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你。”井傅伯心情不錯,指腹在蕭祁的臉頰上來回廝磨,也不用力,帶著點雄獅與獵物嬉鬧的架勢,“給你放帶薪假都不休息,什麽時候這麽喜歡工作了?”這招在醫院用過了…蕭祁向後閃了閃,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沒什麽事兒,我先回去忙了,今天還有一堆事情要處理。”“去吧。”井傅伯回身,看著鏡中的自己,眼神早已沒了剛才的暖意。回到工位,下午已經過去一半。蕭祁點開郵箱,將今天的任務下載存入硬盤,隨手便打開了瀏覽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那個專門用來‘鑒黃獵奇’的微博也有了幾百個粉。比起嚴格意義上的網紅,蕭祁這不過毛皮,連計算時間成本和關注度的意義都沒有,想要成氣候還差的太遠。蕭祁甚是沮喪,卻也不打算放棄,如同完成任務一般根據今天的工作內容對微博進行更新。還沒到下班時間,蕭祁已無心工作,思緒時不時飄回井傅伯的那通電話,不知貴人事多的井總今天什麽時候有空,和旭通未來的老板娘商量結婚的事情。“蕭祁,井總讓你去一趟他的辦公室。”唐木輕輕敲門,打斷了他的沉默。“啊…”茫然起身,蕭祁反應了片刻才又接了一句,“好,我現在就過去。”公事…蕭祁與井總之間的距離猶如天地,八竿子打不著。私事…井傅伯做人謹慎的很,斷不會讓非親信參與自己的生活。蕭祁看著電梯數字緩緩改變,心中盤算…至少到了這個時間,井總還沒抽出時間離開旭通。走到12樓辦公室門口,蕭祁瞧見門是虛掩著的。坐在一旁的秘書對他點了點頭,“井總吩咐,讓你直接進去。”蕭祁依稀記得之前來找井傅伯索要工資,秘書百般阻攔,這會兒倒是和顏悅色了,“井叔屋裏還有別人嗎?”他故意重複了與那天類似的對話,‘井叔’兩個字分外臊耳。蕭祁不常來井傅伯的辦公室,但總歸有幾次的進出,就好像今天中午還膽戰心驚的走進去,灰頭土臉的走出來。這話問的小肚雞腸,帶著可以刁難的意味,不上台麵。秘書聽明白他的意思,自然也道理咽下這口氣,她看了看虛掩著的門,“有別人,顧少在…井總交代,你進去的時候順便把門關上。”得…蕭祁在心裏暗暗賞了自己一個巴掌,這種自以為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勁兒,什麽時候才他媽能真的改了呢!蕭祁走進辦公室,轉身關了門,眼神略過站在一旁的顧唯,不做停留,“井總,您找我?”“這個…”井傅伯開門見山,將桌上的一個木盒子遞給蕭祁,“還認識嗎?”蕭祁不知是如何接過那個木盒子,盒子裏裝著當年的那條黃花梨手串…花了心思自當印象深刻,盒子上的紋路帶著東方古典韻味,深褐色質地,木材選料都經得起推敲,其中的海黃手串更是美的讓人驚豔,珠子大小嚴格測量,鬼眼分布均勻,成色一流。“認識。”蕭祁打開盒子,冷冷看著那條手串。玩手串的人講究的厲害,鮮少有人直接用指腹的皮膚接觸木材。這些蕭祁不知道,若不是當年井傅伯喜歡,偶爾說起,他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知道。井傅伯站起來,手臂越過麵前的桌子,直接將手串拿起來,在蕭祁眼前晃動,“是之前你送的那條吧。”不忍直接觸碰又如何,在井傅伯麵前,無非是一件玩物罷了,蕭祁討他心思的那些打算,分毫不值,“是的…”“確定嗎?”蕭祁依稀記得,當年將這手串送給井傅伯之時,兩人赤身裸體,膩歪在床上。井叔那時看了看手串,沒說喜歡,眼神卻柔和了不少。接著,他翻身便將蕭祁壓住,輕咬肩膀、脖子,如同雄獅在交配中展現親昵。蕭祁作勢喊疼,身子不住往井叔懷裏蹭動。擦槍走火,顛鸞倒鳳,著實刺激。確定嗎?…可笑至極,蕭祁不知如何回答這個問題,更不知怎樣才能讓井傅伯感到滿意。