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穀點點嘴唇,俯身靠近白果,挑眉一笑,語氣繾綣,笑意溫柔,「那,這生意我接了。白果兒,可別是說大話啊。」


    白果愣在原地,捂住怦怦直跳的胸口,紅霞不自覺地爬上臉頰。金穀笑起來那一瞬間,眼睛裏的溫柔情意,足夠將任何人溺斃其中。或許,他就是靠著這一點,無往而不利吧?


    簡清送完午食回來,雍知府的禁令第二日便發了下來。


    城中捕快巡街時將處理結果大聲宣讀給眾人,過一條街便要再喊一遍,連在樓上午睡的簡清都聽得清清楚楚。


    不出她預料,最終知府隻明言禁止了徐、湯兩家售賣鴨貨鹵味,並安排了郎中和捕快監督他們兩家後麵一整個月的吃食情況,對於城中別家的鴨貨生意,卻是隻字未提。


    當然,知府的命令是一回事,底下諸多食肆如何應對是另一回事。當天下午,自穀豐食肆起,城中售賣鴨貨的食肆酒家紛紛撤了鴨貨的食牌,對上門問詢的食客也避而不談,一時間,鴨貨之風頓絕。


    簡清從劉掌櫃那邊聽完了最新的城中消息,劉掌櫃還在犯愁這樣局勢,她這生意可該怎麽繼續。簡清隻是笑笑,安慰他不要心急,自有轉機。


    果然,等到第二日下午,簡清午睡起來,酒樓就有客登門。


    門外是一位特殊的客人,鍾掌櫃頂著日頭遠道而來,神色不安,手中還拎著紙包,沒在外麵站多久就已經滿頭是汗。簡清走到前堂時,正看到簡澈在給他倒水。


    酒樓精致的碗筷杯盞早都被人偷了個精光,送回來的大多也都被磕碰過,如今剩下的完整杯盞隻是些白陶粗瓷材料,再用這普通杯盞盛上白水,若是來的是個氣量狹小的,說不好就要認為簡氏姐弟在羞辱於他。


    但鍾掌櫃顯然不是這樣的人,他端起茶盞,笑著看了一眼簡清,道,「小郎君頗為聰慧。」


    簡清坦然受了這個誇獎,在鍾掌櫃對麵坐下,望著第一個上門的生意夥伴,輕輕一笑,「掌櫃的生意興隆?」


    鍾掌櫃幹咳一聲,「過得去,還過得去。」


    二人對視一眼,都在心裏暗罵一聲精明。


    自幾日前在簡清手底吃過一次暗虧後,鍾掌櫃就再不能將她當作普通晚輩來看。


    本是在簡清麵前失了顏麵,又有下水之風興起,跟風者眾,他手握材料,不愁沒有銷路,自然不再去緊抓著這唯一的客戶。錢串兒給簡清的難看也是出自他授意,畢竟,刺頭的年輕人,總要敲打一下才會聽話。


    然而,鍾掌櫃設想裏將幾次三番求著他賣下水給她的簡清壓根不曾上門,問過一次價格之後就銷聲匿跡。


    最初買下水的客戶走了,而跟風來買下水的食肆卻日益減少,一點點從十幾家變成了幾家,眼看著下水賣出的量越來越少,嚐到了下水賣錢的甜頭,鍾掌櫃哪裏願意再將它推去漚肥?


    可左思右想,鍾掌櫃都找不到下水買主越來越少的緣由。直到妻子跟風買了城中新奇吃食回來,他打開一嚐,呸!什麽怪味!


    鍾掌櫃這才意識到簡清為什麽毫不在意此時的不順,處理下水的方子應是她獨有,旁人跟風來賣,隻會成為之前東市那個故事裏的笑柄,其他食肆的食客跟風嚐過新鮮,也就不會再去吃第二次,食肆進貨自然越來越少。


    可讓鍾掌櫃向這樣一個小輩低頭,著實令他難堪。又猶豫兩日,等到前日徐記和湯記出了事,昨日知府又發了布告,眼看著無人上門來買下水,鍾掌櫃的心,重重沉了下去,這才急急忙忙收拾了禮物上門。


    如今眼前端坐的少女,眼神清亮靈動,仿佛一眼就能看穿人心底隱秘,過去那個腦袋空空的草包仿佛和她不是同一個人。


    兩人對坐沉默許久,鍾掌櫃自知有求於人,對上簡清的眼神,艱難咽了口唾沫,開口道,「賢侄女,來,嚐嚐內子做的槐花糕。她別的不愛,就愛做些糕點,也算有些心得,不然也不好拿來你這位大廚麵前顯眼。」


    鍾掌櫃顧左右而言他,幹巴巴強笑著緩和氣氛。簡清也不逼他,從他拆開的紙包裏拈一塊糕點起來,觸手微粘,灰白發青的軟皮被壓出精巧花邊,頂部還有一點完整的槐花點綴,微甜的清香淡淡飄起,色香均足。


    簡清輕輕咬下一口,神色一頓。燦米粉米香濃鬱,槐花被包裹其中,軟中帶韌的口感其實相當不錯,但是糖的甜味將槐花的清甜完全蓋過,隻吃了一口,就讓人覺得有些膩了。


    糕點雖算不上味道上佳,簡清隨口也能說出來幾個改進方向,但別人拿出來送上門的心意,總不能張口就是批評。


    簡清將一口糕咽下,淡淡一笑,道,「夫人心思精巧,這花樣可漂亮得緊,掌櫃的好福氣。」


    鍾掌櫃僵硬的神色稍緩,道,「因時製宜,這槐花也就這些時日好些。先前她還做過什麽桃花、梅花糕,你是沒看到,那才叫漂亮,跟抹了脂粉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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