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烏雲密布,天色陰沉沉的。


    範軒坐在營帳內,看著門外的天空,心情也是陰沉沉的。


    好幾天過去了,他們隻能逗留此地,苦等消息,偏偏到目前為止,不論是張家口還是遼東,什麽消息都沒有,這種等待中的煎熬,才是最難熬的。


    “老爺,你派出去的哨探,有新的發現。”營帳外,有仆役稟報。


    “嗯?”範軒恍惚了一會兒,才從失神中清醒過來,“讓他進來。”


    自物品被盜後,他們八家人,都各自派了護院保鏢偵緝四周,既熟悉地形,也希望能找到些被盜的蛛絲螞跡。


    很快,一個普通牧民打扮的人走進營帳,向範軒施了一禮。


    “老爺,在我們身後,離此最近有一個小部落,從前天起,差不多每天有一個部落到達,與他們匯合。”


    範軒猛地坐直了身子,這些蒙古韃子還想要幹什麽?難道是在此停留太久,引起了這些韃子的注意,想趁火打劫麽?


    “現在那裏聚集了多少人?”


    “稟老爺,不超過六百人。”偵騎答道。


    範軒稍稍放心,六百人,可戰之兵最多也就一百多個,遠不是他們的對手,還翻不起什麽浪來。


    “密切關注,最好想辦法混進去,看看他們在幹什麽?有什麽新情況,及時向我稟報。”範軒吩咐道。


    “是。”偵騎躬身退出。


    兩天後,新的情報顯示,仍有新的小部落陸續抵達他們身後那個部落的所在之地,一百人左右規模的最多,能達到兩百個人的部落偶而也有,與那些小部落相比,已經算得上中型部落了。


    範軒有些坐不住了,再這樣下去,對方的人越來越多,己方可就有些危險了。


    好在混進去的人很快將裏麵的情況向他做了稟報,每個部落一到,都是生火烤羊,吃肉喝酒,載歌載舞,似乎蒙人們聚在一起,就是為了吃喝玩樂的。


    不要怪這個偵騎沒有探查到誌文他們與這些蒙古部落的交易。


    這些部落並不是一起到達的,而是有先有後,陸續抵達,規模又都不大,人數少,那麽點交易量,也就是半天到一天半的時間就能完成,因此始終沒有形成大規模的排隊交易人潮。


    而林遠他們的部落又已被其他部落給圍了起來,處於正中位置,這個偵騎雖然裝扮成蒙古人混了進去,但也沒有走到誌文他們所在的附近,所以沒有發現這些部落聚集在此,是為了交易。


    範軒聽完,先是有些慶幸,載歌載舞、吃喝玩樂,應該沒有什麽敵意。


    繼而大怒,那些蒙人,有不少連褲衩都穿不起,頭領、牧主們也都是些土財主,平常殺隻羊都肉痛得緊,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大方了?


    哪裏來的這麽多錢糧讓他們大吃大喝的?不問可知,定是盜了自己的東西後分到的贓。


    更可氣的是,居然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分贓加歡慶,範軒眼皮子直抽抽。


    就先讓你們囂張一時,範軒恨恨地想到,過幾天秋後算賬,讓你們哭都哭不出來。


    隨即眼珠一轉,冷冷一笑,如果黃台吉大汗真要施行自己的那個建議的話,那這些蒙古人算得上是自己送上門來了。


    “老爺,有飛奴。”一個仆役進了營帳,躬身對正在陰陰思索著的範軒稟報。


    “哦?這麽快?”範軒有些意外,看來是有好消息,伸手接過仆役遞上的一小卷密信,費了些周章才將其打開。


    “嗯,不錯。”範軒看了一會兒,臉上勉強露出一絲笑容,接著吩咐道,“你安排些人,將其他各家的家主請到我這裏,就說有要事相商。”


