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鍾後。


    二樓化學實驗室。


    楊不棄坐在椅子上,往徐徒然的方向瞟了一眼,又一眼。


    終於忍不住開口:“你拍我照片幹什麽?”


    “就……留個證據嘛。”徐徒然理直氣壯,“萬一到時候又出現幻覺了……”


    “再出幻覺了你連我臉都看不到,你拿張照片對個鬼。”楊不棄毫不客氣地戳穿了她,順手扯了扯自己的裙擺。


    徐徒然笑了下,點擊保存拍好的照片。旁邊的副班長目光在他倆中間轉來轉去,咳了一聲,輕輕拍桌子:


    “好了,都別再扯了。時間有限,先說正事。”


    說完,特意看了看徐徒然。後者這會兒臉色已經完全恢複了正常,雖然衣服上仍是糊著一大片血跡,不過看上去,確實已經沒什麽大礙了。


    這讓副班多少放心了些。


    此時距離晚自修結束,尚有一段時間。幻覺消除,兩邊人馬終於相認匯合,當務之急,自然是該抓緊時間交流情報。


    至於幻覺是如何消除的……副班長隱隱能猜到,這和她們的脫困一樣,都與徐徒然有關。不過對方並沒有細說,隻說是身上帶有可解除幻覺的靈異物件。她那個姓楊的同伴也是如此幫腔——副班看出他們有所隱瞞,便沒有多問。


    畢竟都不是一個組織的,沒必要刨根問底。這一行保有秘密的人很多,隻要確定對方此刻和自己是一邊的就行。


    副班長收回思緒,再度將話題扯了回來。默了片刻,衛生委員斟酌著開口:“所以,思學樓那邊,其實一切還好?”


    就在不久前,他們已經快速交流過了兩邊的情況,發現實際狀況大同小異——雖然目前都處於伴生物主導的地方,但能力者存活情況良好,且都還在盡力為自己和其他人爭取著生存空間。


    而大槐花本身,依然受限於過去秩序能力者定下來的規則,行事束手束腳,而非像他們所猜測的那般,在“另一邊”作威作福,殺天殺地。


    “要說好也沒多好。但多少還有反抗掙紮的餘地。”副班長無意識地啃咬起指甲,“你們那邊也是?可我一直看到誌學樓上有怪物的影子。”


    “我看你們這邊也有。”衛生委員語氣微妙,“有時橋頭還能看見古怪的樹林。”


    “就是說,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它其實什麽都沒做,就隻是單純趴在那兒呢?”徐徒然冷靜指出事實,“實不相瞞,兩棟樓上的怪物我其實都看到過。”


    至於古怪的樹林,她也去踩過。對普通人來說可能確實有些嚇人,但裏麵的小怪平均等級很低,理論上來說,對能力者構不成太大威脅。


    “……”


    這事就有些尷尬了。


    “……也就是說,它很可能是故意誘導我們,讓我們互相覺得對方出了事。”副班沉吟道,“它將我們隔絕開,又讓我們互相將彼此當做怪物……它圖什麽?”


    “自相殘殺?彼此內耗?”楊不棄猜測道。


    “問題是,在這裏,學生無法殺害學生。”衛生委員搖頭。


    徐徒然淡淡接口:“這對它而言不是正好嗎。學生無法自相殘殺,所以在彼此眼裏,對方就是殺不掉的怪物。再加上其他一些花裏胡哨的幻覺,就是不危險的地方,也會讓人覺得危險了。”


    再加上原有的能力者不知為何,都將實驗樓當成了被占領的高危區。一旦發現危險,就會想要采取“措施”——然後就是躲避召喚一條龍,本來沒怪物的地方,反而給刷出怪物了。


    “可我還是想不通。它這麽折騰到底是為什麽。”副班擰眉,“如果是為了進食的話,它有的是更有效率的辦法……”


    徐徒然側頭看向實驗室的前門,若有所思:“或許……並不是為了進食呢?”


