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計衛強哥是有備而來。”“怎麽講?”“看下去就知道了,保證有驚喜。”程昔落落大方,手上什麽稿子也沒拿,身後的屏幕上反複翻滾著紅字宣傳字,但這次他出乎意料地多說了兩句,立馬聽眾們情緒就冷淡了,沒辦法,這麽重要的場合總不能甩了校領導的麵子,該說的廢話得說,該喊的口號得喊。比如說要深入——要展望——要探索,進入——還要持久徹底。但是,程昔萬萬沒有想到,這場子還是被人給砸了,還是以他做夢都沒有想過的方式。他正說到高考備考問題的時候,忽然學生們一陣嘩然,敲桌子砸板凳地就統統站起來了。他們看著程昔背後的眼神就跟見鬼一樣,瞪大眼,一個個瞠目結舌,突出的眼球差點沒從眼眶裏掉出來。就連老師都坐不住了,衝到攝像機前麵就連忙讓攝像師別再拍,女老師的臉色更是登時就一直紅到脖子根。學生群裏有人尖叫,有人吃驚的說不出話,有人大笑,有人高喊:“程昔,看你後麵!”。還有人——就像譚衛強一樣,麵無表情地坐在座位上。程昔一個人在聚光燈下,看見這樣慌亂的突發狀況,他忽然感到手腳一陣發涼,那種不好的預感終於要成真了,他忽然不敢回頭看發生了什麽事。他的目光迅速在台下搜尋,終於在混亂的人群中找到了許根的身影,許根像個巨人一樣站在座位前緊緊握住雙手,程昔想要看清他的表情,但是無奈實在隔得太遠。模模糊糊的,程昔猜想他的臉上寫滿了震驚、憤怒……還有一點點悲傷和不知所措。於是他緩緩的在尖叫聲中轉過頭去,隻看見大屏幕上原本滾動的宣傳口號變成了一張照片,沒錯,照片隻有一張,但是足以像是在平靜的校園中投入一顆炸彈一樣轟然爆炸,把所有人都炸的體無完膚,影響力之強幾乎沒有人幸免。程昔的臉色非常難看,因為照片裏麵的人是他——還是他的豔照。那是他被許根壓在陽台上的時候場景,許根埋著頭所以他很安全什麽都看不出來,隻有他一個人直麵鏡頭。照片中能夠明確的隻有兩點,第一,照片裏麵的人是程昔,第二,程昔被男人操了。所謂品學兼優的程昔其實隻是個私生活糜爛的同性戀,這樣的認識迅速地以比病毒傳播還要瘋狂的速度席卷整個校園。程昔的腦中轟然炸開,然後腦中一遍遍回閃許根茫然又悲傷的臉,他忽然感到無比的憤怒,艸,老子都沒哭呢,許根你難受什麽!程昔甚至來不及為自己感到悲傷,他必須堅強,他冷笑轉頭,淩厲的眼神掃過所有群魔亂舞的人,然後走到屏幕下方毫不猶豫地拔掉了電源,刺眼的屏幕瞬間變得一片漆黑,微弱的靜電和不易察覺的溫度提醒著程昔它給他帶來了多麽可怕的噩夢。程昔背對著所有人閉眼,深呼吸,然後轉身。他說:“有什麽事直接衝我來,能用這種下作的手段的人,看來人品也不怎麽高尚,有關這張照片我不想多說什麽,有關照片真偽歡迎同學們會後找時間來與我求證。”——程昔的意思就是說這張照片根本就是假的,一個不惜做假照片來玷汙程昔的幕後主使,自然就成為了徹頭徹尾的小人。程昔滿眼都是攢動的人頭,黑壓壓的一片,然後,他看到了唯一還穩如泰山坐在座位上的譚衛強,程昔都快要被自己的堅強感動。沒有人能想到譚衛強會使出這樣毫無技術含量,但是殺傷力無窮大的招數,毀人不利己,簡直就是要玉石俱焚,同歸於盡。譚衛強瘋了,這是所有知情人的第一反應。程昔對著他的方向狠狠豎了一個中指:譚衛強既然你宣戰,我就接招,你有種就來,看誰搞死誰。看到程昔的動作,學生們的尖叫幾乎要掀翻禮堂的棚頂,也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帶頭,翻過禮堂的長桌就衝向程昔。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人們巨大的好奇心和不斷滋長的八卦欲望,真相是什麽?他們想要知道真相。無論是程昔被人陷害,還是這是真實發生的事情,都阻止不了學生對這件事瘋狂的關注,人們心中總有一種見不得光的陰暗麵,就是無論有仇沒仇,見到別人比自己好就是內心不平衡,如果能把程昔這樣高高在上的人物拉下神壇,踩在腳底,那是不是內心會是一陣暗爽?或者說……如果能夠撕下程昔好學生的麵具,那麽這些被輕易煽動起情緒的少年們是不是自信心會忽然的膨脹?