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旁的徐京墨眉心微皺,也沒想到所謂的公正竟是要這樣給出……發展到這個地步,整個大殿內的人都心知肚明是怎麽一回事,然而卻都口不能言,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幕。蕭諳這一招先發製人,無疑是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但也成功地將這件事了結了。至於真相與否,便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是皇帝最終欽定的結局,這世上,絕無第二個人可以推翻。“盛琉公主,讓你受委屈了,此事已查明真正的犯人,朕定然會為你做主。來人,將這膽大包天的賊人拉下去,三日後問斬。”蕭諳轉頭又對著麵色鐵青的塔日哈安撫道:“此事雖為賊人做亂,但畢竟是發生在朕行宮中的事情,也不能說與朕毫無關係,朕深感痛心。但是塔日哈,你放心,雖然無緣與公主成為夫妻,但朕向你保證,大衍仍會是西戎最堅定的盟友……在你離開之前,朕會下一道手諭給你,在西戎需要之時,你可憑此手諭,讓大衍邊關的守軍助西戎一臂之力!”這下,塔日哈也再說不出什麽話了,他看了看哭成淚人的盛琉,又看了看立在他身旁的尹昭,最終長歎一聲,跪了下去,沉聲道:“臣塔日哈,謝陛下隆恩。”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徐京墨被皇帝留下來一同用膳,徐京墨猜蕭諳是有話要對他說,就答應了下來。等他進了屋子,才發現裏麵隻有蕭諳一個人背對門坐著,一桌佳肴已有些冷了,但無人動過。這時候,徐京墨也無暇分心了,他走到蕭諳麵前,單刀直入地問道:“為什麽這樣做?”“哥哥,我可是幫你收拾了好大一個爛攤子,你見到我的的第一句話卻是這個?”蕭諳扯了扯他的袖子,萬分委屈地道,“你好沒良心。”徐京墨不搭他的茬,隻繼續問道:“那替罪羊張景,你打算如何處置他?”“我早和他說好了,到時讓他假死,而後放他遠走山林。至於他的兒子,未來必定是榮華富貴,前途無量……”“你何必做到這個地步?本來我和盛琉就沒什麽,你知道的,”徐京墨頓了一下,“我是個坤澤。”蕭諳的薄唇緊抿成一道線,過了一會兒才低低道:“我當然知道。也正是因為知道,才厭惡他們什麽髒水都敢往你身上潑。”“我根本不在意……”“我在意!”蕭諳一把攥住了他的手,用力地摩挲了兩下那瘦長的手指,“她怎麽敢把算盤打到你的頭上?還是說,你真的願意娶盛琉?”徐京墨無奈地搖頭:“我當然不會娶她。我的意思是,這件事原本可以不必如此著急,你做得如此明目張膽,就不怕西戎那邊心有怨懟……”“這件事隻適合快刀斬亂麻,那盛琉敢下藥攀咬,他日還不一定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情來。”蕭諳麵上厭惡的神色一閃而過,轉瞬便換了一副笑臉,“好啦,事情都過去了,哥哥就不要把時間浪費在那群西戎人身上了。今日之事,你少不得好好獎勵我一下吧?”“又不是我求你這樣做的。”嘴上雖是這般說著,但徐京墨的身子到底是隨著蕭諳的動作坐下了,陪著蕭諳一起用了膳,又耐不住蕭諳軟磨硬泡,將今日戴著的香包也給了他,這才被放了出來。等徐京墨回到自己的院落之時,天色都已黑了,徐京墨回想起這些日子,隻覺得無比心累。他因為信香虧空,這兩日又開始被梁禦醫逼著喝調理信香的藥,湯藥黑乎乎的,散發著一種粘稠的苦味,徐京墨捏著鼻子一口氣灌了下去,花了好半天才從那種被苦到神智不清的狀態裏抽離出來。