    其餘三人的目光紛紛望了過來。徐徒然指指被破壞的前門,認真開口:“方醒,我的室友,是個被騙進來的普通人。而她在發現自己被困後沒多久,就琢磨著自救了。”


    為了自救,方醒很早就盯上了化學實驗室,甚至還考慮過一硝二磺三木炭……為了找到機會,她每次過來上課都要觀察一下。


    而據她所說,化學實驗室的門並非從一開始就是壞的,而是在她入學的幾天後,突然變得關不上的。


    “你們看,現在幻覺都解除了。可門上的抓痕還在。”徐徒然走過去,指給其他人看,“副班長也說過吧?每次舉行完儀式,都能感覺到樓裏有怪物出現,還有門被破壞的聲音……”


    “……你是說,它就是來砸門的?”楊不棄眸光閃動,逐漸跟上徐徒然的思路,“實驗樓本身並非高危區,它也不能隨意進入。所以它要誘使其他人進行儀式,好進入這裏,撬開某些門……”


    砸門隻是過程。它真正的目的,應該是進入那些房間。


    “我也是這麽想的。”徐徒然認同地點頭,“實驗樓裏還有很多上鎖的空間。它的目的或許正是那些。至於為什麽要進去……可能是為了,找東西?”


    又或者是做什麽布置——這個徐徒然就無法確定了。


    當然,這些隻是猜測。為了進一步驗證這個想法,徐徒然覺得有必要再去別的房間看看。


    “哦對了,還有件事。”她往外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這事副班應該也記得——關於那張規則紙。”


    她曾當著副班的麵問過筆仙之筆,辦公室那張規則紙上的內容是否全由人類所寫,當時筆仙之筆給出的答案是“是”。


    而在她解除束縛住他們的規則後,規則紙上又連著更新出兩條內容,試圖置她於死地。


    這兩件事堆在一起,都很明顯地指向同一個真相。


    “這個大槐花,它有幫手。”徐徒然站在門邊,冷靜地看向屋內眾人,“而且是個秩序傾向的人類,等級不低……”


    似是明白了她的暗示,副班與衛生委員對視一眼,臉上皆籠上一層嚴峻。


    徐徒然觀察著他們的神色,不緊不慢地將後半句話說完:


    “你們之前的隊伍裏,有這樣一個家夥在嗎?”


    高階的秩序能力者,過去還真有一個。


    正是以前隊伍的首領,那個率領著第一批能力者對抗大槐花的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也是大槐花中學的第一任校長。


    輝級能力者,且當時已經在衝擊辰級的階段。也正是她,製定出了這個“學校”的底層規則,以及初版校規。


    之後,校規及其它種種條例,在其他秩序能力者與道具的幫助下不住完善,其基底,卻始終沿用著她留下的那一套,從未改變。


    可就像其他的高階能力者一樣,這位校長在五年前就被卷入了慈濟院預知者攪起的那場風波,至今不知所蹤。


    “當時外部有人遞進訊息,說請她出去商量大事。上官校長就去了。”提起這位校長,副班長眉眼間仍是掩不住的懷念,“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氣氛突然變得有些消沉。在場的兩個慈濟院成員麵麵相覷,均感到一股說不出來的心虛與局促。


    然而副班長的情緒隻低落了一會兒,下一秒就抬起了頭:


    “等一下,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可能猜到‘它’要找的東西是什麽了!”


    “……初版校規手冊。”衛生委員也明白了過來,呼吸變得急促,“那是上官校長最初所定規則的手稿,也是她力量的殘存所在……”


    所有的後續規則,都是以初版校規為基礎的。隻要它能找到辦法銷毀那份手稿,這個域裏的所有人造秩序,都將不攻自破。


    “我之前一直以為它已經找到並破壞掉其中的一部分了。現在看來,事情或許還沒有那麽糟。”副班長的語氣喜憂參半,“可問題是……”


    “問題是,你們也不知道那份初版校規在哪兒?”徐徒然微微挑眉。


    副班長看她一眼,一言難盡地點了點頭。


    “初版校規、教職工聘用書、學生仿製工坊。這三個東西是製衡它的關鍵所在。”副班長自顧自細數起來,語氣不覺加快,並沒有注意到一旁徐徒然逐漸迷茫的眼神。


    “其中教職工聘用書是肯定綁定在校長室的,目前確認失守。而其餘兩樣,痕跡都被抹得很幹淨,隻有第一任校長知道在哪兒……”


    等級不夠的成員,都有被“它”攻破心防窺見秘密的可能。所以那兩樣東西的存在,除了輝級的校長外,根本無人知曉。


    而隨著上官校長的失蹤,初版校規和學生仿製工坊這兩樣存在的下落,就徹底成了秘密。


    這幾年間,倒是也有人起過尋找的心思,但都被其他人勸了回去。


    如果不確定自己能守住秘密,那就不要去窺探秘密。隻要能確認它們尚在運行中就好——起碼在大槐花內部,大部分能力者都是這麽想的。


    事實證明,他們的做法也確實有效。兩個月前,變故發生,除了人人都知道所在的“教職工聘用書”外,另外兩件東西都暫時沒出什麽差錯,依然在穩定地自運轉中。


    “可這麽說的話,它要找的,也有可能是‘學生仿製工坊’啊?”