這種想象中巨大的滿足和快感不斷刺激著他們脆弱又敏感的神經,幾乎所有人都喪失了理智,隻剩下的瘋狂。程昔真心冤枉,他什麽時候說自己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了?他向來隨心所欲,甚至和親近的人在一起的時候,更多的時候跟年輕的下一代一樣,出口成髒。就這樣,他們還是喜歡把各種光環加在他的身上,很多時候聽人描述的時候,程昔都覺得他們說的其實不是自己,而是想象中的某一個人物。但是他也有錯,因為當他被校園裏的學生們追捧的時候他並沒有拒絕,他沒有拒絕這樣虛假又浮躁的讚譽,所以他的報應來了,而且又快又準。一刀子就捅進他的心窩,正中死穴,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他不畏懼任何人的挑戰,但是說實話,現在孤零零站在演講台上的他,除了矢口否認一切,以及強裝鎮定地說著“無可奉告”的萬能用語,他想不出任何辦法來破解這個死局。他不禁要笑,看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是成就一個人很難,毀掉一個人卻很簡單。許根看到這樣麵無表情的程昔,他的心快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學生很快就衝上演講台,眼看就要把程昔包圍。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許根跑過去就護著程昔衝出包圍圈,他拉著程昔再拽上校長幾人就逃進了校長辦公室,剩下老師和班主任留下來控製學生激動的情緒。29、放手一搏校長室裏麵裝飾十分簡潔,辦公桌上堆了一疊沒有看完的文件,案頭擺著青鬆盆景,墨綠色的窗簾被拉開,但因為不時刻意路過往裏探看的學生,以人到中年的校長直接走過去把窗簾拉上。校長讓他們兩個在沙發上坐下,給自己的茶杯裏兌了點水,猛得灌了一口之後才跟許根說:“你們兩個孩子倒點水,壓壓驚。”校長在教育界這麽多年也是第一見到這麽生猛的事情,明顯他也需要壓壓驚,現在學生真是一個比一個膽大妄為。校長屬於那種典型的知識分子,還是那種高情商的。他看問題肯定跟教導主任或者是普通剛畢業的大學生老師不同,他首先看的是這兩個學生的背景都是不簡單的,而且暴豔照這種下作的手段一看就是出於私人恩怨,也就是說這件事屬於他們小團體的矛盾。解鈴還須係鈴人,那麽他首先做的不是問責或者是提供解決方案,而是要看看眼前這位當事人有什麽打算。校長的手指扣了扣木質的桌麵,然後推了一下鏡框,“你們兩個,誰來說一下這是怎麽回事?”雖然他問話的對象是兩個人,但其實校長還是盯著程昔說的。程昔的目光落在盆景上不說話,盆景十分精巧,泥土上覆蓋著青苔,可是他再怎麽看也看不出花來。他的身子陷在沙發裏麵,剛剛在台上麵對人潮和譚衛強的氣勢似乎隨著時間流失殆盡,渾身的力氣像是都被抽幹了。許根主動和校長交涉,他轉動了一下身子,這樣一來他就把程昔擋在了背後,阻隔了校長的視線,程昔的壓力也緩解許多,他說:“校長,很抱歉這件事可能會給學校帶來不好的影響,但現在我想也不是什麽談這件事的好時機。這件事你能不能給我們一點時間,一定給你給全校一個交代,你看今天不如就先到這裏。”校長瞬間就震了,聽聽看這是什麽口氣,幾個小鬼自己能行嗎。但他說話還算是客氣的,“這件事我可以讓你們放手去做,但是咱們現在必須說好,這件事是有時間限製的,必須要快,這種爆炸性醜聞若是傳出去了,不用我講你們也知道對於學校的名譽來說是怎麽樣不可挽回的致命傷,對程昔個人更是咱們不提了。學校這裏麵我先幫你們壓著,其他的辦法我們也會想,最重要的是你們先澄清一下整件事情,到時候咱們再看如何處理。其次,我醜話說在前頭,我不問照片是真的假的,也不問照片裏麵的人是誰,更不關心你們的私人生活,說這些都沒有用,都是廢話。隻說一點,解決不了很簡單,希望當事人可以主動退學,到時候你們的家長是將軍是總統也救不了你們。”許根皺了一下眉頭,如果走到最後最最不得已的那一步,程昔以後的人生要怎麽辦?就這麽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