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驚天動地,震耳欲聾。


    「王爺,要不咱們回京吧。您在鳳溪吃不好喝不好的,這樣下去可怎麽辦?」等楚斐終於緩過勁來,奔霄遞一杯水給他,愁眉苦臉地說道。


    楚斐抬頭,手上舀豆花的動作不停,冷冷睨他一眼,「很閑?」


    要是往常,此話一出,奔霄早就嚇得自己去麵壁了,可是如今楚斐被辣得眼圈通紅,滿臉是汗,再出聲威懾,也缺了幾分迫人氣勢。


    楚斐頓了頓,道,「……去,再倒杯水來。」


    他過往並不喜歡辛辣味道,調料味重,蓋過了食材本味,失之精華,與他的飲食理念並不相同,然而這碗豆花卻顛覆了他對辛辣味道的印象。


    辛辣灼人口舌,豆香浸潤人肚腸,一急一緩,剛柔並濟,相得益彰,卻是各自襯托出出彩一麵。等食客被麻辣之味驚住,熬製的鹵汁鮮香才真正迸發出來,食材本身的鮮香不僅絲毫未被掩蓋,反而被推上了更高的頂峰。


    原來先前他所嚐到的辣味菜肴均被辣味蓋住,隻是因為廚子功夫不到家,而非辣味本身不佳。鳳溪城何時出現了這般大廚?也不知他的其他菜品,是否也一樣出彩。


    想到這裏,楚斐取帕子按了按唇角,問道,「這豆花是何人所做?」


    奔霄老老實實回答,「是簡小娘子。」


    楚斐一皺眉,「是誰?」


    奔霄一愣。


    先前簡小娘子那般糾纏,甚至還追到了兵營門前,動靜鬧得頗大,但這樣癡心妄想的女郎每到一地都會有一兩個,自家王爺不記得也正常。


    可簡小娘子是簡師傅唯一的女兒,之前在簡氏酒樓衝撞了王爺,還是靠簡師傅的麵子保下。怎麽王爺愛吃人家父親做的菜,卻不記得他女兒是誰?


    奔霄一時弄不明白王爺究竟對簡清是什麽印象,斟酌著答道,「簡師傅的女兒,和迎仙樓比試輸了簡家招牌,之前衝撞過您,還尋到兵營門前被您命人丟回家的那位,便是簡小娘子。」


    楚斐先聽到了輸了比試,下意識皺一下眉,迎仙樓那些垃圾,也配和這位大廚比?他雖不記得簡小娘子是誰,但簡師傅他還是記得很清楚的,子承父業,有這般廚藝不奇怪。世間高手總會有這樣那樣的缺點,像簡師傅就是多病,而他女兒……


    楚斐思忖片刻,道,「有些怪癖瘋癲也有可能。」也許,那場輸了的比試對她來說和武功高手磨礪自身時的方法一樣,都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罷了。從深深宮苑和北疆戰場上拚殺出來,什麽奇怪的人楚斐都見過,早已見怪不怪。


    奔霄不知道王爺想到了什麽才發此感慨,問道,「王爺是不追究了?」


    楚斐吃得飽足,重又攤開宣紙,繼續寫方才未寫完的書信,聞言說道,「沒什麽好追究的。」


    這便是不欲多言了。伺候完主子吃飯,奔霄和越影安安靜靜收拾了桌麵,退了出去。


    等出了門,奔霄才嘖嘖搖頭,感歎連連,「真沒想到,主子會連蟹黃豆腐都不要,偏要吃簡小娘子的豆花,連不愛吃辣這個習慣都改了。」


    越影卻有不同意見,道,「不奇怪,簡小娘子廚藝更高,所以王爺願意吃。」


    奔霄驚道,「她?廚藝更好?你聽誰說的?」


    越影一臉的理所當然,「王爺今天直到吃完飯,都沒有點評挑剔一句,簡小娘子自然廚藝高超。」


    順著越影的思路想,奔霄居然覺得他說得還有幾分道理。但是,怎麽可能,她還真是天才不成?


    等關門結束一天的營業,收拾了髒汙鍋碗,簡澈就急急拉著簡清進了房門,關起門來喊她點錢。


    數錢這種的活動不論古今中外,都能夠令人感到快樂。尤其是眼看著積少成多,銅板堆成小山,撥動幾下,聽著銅板相互碰撞的悅耳聲音,就覺得一天的辛勞都被洗刷一空。


    簡澈把銅板點了三遍,拿起最後那一個銀錠子,快活地報數,「」笑得見牙不見眼,活脫脫一個小財迷樣子。


    久富乍貧,曆經大難,最能看出人的品性。最初她留下來隻是不忍心看小孩子被毆打,現在簡清再看簡澈,心底卻有點點滴滴溫柔泛上來。


    她前世隨著師父長大,身邊也隻有彼此爭鬥的師兄們,倒是從未養過這麽小的孩子。原本計劃著拿了名廚大賽金獎就收個徒弟將手藝傳承下去,誰知道拿著獎牌才下台,就一腳踩到油漬滑倒摔死,收徒這個念頭,也隻能遺憾放下。


    不過,作為家長的簡清還是很開明的,做不出強迫孩子學廚的事。


    她還記得簡澈看徐夫子時那種向往敬畏的眼神,簡清曾經在師父眼睛裏看到過自己的眼神,與那時的簡澈如出一轍,自然清楚他在向往期待些什麽。


    這個時代士農工商的鄙視鏈雖然與華夏曆史上所載不甚相同,最卑賤的商戶也能夠通過技藝或者朝廷恩賜等方式躋身上遊,但對於讀書人的敬畏尊崇是刻在社會風向中始終不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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