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爾,樂聲戛然而止。他側過頭去看李未尋,那蒼白死寂的臉上仍然沒有任何變化,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他似乎聽到有人在說話。這東西吹出的曲調的確很空靈,師父教他的時候還特意叮囑過,不要在屋子裏吹,容易招鬼魂。秦修寧心裏泛出一種怪異的感覺,正準備要收起,就看到那人的眉毛似乎的抖動了一下,然後緩緩睜開了眼睛。他嚇了一跳,半天才反應過來,這不是做夢,是李未尋真的醒了。他撇下骨塤,一躍而起,耳朵使勁貼上那片冰冷的唇,心跳跟著耳際那遊絲般的呼吸而加速起來。“你說什麽?!”仿佛睜眼是一件極費力的事情,高昀緩了半天,“好、聽……是什麽?”他的聲音微弱得幾不可聞,秦修寧趕忙把頭再靠近一些,幾乎貼在了高靖韻的嘴唇,冰涼而柔軟的觸感令他渾身一顫。“什麽?”那唇微微扯動了一下,秦修寧低頭看,發現那雙眼睛裏有隱隱的笑意。他又重新把耳朵貼上去。冰涼而柔軟的觸感再次襲來,而噴出的氣息微弱但有些燙。“你吹的......好聽……是什麽……”秦修寧心底難掩興奮。他居然真的把人救活了!大手從地上一把撈起那東西,興奮地舉到他眼前給他看,“這叫骨塤,等你好了我教你!”他明明吹的是安魂曲,卻沒想到把魂招了回來。他揚起唇角,幫他拂去臉上淩亂的頭發。昨天他疼昏過去之前,汗濕透了將頭發黏在臉上,而他提著氣懸著心,眼裏隻有那皮肉上的針線。“如何,還疼麽?”“疼。”他快疼死了。高昀又皺眉,疼醒後那每一刀每一針穿過皮肉的感覺他都記得。“那我再去給你弄些麻藥,那些昨天都用了。”秦修寧立刻坐起身,披上衣服就要出去。“別,”高昀立刻緊蹙眉頭,嘴角扯出微微一抹努力綻放的笑,,“你的藥,不好使......”四目相觸的一瞬,兩人都笑了。接下來的幾日,秦修寧照著醫書進山尋來草藥,按著上麵補血生肉的方子給他喂了一副又一副。日子一天天過去,高昀對薛不染的好奇越來越盛,為什麽他出去的時間越來越短,可拿回來的東西卻越來越多。這家裏的東西一眼望得到頭,也沒見少了什麽,倒是因為他逐漸添置了很多東西。比如床鋪,比如碗筷,比如衣物。這薛不染究竟是靠什麽為生?這些東西又如何憑空而來?最讓他疑惑的是,秦修寧每次出去的時候,他都提心吊膽,但那女人竟真的再沒來過。難不成……高昀每次試探著問,秦修寧都會一臉不快地給他頂回去,“不該問的少問。”越不讓問,他心裏越是發毛。他的生活閱曆幾乎為零,反複推敲後,得出了唯一能解釋通的推斷這個薛不染應該是個朝廷欽犯。說不定是強盜或殺過人,被通緝後躲進鬼城來。他手上都是繭子,像是會一些功夫,既然不是大夫,尋常人怎麽會對著一個大活人那麽冷靜地下手?而那張落拓不羈的臉上總是掛著一副漠然的表情,似乎什麽事情他都不在乎,也不想沾染更多是非,給人一種切莫靠近的感覺。高昀開始隱隱地後怕。雖然他救了他,但還是要盡快離開這裏。他不知道他救他的目的,也許像他說的,就當撿了條狗而已。可是這人隨時隨地就會翻臉,他的偽裝討好一旦被識破,說不定就會一怒之下殺了自己。秦修寧像往常一樣落日前回來,推門進來的時候帶了滿身的寒氣。他如以往卸下行囊,先徑直走到炭盆邊上把自己烤熱,再過去查看他的傷口。那些傷口縫合的歪七扭八,醜陋無比,但是已經逐漸愈合,氣色也逐漸恢複了很多。有了那樣的猜測,高昀小心翼翼不敢惹怒他,看他脫下羊皮袍子拿著番薯走過來,立刻換上溫潤笑容,“哥,今日累了吧?”“還行。”“這番薯不錯,哪裏來的?”“挖的。”“不是說這時節沒什麽可吃的?”“你究竟想問什麽?”秦修寧深邃眼瞳閃過一絲不悅。他已經當掉了身上最後一點值錢的東西,那東西他這三年最難的時候也未曾舍得當掉。