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春雪是於家四小姐,正房嫡出,一副樣貌生得也討喜,府上自然格外放縱些——偏生於春雪是個不愛紅裝愛武裝的,自幼將鎮國公夫人奉為信仰,沈家甫一回京,她便日日來鎮國公府守著,好容易見著了沈夫人。


    京城長大的小姐少有她這般的,且她眼高於頂,對這些個嬌滴滴的官家小姐向來不屑一顧,自認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不過於武學上,她倒確實有些天賦,沈夫人也因此對她格外關照一些。


    謝杳總算是明白她的敵意從何而來了——自己視為信仰的沈夫人偏偏對自己瞧不起的人另眼相看,委實是要心理不平衡的。


    沈辭將人送回了席上,叮囑了不準她再獨自一人亂跑,這才放下心來去做自己的事兒。


    宴席後半程確是沒再生什麽事端,謝杳回府後將於春雪這檔子事告與了謝夫人,本是想著提前知會一聲,於家哪日當真上門了,謝夫人也好早作準備。


    沒成想謝夫人聽了若有所思,摩挲著手中茶盞,「杳杳,你外祖家亦是行商起家,才在京城站穩了腳跟。」


    謝杳點了點頭,這她是知曉的。不過略一尋思,便明白了兩分,「可是外祖家同於家還有些交情?」


    「交情談不上,生意場上多少有些來往。」謝夫人將茶盞放到案上,「當年我仍是陸家待字閨中的小姐,結識了略長我幾歲的於家大夫人,商賈之家沒那麽多的規矩,不過是性情合得來,也便走得近一些。」


    「後來因著一樁單子,兩家明裏暗裏相爭,我同她也為此吵了一架。年少氣盛,說是老死不相往來,自那後也確是再未來往過。這一晃,也近二十年了。」


    謝杳摸了摸鼻子,「本也是小事,早知如此大可不必讓於春雪登門的。」


    謝夫人擺了擺手,「畢竟是世子發話,於家這一趟是非來不可的。再說,世子這也是為了給你找麵子。」


    不過隔了一日,謝府上便收到了拜帖,正是於家的。


    於家大夫人親領著於春雪登門,該盡的禮數都盡了,便留下來喝茶。廳裏謝杳與於春雪麵麵相覷,皆是察覺出了兩家母親微笑著的麵孔下仿佛凝固的空氣。


    許是兩位夫人也正嫌自家孩子礙事,道是不打不相識,讓謝杳與於春雪到後園中去玩兒。


    兩人如蒙大赦,從廳中出來皆是鬆了一口氣,又互相瞥了一眼,頗為默契地各自往旁邊挪了一步。


    謝杳在前頭領著她往後園走,於春雪一邊磨蹭著跟上,一邊道:「你莫要以為有世子替你撐腰,我便怕了你。」


    謝杳頭也沒回,隻「嗯」了一聲。


    於春雪提起裙角,快步追上她,「我向來看不慣你這種,」她找了找合適的詞兒,「矯揉造作的人。」


    謝杳終於掀了掀眼皮,「嗯。」


    於春雪仿佛一拳打在棉花裏,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末了隻忿忿哼了一聲。


    而後無論她說什麽,謝杳不外乎就是「嗯」,「你說的是」和「對」,杜絕了一切能吵起來的可能性。


    謝杳看著於春雪那氣得直跳腳又無可奈何的模樣,莫名心情大好。兩人都心道是總歸日後也見不了幾次,忍忍便過去了。


    然世事大多難料。


    謝夫人同於夫人這隔了近二十年的一麵見完,竟是冰釋前嫌,全然隻把那句老死不相往來當做是氣話。而這一來,謝杳同於春雪隔三差五便要見上一麵,且要在兩家夫人殷切的目光中,為了不拂了母親麵子,強裝作姐妹情深。


    這日裏於家大夫人又攜女來訪,說是城東新開了一家首飾鋪,叫於春雪帶她謝家妹妹去打兩套首飾。


    於春雪親親熱熱扶著謝杳進了馬車,而車簾放下來那一瞬,兩人便心照不宣地各自坐在一頭。


    馬車行著,謝杳掀起一角簾子來看,誰知掀得正是時候,外頭那透著濃重脂粉氣味的樓閣即便是大白日裏也熱鬧得緊。


    於春雪見狀涼涼開口:「你可是朝臣之女,那種地方少看。」


    謝杳自然知道那是何地的,但十二歲的謝杳卻不該知道,不過她如今裝傻充愣已是嫻熟至極,當即便問道:「什麽地方?」


    於春雪好容易在她麵前找到了一點存在感,矜傲地一揚下巴,「迎雲閣,那可是京城裏最負盛名的秦樓楚館。」


    謝杳含笑看著她,不是很理解她突如其來的矜傲是緣何而起,又是如何以這神色同她介紹歌舞之所。


    然於春雪卻會錯了意,隻當謝杳這表情是對她所言不以為意,便又道:「實則這京城裏頭,最為出彩的並非是迎雲閣,而當屬教坊司。」


    教坊司三字陡然勾起了謝杳的記憶。她記得上一世,她與沈辭的第一夜晨起時,便聽得有人回稟,說這教坊司是穆家所設,目的是探聽朝中重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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