    衛生委員琢磨了一會兒,覺出不對,“又或者,它是同時在找這兩樣?”


    “在此之前,能不能麻煩誰給我解釋一下……”徐徒然默了片刻,終於忍不住舉起了手,“那個什麽仿製工坊,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啊?教職工聘用書,又是怎麽回事?”


    “……”


    副班長微微一怔,與衛生委員交換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


    徐徒然察言觀色,立刻又道:“嗯,沒關係。不方便說的話就算了。隻要你們能確定,對後續的事沒影響就行……”


    “這個還真不確定。”副班長抿了抿唇,“算了,也沒什麽好瞞的。一個一個解釋吧,先說學生仿製工坊……”


    “提前說一下,這個東西的存在一直比較有爭議,我們內部也為它吵過好幾輪。但不管怎樣,都希望你們能先盡量心平氣和地聽我把話說完,行嗎?”


    副班誠懇地看向楊不棄與徐徒然。二人對視一眼,紛紛點頭。


    於是副班下定決心般,深深吐出一口氣。


    “先揭露一個事實。你們從入學以來,肯定已經看到過了很多學生。而這些學生,大致可以分為三類——怪物。人類。”


    “以及,介於二者之間的,非人非怪。”


    而這第三種“非人非怪”的學生,被能力者內部稱為“幻影”。而在廣義上,她們更接近於人們常說的“幽靈”。


    “那些學生本質是一種低等的能量體。沒有等級,也無法在域之外的空間存在。”


    副班長認真地對二人介紹道:“但這種能量體,並非是有大槐花本身創造的,而是由最初的能力者設計,通過可憎物道具生產的——因為我們無法完全製止大槐花的對外招生,所以隻能設法幹擾它,減少它對入學人類下手的概率……”


    那些被稱為“幻影”的學生,就是她們給大槐花製造的幹擾項。


    他們均從仿製工坊中產生,一誕生就擁有錯誤的自我認知和記憶,會將自己當做死亡學生化作的鬼魂。


    他們會本能地隱藏身份。而最初的秩序能力者,又用規則去給這些幻影打掩護,以至於不管是大槐花,還是常駐在域中的能力者,都無法輕易辨別這些幻影與真正學生的區別。


    “仿製工坊內,有穩定的流水線,能夠自行運轉,不定期‘生產’出學生入學。”副班道,“而這部分學生,哪怕被‘它’當做食物吃掉,能提供的能量也微乎其微。”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就像是徐徒然的見鬼拍立得生產出的女鬼,隻是要更有腦子。


    “那儀式呢?”徐徒然追問道,“他們能進行儀式嗎?”


    “這個應該是可以的。”副班點頭,“在這個域裏,他們幾乎可以被視作人類。”


    我不能被人看出我是鬼。所以我要盡可能裝得像人——這是能力者為幻影設定的行為邏輯。又因為他們知道自己不是人類,所以有時會表現得比活人更大膽、更引人注意。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就是給大槐花增加難度用的。


    這些能量體知道自己不能離開學校,所以不會爭搶離開的機會。又因為他們被設定不會對人類產生惡意,所以徐徒然的“撲朔迷離”從未對他們生效過。


    但畢竟是利用可憎物道具生產出的東西,所以能力者內部,一直對“幻影”這東西充滿爭議。


    不過沒人知道仿製工坊的真正所在,所以再怎麽吵,也隻能不了了之。又因為能力者也難以辨別“幻影”和真正的學生,所以實際工作中,他們隻能盡可能地對所有學生都加以庇護。


    當然,他們內部實際還是有一些辨別方法的,不過實踐起來都需要時間。而且為了避免引起“它”的注意,有時哪怕認出來了,也要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而一旦‘它’找到了仿製工坊並加以破壞,消除所有幻影,它就可以直接針對活人進行打擊。”


