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杳聞言卻反問道:「什麽迎雲閣?雁歸來京城投奔親戚,她那親戚卻早已身故,走投無路攔了我們的馬車,被我收留。你這記性怎的這麽不好?」


    於春雪看著「乖覺又懂事」的謝杳扯謊扯得信手拈來的樣子,一時無言。


    過了兩日,謝杳有一回夜裏撞見雁歸坐在屋頂上,借月色拿軟布細細擦拭配劍,神色專注得甚至有些悲傷。雁歸平日裏常常笑的,可相處久了,就會察覺出,她的笑容裏總有些力不從心。


    謝杳沒來由地想到,若不是命運弄人,若不是仇恨把那個六歲的小女孩逼上不歸路,她興許真的是那種笑起來幹淨又燦爛,連春三月的暖陽都不遑多讓的姑娘罷。


    她並未出聲打擾屋頂上的人兒,輕手輕腳推開房門,自去睡下了。


    謝盈再出現在謝杳麵前時,已過了五六日。這期間她還又去了宮中一趟,陪淨虛真人手談了兩局。


    謝杳正在抄《心印經》——她對弈兩局皆勝,她那師父手上拂塵一搖,非道是她堪不破輸贏,囿於其中,正是道行不夠,當即便吩咐她將《心印經》靜心抄上五十遍,好好修行。


    雁歸在一旁磨著墨,謝杳停筆擱下,抬眼看向謝盈,隨口問道:「可好些了?」


    謝盈聲音幹澀,「托小姐的福,已大好了。」


    謝杳神色如常,自斟了一盞茶喝下,「我這兒也沒什麽事,你再回去將養兩天,好全了再說。」說完,她探手從謝盈方才端進來的一疊茶點中拿了一塊兒咬了一口。


    謝盈低聲應是,退了出去。就連背影都有些失魂落魄。


    幾乎是她走出門的那一刹,謝杳將口中點心吐在手帕上,而後將整一疊點心遞給雁歸,「找個郎中驗一驗。」


    雁歸並未多問,另找了方帕子,將點心倒上折起來,揣進懷裏便出去了。


    謝杳漱過口,終還是輕歎了一聲。


    方才謝盈的表現她已然經曆過一回,這回便得心應手了許多。隻是這回寧王動手倒早了一年。


    謝杳蹙著眉,無意識地摩挲著手中茶盞。按謝盈曾經的說法,她是在元平十五年她去沈府的空裏,巧遇了她活著的唯一的親人,她那在寧王手下當差的兄長。


    如今時間早了一年,她又是如何能這麽巧,又遇上她兄長的?


    謝杳眉頭舒展開,嘴角一勾,像是想通了什麽。


    這兩個時間點有處是共通的。曾經的元平十五年,正是謝永地位舉足輕重的時候;而今的元平十四年,正是她謝杳乍然得了皇上信任的時候。


    謝杳心裏那個想法逐漸有了雛形——不管是什麽時候,隻要寧王用得上,謝盈都會與她那兄長碰上麵。


    隻是如此說來,那人是不是她所謂的兄長,倒值得商榷。


    她從外間叫了兩個丫鬟進來,重焚過香,又抄過三遍心印經,雁歸便回來了。


    「換了兩個郎中瞧過,都道是幹淨的。」


    謝杳點點頭,「你這幾日辛苦些,盯緊她。怕是她東西還沒拿到手。」


    雁歸應了一聲,領命退下。


    隔了一日,謝杳打聽到太子早朝後留在宮中,便收拾好那五十遍心印經進了宮。她在宮中有司籍的身份,因此也不必等傳召。


    淨虛真人守著丹爐,正擺上棋盤,捧著本棋譜研究。見謝杳來了,棋譜一放,長袖一掃,「來,坐。」


    謝杳這回長了記性,刻意放了水,又盡量輸得不那麽刻意。


    她來送抄錄好的心印經隻是個幌子,也並不是專程來陪她這臭棋簍子師父手談的,隻念著別一不留神又領個五十遍回去就好。


    淨虛真人連勝三局,心神暢快,認真看了看棋局,忽道:「回頭把《陰符經》抄錄五十遍送來。」


    謝杳麵色一僵,語氣絕望卻又似在意料之中:「這又是為何?」


    「為師觀你這棋局,難成氣候,須得好好參悟天地生殺之機,陰陽造化之理。」淨虛真人拂塵一掃,「你今日本也不是奔著為師進宮,既是如此,去做你要做的罷。」


    謝杳從太清殿出來,還在琢磨著怎麽能碰上太子,冷不丁一抬頭,卻見太子的儀仗正往這處來。


    「免禮。」太子從步攆下來,「謝司籍這是要往哪兒去?」


    他行到謝杳身前,低聲道:「孤尋思著你要找孤不好找,便親來找你了。」


    「還請殿下幫臣查一個人。」


    太子展了展衣袖,「憑何?」


    謝杳壓低了嗓子,「憑這人是寧王殿下安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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