不過好在這藥還算有個不錯的作用,喝了便會困意上湧,徐京墨躺下很快便睡著了。他睡意正酣時,卻忽然聽到有人在叫他,徐京墨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從黑沉沉的夢境中醒來,尚帶三分朦朧,然而等他聽清阿盛在說什麽後,頓時覺得血液倒流,渾身發冷。“主子,盛琉公主自縊身亡了。”……徐京墨帶著人匆匆來到盛琉所住的院落時,那裏已是一片燈火通明,到處都是西戎侍女的抽泣聲,整個院子被一種凝重的死氣縈繞著。當看到那身覆白布,躺在床上的人時,他的內心也不由沉沉一墜。徐京墨的聲音有些沙啞,他問守在床邊的一個侍女:“怎麽回事?”“回丞相的話,公主今日從大殿回來後,便一直有些不對勁。”那侍女用力地抹了抹眼角,抽噎使得她的話變得斷斷續續,“她一會兒說自己的清白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沒了,一會兒又說她走錯了路,結果也是自作自受,還說……說身為公主,被人擺布或許才是她的命。等到天快黑的時候,公主說想自己在房中待一會,要我們都不要進去,我們知道公主心情不好,便都不敢在這時候打擾。”“直到夜深了,公主既沒叫晚膳,又沒叫我們進來伺候就寢,我感覺到有些奇怪,便大著膽子進來看看。沒想到,一進來便看見了公主掛在房梁上的屍首……”徐京墨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再如何盛琉也不過就是個十六歲的少女,在他眼裏就是個孩子,犯了錯也並不代表沒有回頭路可走。可沒想到,盛琉卻選擇了了結自己……“讓我再見公主最後一麵吧。”徐京墨這樣說著,走上前去輕輕掀開了那塊白布隻見白布之下,盛琉的麵容已不複往日那般寧靜,她的臉呈現一種紫紅色。而她脖子上的痕跡……徐京墨猛地將布蓋了回去,向阿盛低聲吩咐道:“去找個仵作來,不要驚動任何人。”盛琉脖子上的勒痕呈閉環狀,深度均勻,勒溝處帶著深色血跡……這說明她是被勒死的,而非縊死!這根本,就不是一場意外的悲劇,而是一次預謀已久、計劃周全的謀殺。第十八章 主使仵作到後,徐京墨將屋內所有人都逐了出去,那仵作經驗老道,很快便有了定論。盛琉確實是被人活生生勒死的。而且她身上沒有什麽掙紮的痕跡,應當是被習武之人打暈後以布巾勒住,極快便斷了氣。即便仵作手腳麻利,查驗全體也需要些時間,何況是貴人之體,更有諸多注意和講究。徐京墨就站在屏風後靜靜等著,然而仵作剛查到一半時,外麵便喧鬧了起來。盛琉的屍首被發現後,是徐京墨第一個趕到,除了他住得離盛琉較近這個原因外,還有線人的功勞此前他在這位西戎公主身上吃了不少暗虧,以防她再作什麽妖,便在她所住的行宮院落中安排了眼線,沒想到第一次派上用場,便是這般的大事。此時,塔日哈與其他西戎使臣也趕到了,他帶著使臣便要向裏闖,被丞相親衛攔在外頭,悲怒交加的塔日哈立刻就翻了臉,二話不說便要硬闖進來。徐京墨敲了兩下太陽穴,用一種不容有失的口氣對屏風內的仵作吩咐道:“繼續查,仔細些。”裏麵的人低低應了一聲,聽見門扉開合的聲音,這才意識到丞相是出去為自己拖延時間去了,於是手下動作更快了些,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他便已查驗完成。仵作走到門口,對著外麵等候的阿盛說道:“可以了。”不久後,丞相便帶著吵嚷不休的西戎人進了房內,西戎人一看到盛琉公主的屍體就哭天搶地,根本沒人注意角落裏穿得灰不溜秋的仵作,他幹脆趁亂溜走了,跟著阿盛來到了丞相的住所,在書房中等待。