    副班長說著,歎了口氣。她本身也是屬於不讚成使用幻影的一批,提起這事,總顯得有幾分消沉。


    “至於‘教職工聘用書’……這個就很好理解了,就是字麵意思。”


    所有的教師崗、校工崗,都是有專門的“聘用書”的。這是他們能在規則下行使特定權力的憑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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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過去,大槐花也曾試過混亂他人神智,製造出足以以假亂真的“老師”,強行上崗,所以學校的老師和校工時不時就會多出幾個——但隻要拿出聘用書,真真假假就一目了然,所有謊言也不攻自破。


    “所有的聘用書,都存放在校長室內。因為時不時就會用到,所以這事大家都知道。校長室僅限能力者進入,算是學校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衛生委員接口解釋:“變故之後,我們都失去了老師的身份。所以第一反應就是‘它’變強了,強行攻破了校長室,並銷毀了聘用書。但那些伴生物是怎麽上位的,實際我們也一直沒想透。”


    直到徐徒然點出,大槐花有個能力者幫手。


    ——能力者可以進入校長室。而秩序傾向的人類,隻要等級足夠,也可直接修改聘用書。


    “如果是這樣的話,這事其實也有辦法解決啊。”徐徒然思索片刻,抬眸道,“那你們可以再去校長室,把聘用書改回來麽。”


    誰還不是個能力者咋滴了。


    “……這倒也不是不行。”副班長沉吟片刻,認真點了點頭,“可這又牽扯出一個問題。”


    徐徒然:“?”


    副班長神情複雜地看著她:“我剛剛才發現,我想不起來校長室在哪兒了。”


    徐徒然:“……”


    那這事就很尷尬了。


    事實上,不止副班長想不起來。衛生委員在一番苦思後,同樣搖了搖頭。


    用他的話說,感覺就像記憶中被生生抹掉一塊一樣。


    雙方都決定,回去後再各自問問自己這邊的同伴。徐徒然不知道楊不棄那邊是怎樣,反正副班一圈問下來,頭都快被搖成撥浪鼓。


    “不行,確實沒人想得起來。”


    她趁著晚上上廁所,與徐徒然隔著隔間門私聊:“它肯定就防著我們去改聘用書。”


    “想不起來,那排除法呢?”徐徒然道,“一共就那麽多建築……”


    她們這邊,思學樓本樓、宿舍樓、實驗樓都可以排除。總不至於在體育館。最大可能是在誌學樓那邊——那裏有勤學樓,還有圖書館。重點就在這兩棟。


    “也是。”副班長點頭,“還有,你說的那個人類幫手。我心裏有幾個懷疑對象。具體還是得等下次和對麵見麵,再對一下。”


    “明天去的話再帶上我唄。”徐徒然順口道,“我有道具,或許能幫助溝通。”


    她給實驗樓定下的規則,她也不知道能生效多久。下次去搞不好看到的又是兩具焦黑人影——在幻覺中,他們又無法聽見對麵說的話。這個時候,筆仙之筆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明天去值日的是一班。我們蹭不上車。”副班長無奈道。


    徐徒然:“?我違紀違規也不行嗎?”


    “……你快別違了,數學老師都盯上你了。”副班長一時無語,“班委能給你加的學分都有限的,別又扣成負的。”


    “這樣,你明天消停一點。後天再派值日生,我和衛生委員說一聲,還是我倆去,怎麽樣?”


    “……”


    徐徒然坐在馬桶上,偏著腦袋想了想,認真點頭:“行吧,成交。”


    徐徒然說到做到,第二天的表現堪稱乖巧。


    除了語文課上,沒忍住又暗中作梗,讓班長和其他人打了一架——好歹三個學分呢,不蹭可惜了。


    除此之外,她是真的很守規矩。就連數學課都認真聽了。


    不過數學老師看她的目光依舊很惱火就是了。上課一看到她就給送了五十作死值,足見她對徐徒然活著坐在教室裏這事的不滿。


    隻可惜,不滿也沒用。她昨天沒有及時判定徐徒然違反校規,到了今天,徐徒然的學分已經被喂成正的了,她想罰都沒理由,最多扣掉一點學分泄憤。


    ……隻是,不知是不是徐徒然的錯覺。今天上午過來上課的老師,似乎看上去都比昨天要精神了那麽一些。


    數學老師嘴角,還帶有明顯的血色。上課時她從隨身攜帶的保溫杯裏倒水喝,半截手指順著杯口掉落下來,正好砸在講台上。


    “……”


