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如今在場的是簡清。從最初看到這些下水要被扔掉的驚訝裏恢複之後,她也就明白了為什麽無人吃這些。


    鴨脖肉少且味腥,骨頭還沒什麽嚼頭;鴨腸難洗且少,泥沙頗多;鴨胗這些更不必說,若是處理不當,味道古怪苦澀。這些鴨貨,著實難為廚子。


    但簡清是從什麽都吃的華夏後廚曆練出來,處理個下水自然不在話下。而前世華夏開遍大街小巷的麻辣鴨貨店,也能夠證明人們對真正美味的追捧。


    簡清神色不動,淡淡道,「瞧著新鮮,買一桶罷了,掌櫃的不必擔心。」


    鍾掌櫃臉色一僵,沒哄住冤大頭讓他有些悻悻,隨口報了個數字,就又回了鋪子,讓夥計和簡清交接。


    簡清說是買一桶,最後在木板車上幾桶裏挑挑撿撿,選了一桶真正能用的下水最多的拎走。


    夥計看簡清的眼神就好像在看傻子,才不管她到底要買哪桶。反正都是要倒掉的垃圾,她挑個重些的走,他推車也能輕省些。


    路過肉鋪的幾人大聲說起所謂古人的故事,說有人想著鴨脖有些許肉,而肚腸下水應當與豬牛下水處理差不離,就花錢買了回去。可沒多久,就聽說那人扔了下水喂狗,三餐拌著鴨脖骨頭在吃,脖子上的肉絲都嘬幹淨了,還舍不得丟掉。問他為什麽,無他,下水太腥,而肉太貴耳。


    簡清哪裏不知道他們是在諷刺自己,等著看笑話。對此,她隻微微一笑,看吧,是看誰的笑話,還不一定呢。


    ☆☆☆


    拎著勺子,簡清翻攪一下鍋內鹵味,煮出醬紅顏色的鴨脖四處支棱,沉在鍋底的雞爪肥油輕顫,一層發紅的薄薄表皮裹著內裏晶瑩脂肪,隻看一眼就能想到一口咬破筋道表皮後,那滑入喉嚨的油脂美味。


    等勺子下鍋再撈出來,手柄上就掛上了細細鴨腸,鴨腸粉白透亮,長時間鹵煮中融化的脂肪在它身上掛了一層潤澤油光,讓這從來都是被拋棄的醃臢下水竟也顯出幾分昂貴。


    又有誰能想到,這麽一大鍋肉食,隻花了五個銅板。


    鴨貨鹵好,隻待食客上門。簡清挑出一根鴨脖,放在砧板晾涼。


    簡澈湊了過來,臉上驚訝和疑惑交織,「這當真能吃?」


    簡清敲一下弟弟的頭,菜刀哐哐幾下將鴨脖斬開,鴨脖內裏骨節被湯汁浸透辨不清本色,和紅褐色的皮肉幾乎融為一體。


    她伸手給小朋友嘴裏塞了一塊,簡澈唔唔連聲抗議,卻不舍得吐出還有些燙的肉塊,沒幾下就被辣到口水直流。


    簡清看著他手忙腳亂擦口水,又不停扇風的樣子,這才遞過去一碗涼水,認真說道,「若阿澈以後也想做個廚子,就要先知道尊重你的食材。萬物皆可入菜,不分高低貴賤。」


    簡澈吃完一塊,迅速上手又來摸下一塊,隻含糊應和幾聲,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簡清無奈搖頭,也就隨他去了。


    太陽西斜,往日差不多這個時候擺出來攤子賣豆花的簡家姐弟始終不見蹤影。聞著已經飄了兩三個時辰的麻辣肉香,幹貨鋪劉掌櫃揣著手,靠在門口,向對麵仍然大門緊閉的簡氏酒樓望去,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妻子劉李氏收拾完廚房,拿著兩個燒餅和一壇醬走到堂前。見劉掌櫃還在發呆,劉李氏忍不住靠過來擰了一把他的小臂,問道,「你看什麽呢?口水都出來了。」


    劉掌櫃按住她的手,苦笑道,「頂著這股子味道,我連飯都吃不下了。」


    「嗐,瞎說什麽呢。」劉李氏把燒餅塞進劉掌櫃手裏,翻了翻眼睛,「家裏上個月才買的三壇子茱萸醬都要被你吃完了,就沒見過你這餓死鬼的樣子!」


    茱萸醬是劉家常備的下飯醬,往日劉掌櫃吃飯吃餅,挖一勺子拌上,又辣又香,稍帶特異的苦澀藥味,回味無窮。吃一口飯菜,再吃一口辣醬,端得是舒坦無比。


    可自從簡家擺出來包子攤之後,他聞著對麵飄過來的那股辣香,再吃自家買回來的茱萸醬,總覺得哪裏不對味。欠了幾分香,辣也不如聞到的那股味道辣,辣醬吃在嘴裏,好像都比平常淡了。


    也不知連徐夫子都願意每天來買的簡家飯食,吃到嘴裏,究竟是如何美味。


    劉掌櫃正想著,就見簡氏酒樓大門敞開,一高一矮兩個身影走了出來。


    長桌推出門外,簡清手中拎著一個大桶,桶蓋未曾蓋嚴,從縫隙中透出一縷香氣,麻辣悠長,肉香馥鬱。方一出現,劉掌櫃就確定了那桶中必定是折磨了他一下午的香味源頭。


    劉家幹貨鋪子早上開門晚,不曾見過早上包子攤的生意,但光看簡家這幾日下午寥落無人的豆花生意,想必包子也賣得不怎麽好。


    簡家的窮困這條街人盡皆知,簡師傅走後,一度到了被以前的小工堵門要債的地步。就算手藝還在,也才勉強賣了幾天吃食,短短幾天,劉掌櫃可不覺得兩個小娃娃就能賺夠買得起肉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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