徐京墨這頭被這一大屋子人哭得心煩,好不容易才從人群中脫身,趕忙回了住所。書房之中,仵作已寫好一份文書,恭敬地呈給了徐京墨。徐京墨一邊翻看,一邊聽仵作開口道:“大人,勒死貴人之人下手狠辣,處理得極為幹淨,但小的在貴人背上發現了一處痕跡,其呈圓球形,中間有一小孔……這痕跡若是活人大抵是不會出現的,隻是人死後血液不通,身上的印子顏色就會變深,顯現出來。”“公主是被人先勒死後,在掛到房梁上的,這痕跡極可能凶手是在搬動屍體時,佩戴在身上的飾物印到了公主身上。公主本就肌膚嬌嫩,當時顯現不出來,死後過了段時間才顯露出來也是有可能的。”徐京墨看到文書上畫著的痕跡模樣,總覺得有些眼熟,但一時之間他也想不出這是什麽東西,於是叫仵作下去領賞:“做得不錯。為本相做事,嘴要閉緊。”說罷,他不再分神,低頭凝視著文書上的圖案,沉默不語。……西戎的公主在大衍行宮中身亡了,西戎的使臣無論如何都不會善罷甘休,鬧著皇帝要給個說法。蕭諳也被這群人吵得頭大,隻說一定給西戎一個說法。然而當夜,停放公主屍體的廂房便意外走了水,大火照亮了行宮的半邊天空,將夜空都染成了一種詭譎的豔色,那生下來便滿室馨香的姝麗,終是在這場無妄之火中化成了一捧香灰。這下,塔日哈連屍首都帶不回西戎了。他帶著盛琉來到大衍,可走時卻隻能捧著一白瓷罐回去,塔日哈受不了這種刺激,當下也要自刎謝罪,卻敵不過眾人被攔下了。蕭諳看夠了這一場鬧劇,覺得沒意思透了,偷偷打了好幾個哈欠,找了個合適的時機離開了這充滿鬼哭狼嚎的地方。公主所住的地方被燒了個幹淨,火是熄了,但到處都是燒毀的痕跡,說得上是一片狼藉。行宮中不知什麽時候開始流傳一種說法,說是西戎公主因不檢點觸怒了上天,這才遭到了天懲。誰料這話傳來傳去,竟傳到丞相耳朵裏去了,徐京墨聽後動了大怒,將傳過這流言的宮人們統統賞了板子,又特地找了幾個得道高僧過來,為盛琉做法超度。超度時徐京墨就在一旁看了全程,直到超度結束,他拈了幾根香在佛燈上燃了,盯著那瓷罐許久,才將香上在了瓷罐前。明淨大師靜靜地看著徐京墨的舉動,等他上完香後,才朝徐京墨合手行了一禮,輕聲說道:“大人,斯人已逝,已去往生……還請保重身體,勿要憂思過多。”徐京墨也還了一禮,滿院的香煙熏得他聲音有些嘶啞:“大師說得是,可我……始終無法靜心。”“慧極必傷,大人要學會放手才是。”明淨大師用一雙慈悲的眼看著麵前的男子,“三年前老衲幫大人曾卜過卦,那卦中之象大人想必還記得吧?”徐京墨聽了這話,眉心也起了幾道褶皺,他深深歎息,滿目無奈之色:“記得,明淨大師那時的勸誡也還記得。隻是徐某身上擔的是整個大衍的江山社稷,又如何說放下便放下呢?大衍還需要我……時至今日,去與留,都已非是由我決定了。”三年前,明淨大師曾被皇帝請到宮中參與祭祖大典,為大衍皇室與國祚祈福,兩人便是在那時相識的。彼時徐京墨正為南部寒災凍死數千人發愁,日夜操勞,連飯都顧不上吃,整個人瘦得脫了相。徐京墨聽明淨大師有出世之能,於是私下請了大師為他卜卦,算算那年的寒災究竟什麽時候才能結束。誰料明淨大師推說國運之事非他能預見的,無法推算這麽多人的天機,但作為補償,明淨大師為徐京墨推算了一卦,那卦象險象環生,看得明淨大師也為難了起來。明淨大師是這樣與他說的:“大人這一生,端是玉葉金柯,老衲見到,一隻九天之鳳落在大人肩上,其之尊貴非是我等之輩可言說的……不過,大人命中最重要的折點在三年後,卦象顯示,大人有一從前種下的因造出了孽果,此孽果會使大人日落千丈,飽受其苦。大人若是不願遭此一劫,急流勇退才是當務之急。”徐京墨從記憶中回神,也不由苦笑起來。