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杳受幼弟溺水一事刺激極大,在夢中掙脫不出,咳得一聲比一聲急促。


    沈辭蹲在她身前,輕輕將她扶起,一下一下拍著她後背,給她順著氣。


    在謝杳夢中,一雙溫暖有力的手拉住了她,將她從將要窒息的水中拽出。她呼吸到空氣的那一刹,終於睜開了雙眼。


    噩夢帶來的恐懼還殘留在她心中,乍然一醒,猶分不清夢境與現實,隻眼前的人分外清晰。


    「阿辭—」尾音顫抖破碎,她撲進眼前人懷裏,積壓的情緒爆發出來,眼淚霎時便決了堤。


    懷裏的小姑娘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自打沈辭認識她那天起,還未曾見過她這副模樣。


    因著她性子的緣故,她的情緒向來要比常人淡上三分,喜不是大喜,悲也不會大悲。旁的孩子嚎啕大哭的年紀上,她也隻耷拉一下眉眼,掛幾滴淚珠。


    沈辭沉默著收緊雙臂,將她牢牢鎖在懷裏,仍安撫似地輕拍著她。良久,感覺到懷裏的人兒呼吸平穩一些,才騰出一隻手來,撫了撫她的發,又動作輕柔地替她抹去臉上的淚。


    他什麽都沒問,隻是望進她眼底,在她斷斷續續的抽噎中,一字一句道:「有我在,你怕什麽。」


    星光灑在兩人身上,謝杳這才發覺,他竟是連戰袍都未解,銀白軟甲上猶帶著點點血跡。他神色一如既往的溫柔,謝杳卻直覺眼前這人,有哪裏不大一樣了。


    像是利刃終於擺脫了劍鞘的束縛,寒芒一閃,見血封喉。


    謝杳吸了吸鼻子,抬頭看他,鼻音還重著,問道:「有沒有傷著……」話音戛然而止。


    沈辭輕輕在她額間落下一吻。而他身後,是迢迢河漢。


    謝杳陡然安靜下去,連淚都止了個徹底,隻是胸口那顆不安分的心一直重重跳個沒完。


    沈辭看著她燒紅的兩頰,忍不住輕掐了一把,低低笑了,「交給我來布置,你隻管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不好?」


    謝杳重把自己的臉埋進他懷裏,含糊地「嗯」了一聲,算作答應。


    沈辭等了一會兒,懷裏的人卻沒了下文,隻呼吸綿長起來。謝杳本就疲累,又哭了這一場,如今心緒安定下來,神誌一鬆,自然便昏睡過去。


    沈辭笑著歎了口氣,一把將她打橫抱起,依著記憶尋到她閨房。屋中一應物件倒是齊全。


    他將人妥帖放置到榻上,替她脫下鞋子來,蓋上薄被。又打了水,將她臉上的淚痕擦幹淨。順手將自個兒身上礙眼的血痕也擦了個大概——方才是沒顧得上,這一身怕是會嚇著她。


    謝杳睡得不算安穩,末了一手扯住了他,便不肯再鬆開。


    他便就這般坐在她榻前,守了整夜。直到開始有鳥鳴啁啾,天邊泛起魚肚白,他才輕輕抽出手來。


    再待下去,鎮國公府裏那些皇帝的耳目看不著他,該急了。


    三日後。


    元平十五年盛夏,胡人遣信使入京,意在議和。同行的還有胡人的十三公主。


    隻是那信使囂張得很,張口便要三十萬兩歲幣並邊疆三城。


    朝中一時嘩然,主戰派的大臣以死勸諫,這才使此事擱置下來。


    隻是自打謝杳被封太子妃的旨意下來,朝中戰和兩派的關係便不再平衡,生變不過是遲早。


    又過了六日,謝杳正在廳中逗著謝尋玩兒,忽有下人來報,道是從東宮來的人,要接她去東宮一趟。


    謝杳陪著自家弟弟翻著繩,聞言眼皮都沒掀一下,「就說我身體不適,不宜進宮。」


    沈辭那頭還未有消息,此時於她而言,同太子離得愈遠愈好。


    下人領命退下,可不過片刻,又回到她麵前,擋了一片光去。


    謝杳頗有些頭疼,仍是未抬頭,隻問道:「又怎的?」


    麵前那人俯下身來,幽幽開口:「孤還真是不受你待見。」


    謝杳手一抖,猛然抬頭,果然見太子一身玄色常服,笑吟吟看著她。手上的花繩像是纏成了結,她慌忙掙了兩下都沒能解下來。


    太子蹲下身,刮了一下謝尋的鼻子,笑道:「長得同你還有幾分相像。」


    小孩子倒也不怕生,一雙烏黑的眼珠沁了水一般直盯著太子看。


    謝杳剛好擺脫了手上那團花繩,上前一把將謝尋攬到自己身後,拉著他跪下草草行了禮,便沉著聲嗬道:「謝尋,下去玩。」


    太子「嘖」了一聲,伸手去揉了揉謝尋柔軟的發頂,「還是個孩子,你凶他作甚?」


    謝杳冷笑了一聲,將謝尋又往後拉了一把,「殿下還知道,這隻是個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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