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春雪壓低了聲音,「教坊司中的女子,有些是犯了刑律的朝臣家眷,有些是打小便養在裏頭的,還有些是按著京城裏地位顯赫之人的喜好特意尋來的。」於春雪麵上似是有些不忍,頓了頓才接著道:「她們便是被調教出來,送到買家府上作妾的。且傳聞教坊司出身的女子終身為奴,這一世都無甚翻身的機會。」


    謝杳沉吟片刻,試探問道:「那你可知,教坊司背後之人是誰?」


    於春雪搖了搖頭,「最初教坊司隻是用來處置那些罪臣家眷的,隻是不知何時開始,演變成了如今的模樣。背後之人還當真未聽說過。不過教坊司牟的可是暴利,納的商稅也極高,背後之人定是有權有勢的罷。」


    謝杳默然,隻點了點頭。


    於春雪一挑眉,「你對這個怎的如此感興趣?」


    謝杳眼瞧著頗實誠道:「我見識短。」


    於春雪又是被一噎,好在這時那首飾鋪也到了,兩人便下了馬車。


    東市正是京城裏頭最熱鬧的,出名的吃食數都數不過來,挑了一陣兒首飾,聞到熏香都遮不住的香味兒一陣陣飄進來,兩人登時便覺餓了,徑直逛了起吃的來。


    正巧不遠處便有一家做梅花烙的,恰是謝杳喜歡的那一口,謝杳剛拿到手上,便打開油紙,咬了一口,外皮酥脆,甜而不膩,隻一口便有梅花餡兒的清香溢出來。


    正在這時,隻聽得不遠處於春雪驚恐的一聲「謝杳,閃開—」,因著太急都喊破了音。謝杳隻來得及回過身去,看見一匹驚馬眨眼間便在自己身前,馬上那人拚力扯住韁繩,馬蹄高高揚起——


    她還未來得及有什麽反應,連驚懼都未來得及,隻覺腰間搭上一隻手,那人略一用力,她眼前一片天旋地轉,再站穩腳時,手中的梅花烙都還是好好的。


    沈辭深吸了一口氣,麵上無甚表情。


    謝杳討好地笑了笑,對他這幅樣子熟悉至極,自覺退後了一步。


    「謝杳。」他眯了眯眼看她,「緣何我與你不期而遇幾回,你就要鬧騰出事幾回?」


    「我也不想出事不是」謝杳小聲嘀咕了一句,「巧合,真是巧合。」


    「這回我若是不在,你怎麽辦?」


    謝杳在心裏歎了口氣,麵上卻極為懵懂無害地眨眨眼,「那阿辭這回不是在麽?」


    「下一回呢?」


    「下一回阿辭也會在。我以後會小心的,保證阿辭不在的時候絕不出事好不好?」


    沈辭一時無言,馬上那人也終於控住了馬,翻身而下,到謝杳麵前告罪。


    謝杳本還戰戰兢兢等著沈辭發怒她好及時安撫住,沒成想這一回沈辭情緒十分平穩,平穩到即便謝杳知道他是個什麽樣兒的人,仍不免疑心他是改了性子,竟當真溫潤有禮起來。


    那人道是改日親去賠罪,便先料理馬去了。


    而沈辭也隻看了謝杳一眼,從她身側走過。


    隻是走過的這一瞬,謝杳聽見耳邊他的聲音道:「是太子的人。早回。」


    於春雪總歸是有幾分怕沈辭的——這世子爺本就不是個好相與的,平日裏瞧著一派陌上人如玉的樣子,實則對人疏離得很,兼之上回沈辭動怒著實嚇著了她,方才沈辭在,她雖掛懷著謝杳,但也不敢上前。


    好容易沈辭走遠了,她才湊上去,看著謝杳將方才那塊梅花烙又咬了一口,一臉饜足地眯了眯眼,方才滿懷關切的話忽的便說不出口了。


    謝杳瞥她一眼,探手拿出一塊梅花烙來,塞到她嘴邊,「嚐嚐。」她在外說話總是比常人要簡短些,聲音裏的溫軟與清冷各自參半,是以既不會顯得小姑娘太過嬌柔,也不會咄咄逼人——恰似她那雙鳳眸,那樣的眼睛本該是極具侵略性的,在她臉上卻平添了三分嬌媚。隻是她一開口,即便不是命令的語句,也總教人情不自禁地照做。


    於春雪條件反射地就著她手咬掉一半梅花烙嚼了兩口,才意識到這般當街分食仿佛她們關係極好似的,不禁有些沒麵子。不過吃人嘴短,於春雪咽了下去,極不自然地小聲哼哼了一句「謝謝」,臉上登時紅了一片。


    謝杳強忍住笑意,問道:「好吃麽?」


    於春雪點點頭,仔細回味了回味,中肯道:「美中不足還是有些偏甜了,失了梅花淩雪的清氣。」


    謝杳將剩下半塊塞到她手裏,「以前困在府裏的日子太平淡,也隻能在吃食上找點刺激,慢慢口味就偏重一些。」


    於春雪一愣,若是謝杳不提,她都要忘了她還有那麽一段孤零零的日子。於春雪看著謝杳用手帕仔細擦過手,抬頭朝她一笑,不知為何竟升起了一股難言的保護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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