    副班對此見怪不怪,說她多半是趁著晚上在外麵獵了些小怪吃,徐徒然也就沒有多管了。


    就這麽安然地待到中午。忽然接到通知,說要她去趟行政處辦公室。徐徒然人都有點懵。


    現在就找?我什麽都還沒得及做呢。


    離開教室時,朱棠等人都投來擔憂的目光。徐徒然本人倒是鎮定,依著指示走到行政處,進去一看,才發現裏麵隻坐著一個熟人。


    正是當時負責報到的男老師。


    老師依舊是那副青白的僵屍麵孔,隻是不知為何,少了一隻胳膊,另一邊的肩膀上則缺了一大塊肉,看上去像是被手撕的。後腦勺也完全癟了進去。


    他似是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的異樣,隻安靜地坐在那兒,見徐徒然進來,冷冰冰地招呼她坐下。


    隻見桌上正擺著兩個東西。


    一張空白的學生證件。一張空白的入學表格。


    徐徒然:“……?”


    “是這樣的。有不止一個老師,對你的名字表達了不滿。”男老師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綜合過所有老師意見後,我們決定給你重填一次資料的機會。”


    徐徒然:“……”


    “憑什麽?”她抱起胳膊,“校規裏沒有對學生的名字做出要求。”


    “確實沒有。”老師語氣凝重,“但我們希望你重填。”


    “我不。”徐徒然斬釘截鐵,“你們這是在侵犯我的合法權益。是在違反師德。我有權保留我的名字。”


    老師:“……”


    “你確定?”他深深吸了口氣。


    徐徒然堅定點頭:“嗯!”


    “……那就沒辦法了。”老師閉了閉眼,拿出一本冊子,放在桌上,“看到這個了嗎?這個是用來記錄學生學分的冊子。”


    徐徒然:“……”


    “老師,您嚇唬誰呢。”她默了片刻,輕笑一下,“我現在一沒違反課堂紀律,二沒違反校紀校規。您沒資格扣我的分。”


    “確實沒資格。”行政老師冷冷說著,一巴掌拍在冊子上——徐徒然這才注意到,他的手指都缺掉了兩根。


    “但我可以給你加!”


    他艱難地伸出自己僅剩三根手指的手:“這個數。”


    徐徒然挑眉:“才三分啊?”


    “五分!”老師怒吼。


    ……可我不改的話,一天穩定入賬幾大百啊。雖然是作死值。


    徐徒然眸光微轉,心中忽然一動,身體往前一湊:“話說老師,我請問一下。既然我能改名字,那是不是別的人,也能改?”


    老師:“……???”


    “這樣。咱倆打個商量。學分,我不要。這改名字的名額,你多給我幾個。我就照你說的做,怎麽樣?”


    老師:“……”


    他盯著徐徒然看了片刻,默默坐直了身體:“你先改。改完再說。”


    “我把名單給你。你讓她們過來改。”徐徒然也跟著坐直身體,“她們全改完了,我再改。”


    老師一拍桌:“爸——”


    “誒。”徐徒然習慣性地應了一聲,“當然,您也可以不同意。”


    她目光掠過對麵老師傷痕累累的身體,麵不改色:“反正會被其他老師遷怒撕掉的人,又不是我。”


    行政處老師:“……!!”


