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壓得特別低沉,其中的威懾力應小二根本抵抗不了。應小二急得跳腳,看他爸又一棍子打上去,打得應與將半邊身子都偏了一下,兄弟連心,這像打在他自己身上似的:“哥,你為個什麽啊!不是都分手了嗎!你真急死我了!”應坤停了那拐子,居高臨下地看著應與將,語調裏聽不出態度,“分手了?”低垂著頭,應與將背挺得直,說:“沒分。”話剛說完,應坤手抬起來,眼看著這一拐杖就要扇到應與將脖子上了,本來還在樓梯邊兒掛著的應小二飛撲過來:“爸!”他抱住應坤的龍頭拐杖,眼淚徹底飆出來了,大喊:“您別打我哥了!”應坤頓了一下,也沒閑著,一棍抽出來往應與臣背上招呼了一下,打得應與臣“嗷”地一叫喚,應與將眼皮一跳,伸手抓了他爸的拐杖。父子仨人就這麽在應家客廳裏這麽對峙著。應與將看著他爸臉色由紅變白,氣得直粗喘,瞪著一雙深凹的眼,問他:“你不打算找姑娘了?”應與將說:“不打算。”應坤憋著一口氣,看得應小二連忙爬起來給他爸順背。那日,應坤看應與將的眼神,萬分複雜。這個兒子他從小到大沒怎麽管過,這小孩兒從小不討喜是一回事,另一方麵是自己年輕那會兒家大業大卻是忙得團團轉,但還好大兒子爭氣也不麻煩……萬萬沒想到,這沒管過,收不住,就是真正沒收住。當天晚上,應與將沒回家,在北京國貿橋那邊開了個房間。應小二拎著一大個醫藥箱,帶著他姨,往酒店裏走。房間門都沒關,他們一進房間,就看到應與將掀起了上半身的衣服,咬著紗布在往身上抹藥。他姨的眼淚一下就下來了,一邊打熱水一邊哭。應與將知道,他全家的長輩,就他姨比較疼他,便低聲勸了幾句,把胳膊撩起來,眉眼之間的冷峻稍微柔和了點。從頤和園那邊過來,一路上應小二都在跟他姨說賀情,說賀情對他哥多好,對他多好,他哥對賀情多好,後邊兒幹脆把跟賀情打架的事兒全說了,惹得他姨特好奇,這小孩兒長什麽樣啊?應小二炫耀似的把賀情照片兒翻出來給他姨看,俊吧,武侯區第二俊!他姨說真俊啊這孩子,然後又問,那第一俊呢?應小二笑嘻嘻地逗他姨,耍貧嘴,說,我唄……他姨把這事兒跟應與將說的時候,應與將冷笑一聲,挑眉看著應小二,不說話。後者被盯得毛骨悚然。應小二撓撓頭,笑道:“我,我開玩笑嘛……”上藥上到最後,應與將幹脆把上身短袖脫了,滿身的淤青紅痕,背上有,肩膀上有,全是條棍狀的,有些腫起來,他姨的藥一抹上去,疼得應與將咬緊了牙關,額間冷汗涔涔,吭也不吭一聲。藥上完了,他也沒法睡覺,隻得坐著,半靠在沙發上刷朋友圈。他看到風堂發了條小視頻,裏邊兒是在卡拉ok裏的酒局,鏡頭搖晃得厲害,旁邊有個明晃晃的白淨胳膊,手腕上戴著塊不貴的表,修長的手指握著話筒,視頻的背景也是那個讓他魂牽夢縈的男聲……“常常望願你決定,共我相伴活出生命。”他再一刷新,風堂又發了一條,裏邊兒賀情的嗓已吼得有點兒啞了,一聽又是喝醉了的音色。“祈求望命裏注定,就算幾多風雨勁,準許這個我,共你於今生……”“戀得高興……”最後一句似乎是嘶吼出來的,情意綿綿,飽含深沉與真摯,反倒贏得滿堂喝彩。應與將看了一下今天的日期。分手第十二天。1京油子:舊指北京的不務正業、遊手好閑、輕浮油滑的人,現多指諳熟北京地區人情世故,辦事機靈的北京年輕人。2沒溜兒:不著邊際,沒正經。第六十三章 成都,聯華公司拍賣現場。“一千一百萬,一次。”拍賣師的木槌猶豫著舉起來,目光掃向台下各位皺著眉思慮的老板,耐心地等著,正準備落手,就見坐在第二排的加貝集團的賀小少爺,又舉了一次牌子。“一千一百五十萬,一次。”清了清嗓,拍賣師看了一眼大熒幕上滾動播放的所拍賣的南門門麵的照片和簡介,轉頭繼續說道。“一千一百五十萬,兩次。”賀情怔怔地看著,上麵的“盤古名車館”五個字,刺傷了他的眼。他輾轉反側,千算萬算,算到應與將會回北京,沒算到應與將居然在六月初就把盤古掛出來了。直到分手過後的幾天,業內才傳出風聲,說應總要賣盤古回北京了,拍賣會是多久多久開始,所屬權已經轉給誰誰誰了……這塊兒地多好啊,誰不想要,成都現在南邊兒發展這麽好,整整五個大門麵,就算位置偏了點兒,那也是車館啊。應與將走的那前晚上他喝醉了被風堂送回家,第二天早上起來,十點多鍾,就聽到電話那頭一直幫他查應與將航班的手下“嗷嗷”地叫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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