    “是,老爺。”仆役躬身退下。


    不一會兒,晉北八大糧商家主就已齊聚營帳。


    一番客套寒暄後,範軒道,“想必各位也已知道,重新籌集的首批物資,主要是糧食,這會兒應該已經在路上了。”


    “是啊,我等也是剛剛得知,範兄就來請了。”


    “這一回不容有失,不但來的路上增加了護衛,我們還要抽派人手去迎一下,大家意下如何?”範軒問道。


    “那是當然,”有人說道,“在我等身後聚集的這些蒙古人,總讓我有點心驚肉跳的感覺。”


    “兄台說的是,我也是不放心這幫韃子。”


    看來在他們身後有大批蒙古人聚集的消息,不止範軒一人得知。


    範軒點點頭,正要作出安排,又有仆役在營帳外稟報,“老爺,又有飛奴。”


    “遞進來。”範軒吩咐。


    在看了仆役送進來的密信後,這些天一直陰沉著臉的範軒,臉上終於綻放出了燦爛的笑容。


    “範兄,可是有好消息與我等分享?”有人忍耐不住,率先發問。


    “正是。”範軒將密信用燭火點燃,“從遼東傳來的消息,我等押運物品被盜一事,大汗已經知道了,不過卻並沒有怪罪下來,隻讓我們盡快籌措,盡早送到遼東就好。”


    “那就好,那就好。”眾人都鬆了一口氣,他們都清楚,自己的身家性命與大金已是捆在一起了,後金翻臉的話,都不用對他們施以刀兵,隻要與他們斷了往來,他們八家人就等著被各色人等撕碎吧。


    “範兄,大汗有沒有限定期限?”這也是關鍵,要是時間卡得太緊,也是要命的事兒。


    “這倒沒有。”範軒有些自得,用手捋著頜下胡須。


    “看來大汗這次京畿之行,收獲不小,糧食想必也有些著落,這才如此寬待我等。”眾人都很慶幸地說道。


    “話雖如此,但我等不可怠慢,需盡快籌措,方才對得起大汗。”範軒說完,還朝東北邊拱了拱手。


    “範兄說的是,我等謹記在心。”


    “還有一事,也不怕告訴大家,我等這回被蒙古韃子坑害的仇恨,有望得報了。”範軒等眾人安靜下來,接著說道。


    “難道大汗要為我等做主,讓韃子們交還貨物麽?”有人問道。


    “王兄,你想多了。”範軒失笑,此人這次算是損失最重的一個,再次籌集物資,也數他最吃力,所以才如此口不擇言。


    “文程兄傳信,大汗已決定對蒙古施行‘減丁’之策,半個月後,多爾袞貝勒將率正白旗軍馬到此,我等需聽從安排,相助貝勒爺,並提前準備好軍糧,以供大軍消耗,諸君,切不可怠慢啊。”


    “什麽?多爾袞貝勒親自來此?”眾人既喜且驚,看向範軒的目光有些複雜,震驚中帶著惶恐,卻又有一絲慶幸。


    震驚和惶恐的,是範軒居然能通過範文程,對後金的決策施加影響。


    慶幸的,則是範軒與他們是一路人,而不是對手,同時蒙古人這次害他們損失慘重,能受到教訓,他們自然是喜聞樂見。


    “正是。”範軒手捋胡須,很是自得,“這是我提前獲得的訊息,稍後幾天,應該會有大金信使前來傳信。”


    他也沒想到自己那封信能有這麽大的成效,這算得上是通過範文程影響了大金的決策了吧。


    他們有所不知的是,範文程對後金的影響力,沒有他們想象中的那麽大,真正打動黃台吉的,是範文程話裏的“完顏金國”四字。


    “好了,”範軒抬手示意眾人安靜,“諸位就不要耽誤時間了,現在就各自回去,每家調派一百人,都到我這兒集中,即刻出發。”


    幾人紛紛告辭,匆忙往回趕,絲毫不敢怠慢。


    多爾袞及其正白旗軍馬的即將來臨,及時並安全地運抵糧食,成了他們這幾天的重中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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