    於是,當天下午,包括副班長和方醒在內的另外五個女生,同樣被叫去了行政處。


    同樣的空白證件。同樣的重命名機會。為了保證這些女生不要再起出什麽奇奇怪怪會激怒人的名字,行政老師除了改名之外,還不得不又各自送了點學分。


    她們拿學分的同時,徐徒然又蹭了些作死值。由此可見,那位行政處老師應該是手撕了她的心都有了。


    新名字規矩很多。不許取有侮辱性質的名字。不許占人便宜。不許將名字取得太過拗口。不許取長度超過六個字的名字。


    最後一條,還是徐徒然聯合副班一起討價還價討來的,本來限定的字數更少。


    這無疑地限製了幾人的發揮。不過畢竟這機會來之不易,其他幾人還是各自認認真真想了個新名——就算不能避開點名,能稍微減弱些點名帶來的負麵影響也是好的。


    徐徒然就一直理直氣壯地坐在行政處,直到確認所有人都填完了,才上前,拿過了屬於自己的那份表格。


    副班長與她擦身而過,沒忍住,偷偷衝她比了個拇指。


    徐徒然笑了下,深藏功與名。她拿起筆試著往姓名欄裏填,下筆的瞬間一個恍惚,等到反應過來時,“徐”字的第一撇,已經寫好了。


    “老規矩。”老師看了她一眼,眼神冰冷中透出幾分惱恨,“不能塗改。”


    徐徒然無所謂地看了他一眼,毫不猶豫,一揮而就。填好做完確認,拿了證件就走,那叫一個瀟灑。


    剩下老師一個人坐在桌子後麵,望著她留下的表格,麵色蒼白,神情複雜。


    隻見姓名一欄,赫然是五個大字:


    【我祝你平安】


    老師:“……”


    這個名字……看上去好像沒什麽值得生氣的點吧?


    他不太確定地想著,用僅剩的三根手指,沉默地收好了表格。


    另一邊。


    徐徒然才走出沒多遠,就遇到了等在走廊口的方醒。


    她上去打了聲招呼:“有事?”


    “……沒,就想謝謝你。”方醒抿了抿唇,不知為何,臉上透著些異常的紅暈,“我知道,改名這事是好事。我以前被叫名字,總會有些不舒服,剛才那老師叫我,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是嗎,那就好。”徐徒然點了點頭,“話說你取了個啥名啊?我剛才沒仔細聽,隻聽出來好像是個複姓……”


    她說著,目光無意識往對方胸牌上一看,表情瞬間僵住。


    隻見那牌子上,赫然六個字。


    【方垚頭號嬌妻】


    徐徒然:“……”


    “那個,這個方土土……”她默了一下,艱難開口,“誰啊?”


    “念‘搖’。方垚。一個遊戲角色。我高一就喜歡他了。”方醒臉色更紅了些,“我想開了。在這種地方,越是不安,就越要給自己找點樂子。就像你和你那兩個朋友一樣。”


    要不是這次取名限製了長度。何止一個方垚,她後麵還能再加一串。


    徐徒然:“……我以為你不玩遊戲的。”


    “休息的時候也玩啊。紙片人嘛,誰還沒幾個二次元男神呢。”方醒倒是很坦然。


    徐徒然:“……”


    這就是你把自己官配拆了的理由?


    同一時間。


    誌學樓,教室外走廊內。


    楊不棄靠著走廊牆壁,有些煩躁地揉著眉心。


    “不是,今天要去實驗樓的是隔壁班的人,這我理解。可明天的位置怎麽就讓小張給預訂了呢?”


    楊不棄真的要瘋了。


    “這沒辦法嘛。昨天就該小張去的。他病假翹了,自然而然就順延到下次了嘛。”陳大壯也是無奈,聲音逐漸小了下去,“大不了你再給他下次藥嘛。”


    “啊?別了吧。”小張無辜抬頭,“我錯過了一下午的課,作業都來不及補啊。”


    “作業不是問題,我能幫你寫。關鍵是我的藥你也不能經常吃……”楊不棄揉額頭,“話說小張是為啥被派過去的來著?”


    “儀容儀表有問題。”衛生委員鐵柱同學淡定回應。


    “那我現在也去搞個儀容問題?”楊不棄不確定道,“可我沒帶生發藥啊,現搓也來不及。”


    “誒,你傻啊。”在旁邊聽了半天的屈托尼同學終於忍不住插嘴,“誰說你非要留長發?聽我的,你隻要讓老師知道,你有賊心,再加大力度挑釁,他肯定就會罰你了。”


    楊不棄:“……”


    他皺眉看向屈眠:“比如?”


    “比如,你可以在下次檢查的時候,當麵示威。”曾經當過叛逆少年的屈托尼同學積極傳授經驗。


    “實在不會,你可以學電視劇裏的叛逆台詞啊。”他說著,雙手指向自己的頭發,“比方說什麽——老師啊,我想把這玩意兒,染成綠的!”


    楊不棄:“……”


    不,我拒絕,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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