高昀立刻噤聲,認真捧著番薯吃起來。“哥我累了,你幫我翻翻身行麽?”高昀仰著臉,唇角彎彎,金黃色落日餘暉中眯起一雙眼睛,掛著笑容任都無法拒絕的笑容。秦修寧尤其看不得。“事真多。”他嘴上不耐煩地說著,雙臂卻從他腰後穿過,將把人半抱著準備翻身。可突然,那雙不老實的手臂環上了他的脖子,還是那張臉,此刻笑意更深。“哥,咱們要不要試試?”秦修寧眉心倏然一抖。這個姿勢下的兩人此刻貼得極近,李未尋濃長的羽睫掃過他的麵頰,癢癢的,不知為何他的心就重重地跳了兩下,出口的話突然有些不利索。“試.....試什麽?”而始作俑者的眼眸裏滿是單純和認真。“試試能不能扶我坐起來?”秦修寧暗自長出一口氣。最近不知道怎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喂的藥不對勁,這小崽子有事沒事總是衝他笑,笑得他渾身不舒服。現在說話也是,看似無意,卻總是感覺哪裏怪怪的。每一喊哥,乖巧得不行,他提的需求十有八九他都不自覺滿足。秦修寧轉過頭不去看他,隻是淡淡問道。“你行麽?”“不試試怎麽知道行不行。天天躺著,我後背都躺得生疼。”秦修寧幽幽歎了口氣,“那你摟緊我,一點點來,如果疼就告訴我,我就停下來。”明明是很正常的幾句話,但一出口秦修寧自己聽著都別扭。他低笑一聲,暗嘲自己這話說得像是在誘哄一個大姑娘。幸好懷中之人好像並沒有聽出什麽異樣,隻是輕嗯了一聲後身體有些疆。傷口扯著下腹,想坐起來並不容易,費了很大勁,高昀才勉強能靠著牆坐起來。但隻要坐起來,就離能走又進了一步。高昀看到了希望,心底很高興。他現在已經摸清了他的脾氣,隻要肯定他這醫術好,他多半都是高興的。再提些要求,也能得到滿足。“哥,你再幫我揉揉後背?後背酸。”秦修寧涼涼睨他一眼,但默默拽過凳子坐在了床邊。大手覆上他的後背,開始來回的揉搓。高昀心裏高興,這帶著些繭子的大手真是暖和又解癢,好舒服。他舒服得眯起了眼睛,但感覺又差點什麽。“哥,你要不伸進來?”秦修寧:“......”秦修寧強忍了憋在嘴邊的髒話,眉心跳得更厲害。作者有話說:秦修寧:我懷疑你勾引我,但我沒證據高昀:逐漸拿捏.....第11章像故意的一時間,秦修寧真是有點不知道該拿他怎麽辦,他總覺得這狐狸崽子是故意的,但他那眼神又純得跟冰玉似的。思忖間突然他的手被握住,拉到腰間從掀開的衣擺下捉了進去。冰涼滑膩的觸感令他渾身一顫,好像自己摸的不是後背,是一塊潤玉。他心跳驟然加快,手放在他後腰上突然不知要做什麽。幸好高昀背對著他,看不到他此刻臉上的表情。秦修寧意識到不對,憤然把手抽了回來,冷冷道,“少得寸進尺,癢癢自己蹭牆去。”高昀絲毫未覺,隻是低嘖了一聲,以為想讓他幫他抓癢被發現了,識趣得低下了頭。秦修寧徑直走到火盆前。借著添炭火,心裏憤憤地琢磨著該怎麽讓這狐狸崽子趕緊滾。現在剛能坐起來,能走約摸著還要一個月。這一個月裏,要是他總這麽有意無意地撩撥自己,讓自己真又犯了那病可怎麽辦?他都已經躲到這地方來了,怎麽還是躲不過,難不成真像那個道士說的,他真是什麽夜祟不成?他和弟弟本是雙胞胎,出生後他整夜嚎啕,弟弟則一直生病越來越孱弱,兩個擾得秦王府上下不得安寧。後來一個道士路過,告訴父王他是犯了天條的夜祟,靠吸幹同齡男人的陽氣來渡劫輪回。父王和母妃商議後決定把弟弟送到祖籍交給親戚養,長結實一點再接回來。說也奇怪,從那以後他晚上不再啼哭,而弟弟據說也不再生病了。隻是沒多久祖籍那邊遭了水災,從此渺無音信,失了聯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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