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禁又抬頭瞧了沈辭一眼。隻是這一眼電光火石間,她忽的想到,沈辭恰翻到了那頁上,知道了自個兒手裏頭這本書在講什麽,偏偏又撞上她時不時抬頭偷偷看他……經不得細想,這回她已紅到了耳朵根。隻是安慰著自個兒,她在他心裏才十三,才十三,還是個孩子,他應當不會像她這樣想這麽多。


    這般寬慰著,謝杳正大光明地抬頭望向沈辭,卻正見他亦回望過來,眉眼帶笑。謝杳方才平靜下去的心跳陡然又活泛起來,慌忙站起身朝書房外走,「我出去透口氣。」


    這段日子謝杳過得還算自在,自在得都有些消磨了鬥誌。


    元平十三年,謝永官拜正三品尚書。


    舉家歡欣的家宴上,隻有謝杳於不經意間低垂了眉眼。她心裏清楚,安穩的日子至今算是過完了。好在這些日子裏她過得舒心快意,也算是提前攢了些捱過寒冬的暖意——隻怕是這一場冬,杳無盡頭。


    日子仍是一天一天的過,似是平靜得毫無波瀾,同往常無數個日子無甚差別。


    臘月二十九,宮宴。這個時間是謝杳想過無數遍的,於無數的時間點中挑出來的,用作接近太子最合適的那個時間。


    這是前世她與太子第二次見麵的日子,這一世於此事上倒是無甚不同。一個位居東宮,一個至今隻是普通朝臣之女,倘不借著宮宴上機緣巧合一見,旁的場合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


    而她若是想從朝中下手,身為女子又無法入朝為官,除了太子,一時半刻還當真想不出別的法子來。


    宮宴過半,謝杳掐著時候尋了個由頭起身出去,謝盈忙跟上,搶在謝杳踏出殿門前,將石榴紅的鬥篷替她披上身。


    因著謝杳出來得突然,謝盈隻顧得上拿了她的鬥篷來,自個兒仍是殿中伺候時的衣裳,甫一踏出殿門,乍然吹來的寒風便凍得謝盈打了個哆嗦。


    謝杳看她一眼,攏了攏身上鬥篷,徑直往燈火昏暗那處走。


    謝盈又朝宮人討了個暖手的湯婆子來,方快步追上謝杳,因著四處還有宮人在,態度便拘謹得多,雙手奉上湯婆子,「小姐,夜風涼。」


    謝杳默不作聲,隻伸手接過來,觸到謝盈冰涼的指尖時頓了一瞬。兩人一前一後走著,謝杳狀似無意地抬頭瞥了一眼燈火闌珊處那座影影綽綽的樓閣,吩咐謝盈在原處候著,自己走進夜色裏。


    走了不遠,便到了攬月閣下。謝杳深吸了一口氣,提起裙角,拾級而上。走到最後一個拐角,果然聞到了酒氣。她腳步未停,徑直走上去。


    太子一身玄底金線勾蟒雲錦袍,坐在白玉欄杆上,背靠著亭柱,一腳踏著欄杆,本是望著外頭,聽得謝杳的動靜,略偏過頭來。


    這是謝杳重生回來,第一次見著他。


    謝杳收回視線,福身行禮,「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一早便望見她往這邊走,是以並不意外,既沒叫宮人去攔,也便是有意在此與她見上一麵——畢竟是沈辭親近的人,他自然要探個明白。


    太子未叫起,謝杳也沉得住氣,一直保持著行禮的姿勢分毫未動,直看到那雙雲緞錦靴行到自己麵前。


    「抬頭。」太子打量她一眼,「謝小姐擅離宮宴,來這攬月閣上,是意欲何為?」


    謝杳一怔,她怎麽記著當年太子可不是這麽開場的。謝杳不禁飛快抬眼看他,卻正撞上他審視的視線,登時又恭謹垂下眼簾來,「民女不過是出來透口氣,偶然所至。」


    太子輕笑一聲,他原本也以為小姑娘是不小心走了過來,然他方才看得真真兒的,她一路走來目標很明確,並不像是閑逛偶然走到的樣子。


    而他同這小姑娘先前不過隻見了一麵,讓她找到這兒來,唯一說得過去的,也隻有沈辭叫她過來這一樣說法。他心裏琢磨著沈辭的用意,麵上卻隻輕巧逗她道:「既是偶然所至,孤便饒了你驚擾之罪,你且下去罷。」


    謝杳被他一噎,一時沒控製住表情,臉上明晃晃寫著你就不多跟我聊上兩句?


    太子好整以暇地靠回到亭柱上,「不想走?謝小姐這是有話要對孤說不成?」


    謝杳原先預備的說辭到這兒算是全然作廢了,她索性也不再演下去,站直了身子,平靜抬眼望向他,「確實有話。」


    太子饒有興味地看著她,「洗耳恭聽。」


    「不如民女先給殿下講個故事?」


    謝杳的記性向來極好,當年二人大婚夜裏,太子講的那段賢貴妃與當今皇後娘娘的後宮秘辛,她並未用心聽,卻也全然記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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