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不行?”聞山棲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鶴歲,慢條斯理道:“說起來,你也快到了娶親的年齡。”“我說不行就是不行。”鶴歲說不出來什麽理由,隻好胡攪蠻纏一番。他抬起眼盯著聞山棲,烏溜溜的瞳眸裏水汪汪的一片,不講道理地說:“我不娶親,你也不許娶她做太子妃。”聞山棲倒沒有把鶴歲的話放在心上,隻是淡淡一笑,“即使孤的太子妃不是蓮生,也還會有別人。”鶴歲低下頭,情緒明顯有點低落,他悶聲道:“那也可以是我。”聞山棲略微有些錯愕,麵上卻不動聲色。他捏住鶴歲的下頷,把他的臉抬起來,說:“蓮生是孤放在萬花樓裏的人,自然不會是孤的太子妃,但是孤在日後肯定會有太子妃。”鶴歲這會兒反應倒是快了起來,他睜圓了眼睛問聞山棲:“那我在萬花樓是不是也是她告訴你的?”頓了頓,他又瞟了一眼聞山棲,撅著嘴巴說:“反正你都這麽大一把年紀了,還要什麽太子妃呀?”聞山棲意味不明地掃了鶴歲一眼,“這麽大一把年紀?”鶴歲不知死活地點了點頭,美滋滋地說:“以後我不娶親,你也不要娶太子妃,大不了我吃一點虧,把你娶了就好了。”“你大可一試。”第28章 福壽康寧08聞山棲說話的語氣很淡, 眼角眉梢也帶著慣常的漫不經心,好似隻是這麽隨口一應。興許是他才起身不久,神色尚留幾分慵懶, 就連眸光也不再沉沉。“我又不是不敢。”聞山棲的態度太敷衍, 鶴歲有點不高興了。他咕噥著扯了扯身上睡得皺皺巴巴的外衫,從床上跳了下去, 赤著足坐到鏡前。鶴歲的睡相不好,又總喜歡在床上折騰來折騰去, 再加上到了這個世界之後他還得留長發, 於是一夜下來就是發質再柔順也難免會纏到一塊兒。往常都有紅袖給他一一梳開, 可是這會兒紅袖卻不在這裏,鶴歲隻好自己拿起了木梳。他一下一下地往下梳,越梳越慢, 越梳越慢,梳到後來鶴歲幹脆扯住那綹怎麽也梳不開的頭發生悶氣。“怎麽了。”聞山棲見鶴歲垮下了一張小臉,便出聲詢問。他緩步走到鶴歲的身旁,一垂眸便望見踩在金磚上的兩隻腳, 一如白玉砌成,色澤瑩潤,腳趾也圓潤到幾近可愛的地步。聞山棲皺了皺眉頭, 問鶴歲:“為什麽不穿鞋。”鶴歲裝作沒有聽見,隻是甕聲甕氣地說:“頭發我梳不開。”聞山棲望了他兩眼,這才把木梳從鶴歲的手中拿過來。他一點一點幫鶴歲把頭發梳順,又將發冠給他戴好, 淡聲道:“用過膳後早點去書院,不要總是遲到。”他一說鶴歲記起來昨天的書自己還沒背完,去了一準又要被先生罰,於是日常厭學,“我不想去書院。”“之前孤讓你自己選到底是習武還是去書院。”聞山棲的麵上還是一片雲淡風輕,他不鹹不淡地提醒道:“你自己告訴孤你要去白雲書院。”“習武那麽累,每天還得早起,我肯定起不來。”鶴歲睜圓了濕漉漉的眼眸,理直氣壯地說:“書院也討厭,先生總是罰我。”說著說著,鶴歲沒忍住瞪了一眼聞山棲,烏溜溜的眼瞳裏水汪汪的一片,軟綿綿的眼神根本就唬不住人。他皺著臉說:“先生本來不管我睡覺的,都是那一次他來找了你一趟,之後就再也不許我睡覺了。”“孤告訴他盡管一視同仁。”聞山棲輕描淡寫地開口:“不必為了顧全孤的麵子,任由你隨心所欲。”鶴歲鼓起兩腮,咕咕噥噥地抱怨道:“煩人。”隻要不依著他的性子來,鶴歲張口閉口不是煩人就是討厭,聞山棲並不往心裏去,“走之前把你那身衣服換了。”