但誰他媽又在乎呢…在顧唯麵前,在當下的井傅伯麵前,說什麽都隻當是一個‘賤’字罷了。幾小時之前,在辦公室內室中的那點委曲求全蕩然無存,蕭祁的眼神順著井傅伯的手臂移向那雙眼睛,“井總,您還有什麽事兒嗎?”井傅伯轉頭看向顧唯,接著將手裏的海黃手鏈遞給他,“滿意了?”“沒…”顧唯的聲音中流淌著溢於言表的勝利,“我看了心煩。”他說著,右手接過手串,左手拿起桌上的剪刀,將手串中間串連的線剪斷。----木頭珠子四散落地,每一下聲音都像是一把匕首插在蕭祁的心口...第一下疼的突兀,第二下、第三下疼的發顫…第四下、第五下、第六下…折磨,惶恐,害怕…最終,毫無感覺。餘光順著地上的珠子滾動,蕭祁隻有那麽一瞬間覺得想哭。這種衝動和悲傷無關,更多的則是情緒所致。然而,越過那一刻,似乎流淚便是毫無意義的舉動,連那些情緒的波動都顯得多餘。“鬧夠了?”井傅伯又一次開口,“還想怎麽樣?”顧唯見蕭祁沒什麽動作,井傅伯也放任自己的行為,實在不好再發作,眼神中帶上不知從何而來的委屈,“那今晚還是一起吃飯,你不準去見曲總。”“剛剛不是答應你了嗎?”井傅伯一邊說一邊走到辦公室門口,他拉開門,對著門口的秘書,淡淡道,“我屋裏有一條手串斷了,珠子滾的到處都是,找個人過來收拾一下。”“不就是幾顆珠子,我收拾了就行。”蕭祁聽明白了,這場鬧劇八成和他半毛錢關係都沒有。顧唯心裏埋怨井傅伯即將結婚,借題發揮拿手串出氣。說到底,井傅伯對顧唯也算不得上心,否則又怎需當下這種踩壓的伎倆…蕭祁看了看站在辦公室門口的井傅伯,接著望向顧唯,又補充了一句,“幾年前的一條手串罷了,我自己都不記得了…沒想到現在還能讓你瞧著不痛快。”“...”顧唯露出一副乖巧樣兒,看著井傅伯的眼神中充滿了委屈,就好像那場婚禮會成為世界末日,好像麵前的蕭祁是隨時都會被引爆的炸彈。蕭祁見他這副模樣,心中冷冷的笑,“那是木頭珠子,掉在地上最多是劃傷…”他拿起井傅伯辦公桌上的空玻璃杯,彎下腰從最為靠近自己腳邊的那一顆開始,依次撿起來放進杯子裏,嘴裏還繼續低聲嘟囔,“想要眼不見心不煩,最好就是一勞永逸,下手得足夠狠。”當年的那句話,顧唯夠狠嗎?誰知道呢…現在蕭祁還站在井傅伯的辦公室裏,顧唯還因為蕭祁的出現惴惴不安…蕭祁將肉眼能瞧見的所有珠子放進杯裏,算算數量,可能還有一到兩個散落在辦公室的犄角旮旯。他走到窗前,將手裏的杯子放在會客桌上。“你放那兒就行了,回去吧。”井傅伯緩緩朝蕭祁走過來。他的麵上從不寫情緒,這句話倒說得有些局促,刻意控製著聲音,生怕嗓子口泄了他的心思。“那…哪兒行。”蕭祁嗬嗬樂著,轉身走到書架前拿出一瓶洋酒。井傅伯偶爾在辦公室招待生意夥伴,自然不缺好酒。酒精帶著腐蝕性,是玩手串的禁忌。行家看門道,禁忌牢記於心。平日裏手串沾點水都要唏噓半晌,若真是這烈性液體傾盆而下,隻怕再好的材料也得經過另一番打磨,表麵糟粕盡除之時,方能脫胎換骨。“出去吧。”井傅伯說的很輕,抬起手指稍稍擋住蕭祁的手臂。他麵對蕭祁,細微動作自然入不了顧唯的眼睛,簡單的三個字聽上去又像是對蕭祁生厭…生意人,各個方麵得體妥帖,就連辦公室裏的鬧劇也想要控製在自己的掌心之中。蕭祁側身,看向顧唯,“酒精比你手裏的剪刀好使多了。”他拔掉瓶塞,毫不猶豫抬起手。井傅伯拖住蕭祁的腕肘,莫名僵持著。顧唯看著兩人觸碰在一起的手,不吭聲,似是等著井傅伯的反映。“井總…”蕭祁頷首將目光落在井傅伯的手指上,“這手串您看著是不是也覺得礙眼…還是,看著心裏舒坦的很?”獨角戲太過孤寂,蕭祁唱的興起卻也異常疲憊。井傅伯心中的想法,他猜不透…索性,蕭祁不做指望,井傅伯說什麽便是什麽。威脅也好,尋個答案也罷…位於下方的那隻手不用力,而上方握著酒瓶的那隻手也不堅持移動…“別用這瓶…太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