地想一想,若她是景仁帝,當時怕是也隻能說出一句那就好了。


    總之沒死就是大幸。


    她想了想,問道:「不知太子妃當日的話可還作數?」


    太子妃微笑頷首,道:「自然是作數。」


    「那好,」林奴兒從袖袋中取出一枚黃金陀螺來,放在桌案上,道:「那就請太子妃幫王爺破解劫數吧。」


    太子妃接了那金陀螺,放在手中極其嫻熟地輕輕掂了掂,一口答應道:「放心便是,你既使了錢,這劫數自然就破了。」


    林奴兒有些懵,道:「不用做些什麽?」


    太子妃反問:「要做什麽?」


    林奴兒默然片刻,道:「拜一拜,或是開壇做法?」


    太子妃道:「這卻不必,把這十兩黃金放在三清畫像前,焚香一晚,次日散出去便是。」


    林奴兒忍不住問:「不用寫什麽生辰八字?那如何知道要化王爺的劫數?」


    太子妃道:「天知道。」


    林奴兒:……


    她突然有點兒想把那金陀螺要回來了,總覺得今日太子妃這番言談,更像是招搖撞騙的江湖騙子了。


    然而錢既然已經舍出去,就斷然沒有再要回來的道理,太子妃大約是看出了她的疑慮,安慰道:「放心便是,秦王這一劫會化解的,待過了這一關,他日後便萬事順遂,一生平安喜樂,再無災晦。」


    這話倒是中聽了一些,事已至此,林奴兒隻能權當她說的都是真的,十兩黃金便十兩黃金,她不敢拿顧梧的性命去賭。


    又坐了片刻,林奴兒這才起身告辭,眼看天色快到正午,先回了重華宮,顧梧眼下還在祖廟裏背祖訓,照景仁帝說,今兒得背上一整日。


    林奴兒去了一趟禦膳房,她一來,禦膳房的宮人都出來了,探頭探腦地在小廚門外張望,品階高一點兒的宮人就厚著臉皮湊過來,行個禮問個安,站在灶邊不挪窩了。


    還有的掌膳太監連忙捧出了小食點心,陪著笑道:「這是才做好的芸豆糕,剛出鍋熱乎著呢,王妃娘娘嚐一嚐?」


    不怪他們這樣殷勤巴結,實在是聽乾清宮的人說,王妃娘娘做的那些菜和吃食,十分合皇上的口味,景仁帝不興前朝那一套飲食習慣,什麽吃菜隻夾三次,菜單每月固定換,這些他都不搭理,甚至還要親自點菜,這個月光是那道蓑衣餅就已經吃了兩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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