鶴歲從小就喜歡賴在聞山棲身邊,就連長大了也隔三差五地賴在這裏不肯走,聞山棲便命人為他備下了不少衣服,所以倒不會沒有換的。他晃了晃白玉一樣的腳,仰起頭來耍賴道:“我沒有穿鞋,地上好涼,你給我拿過來。”聞山棲瞥了他一眼,輕聲道:“嬌氣。”“再嬌氣也是你慣的。”鶴歲眨了眨眼睛,濕漉漉的眼神透著無辜,他撅著嘴巴說:“你要是不給我拿過來,那就把我抱過去。”說著,鶴歲朝聞山棲伸出了胳膊,一點也不嫌丟人地說:“抱。”“柯抱抱,你已經不是三歲了。”這樣說著,聞山棲卻還是伸出手攬住了鶴歲的腰,把他抱起來。鶴歲幾乎從小被聞山棲抱到大,聞山棲一向他伸出手就知道要往懷裏鑽。鶴歲趴到聞山棲的肩上,非要倒打一耙,氣哼哼地說:“誰讓你擅自給我改名,非要叫我柯抱抱,誰叫的誰就得抱。”聞山棲的腳步頓了頓,他狀似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鶴歲,隻看得見一截極為白皙纖細的頸子。不期而然地,聞山棲又想起昨夜倒映在鶴歲烏黑瞳眸裏的火星,襯著一片瀲灩的眸光,更顯得鶴歲眉眼生輝,也讓人根本無法說出任何拒絕的話來。他把鶴歲放到床上坐著,鶴歲的手一癢就拽起了帷幔上搖搖晃晃的流蘇,鶴歲一下子想起來上個世界沒能帶走的手串,於是心血來潮地說:“我想要一個菩提根的手串。”“你若要金的、銀的、玉的,孤都能給你。”聞山棲漫不經心地說:“唯獨沒有你要的菩提根。”“我才不要那些。”鶴歲側著頭望向聞山棲,黑白分明的眼眸睜得圓圓的,有點無理取鬧了起來:“沒有的話,你可以去寺廟裏給我求一串。”聞山棲聽過就聽過,根本無動於衷。“菩提根是保平安的。”鶴歲眨了眨眼睛,又扯起了帷幔上的紅流蘇,他甕聲甕氣地說:“我要是可以歲歲平安,就能一直待在你的身邊了。”“孤從來都不信這些。”聞山棲沉默了片刻,半晌才不鹹不淡地說:“孤隻知道事在人為。比起將希望寄托於這些虛無縹緲的信仰之上,孤寧願以己之力護你周全,保你此後一生安樂無憂。”鶴歲不要安樂無憂,隻想讓聞山棲再給他一個手串,於是不大高興地說:“隻是一個手串而已。”聞山棲微微頷首,將鶴歲的本意曲解,“隻是一個手串而已。”無論如何,不管鶴歲怎麽鬧,聞山棲都沒有答應鶴歲去寺廟為他求一個菩提根的手串。鶴歲的脾氣一上來就什麽也不管不顧,垮著一張小臉坐上了馬車,不僅誰哄也不理,連多年來的厭學頑疾也被治好了。“你怎麽了?”隔得大老遠,餘笑言就看見鶴歲悶悶不樂地趴著。他的腿腳沒有徹底恢複過來,所以走路還是有一點瘸,餘笑言晃晃悠悠地湊過來問鶴歲:“你這是被人給欺負了還是怎麽了?”鶴歲既沒點頭也沒搖頭,隻是悶聲悶氣地說:“討厭聞山棲。”他的這話早讓餘笑言聽得耳朵裏生出繭子來了,回回說著討厭,討厭完了卻還是隻許聞山棲一個人叫他柯抱抱,別人一喊就翻臉。不過餘笑言為了哄人,還是很配合地說:“怎麽不是。上次我還聽我爹說什麽別看太子殿下見誰都在笑,其實可陰險了,一不留神就著了他的道。”鶴歲低下頭盯著自己空蕩蕩的手腕,情緒低落到一句話也不想說。“太子殿下又罰你了是不是?”要餘笑言來說,聞山棲對鶴歲真是好的沒話說,就是跟他爹一樣有個壞毛病,非得把鶴歲也塞進這白雲書院裏來。餘笑言作為一名合格的狐朋狗友,很有為兄弟兩肋插刀的自覺,“你要是實在氣不過的話,不如哪天我們去堵一下他。一蒙眼睛揍幾拳就跑,讓你撒撒氣。”還要蒙眼睛,太沒有出息了,鶴歲悶聲道:“我才不要看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