明淨大師見他這般,也不由生出幾分惋惜來,他從袖中摸出一串菩提手串,恭敬地呈給了徐京墨,緩緩說道:“大人之事,老衲幫不上什麽忙,但菩提為覺悟之意,亦有靜心的作用,大人若是實在煩悶,便手持菩提數誦一遍即可。願它能帶給大人無量福氣,佑護大人平安無虞。”“多謝大師。”將那菩提手串拿來過來,菩提子觸手生溫,徐京墨看著那圓珠狀的褐色菩提,卻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衍景一年時,曾有西方藩國前來進貢,貢品中有一批罕見的星月菩提。這種菩提被打磨成圓珠狀,中間均有一個圓形孔洞,周圍黑點如繁星密布,呈眾星捧月之勢,故名星月菩提。那一年皇帝剛登基,還是個不大的孩子,尚不知道珍惜這兩個字該怎麽寫。蕭諳拿那一盒子星月菩提沒當回事,隨手便賞了身邊侍衛幾顆,等徐京墨看到的時候就隻剩半盒了,徐京墨說了他兩句,叫人將那剩下的半盒收了起來。這是件很小的事,也許蕭諳自己都早已不記得了……但關於蕭諳的事,徐京墨向來是沒有遺漏的,因此當他在記憶裏將這件事撈了起來,一切便愈發荒謬起來了。徐京墨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他緊緊攥著手裏的菩提,用力地閉了閉眼,極力遏製住那洶湧的情緒。也許隻是巧合……徐京墨這樣安慰著自己,可當他環顧四周,見到焦黑的牆壁、燒斷的橫梁時,以及已經變成了一捧灰的盛琉,他又很難再這樣自欺欺人下去。天底下的巧合,真的有這麽多嗎?徐京墨命阿盛暗中調查這件事,有了大致的方向,事情很快就有了眉目。當年皇帝曾賞了五顆星月菩提出去,其中有兩顆隨手給了榮鍾,餘下三顆給了三個侍衛,其中有一名侍衛已出宮,一名侍衛還在宮中當值,還有一個名叫烏舟的,因身手極好,兩年後就被皇帝收入了暗衛營。阿盛再向下追查,卻也無法再查到有關烏舟的事情了,隻知道他是尹昭的手下。他本想向尹昭打探下有關烏舟的事情,但一想到那冰塊臉肯定不會泄露有關的消息,旋即又按下了這個念頭。調查便卡在了這個烏舟身上,正當阿盛急得每天抓腦袋時,終於柳暗花明,他又尋到了另一個受害者的消息此人便是鳳九娘。鳳九娘是風雨樓的花魁,還曾到丞相府上獻曲,但她也正是死在獻曲的當夜。然而,她身為花魁,投井死了這事卻處理的極為潦草,撈出來席子一卷便隨處找了個地方埋了。風雨樓也是怪極了,花魁出了這麽大的事,竟不報官也不請仵作,絲毫沒有聲張,就這樣悄悄將事情按下了,當什麽都沒發生過。可鳳九娘一個好端端的美娘子,平素裏往來也無仇敵,怎麽會突然想不開投井呢?阿盛在風雨樓待了整整三天,最後幹脆將鳳九娘的侍女綁了,半是威脅半是哄著,終於問出了實情。鳳九娘被撈出來時,身子被泡的腫脹,但卻能看到她脖子上有道細細的痕跡,顏色發紫。這下,事情終於串了起來。事關重大,阿盛不敢有耽擱,回去將查到的事情一一向徐京墨講明,徐京墨支著頭,沒什麽反應,目光一直停留在桌上那顆夜明珠上。那是蕭諳送給他的一顆星星。他曾以為他很了解蕭諳,可現在看來,這應當隻是他的錯覺。與蕭諳相依為命這麽多年,就算沒有君臣這層關係,徐京墨也在早在心中認定,蕭諳是他生命中最難以割舍的人了。蕭諳在他麵前,似乎總是那樣天真爛漫、乖巧伶俐的,可他竟忘了,蕭諳也是一個執掌天下足有六年的皇帝了。徐京墨不曾懷疑皇帝的真心,卻也不得不為這份帝王的猜忌所心涼,他有些自嘲地想,會不會有一天,這帝王的猜忌就會輪到自己了?鳳九娘與盛琉公主的身份天差地別,也從不曾有過接觸,她們唯一的共同點,不過是接觸了徐京墨……鳳九娘是倒黴,在屏風後撞見了一同躲藏的皇帝,於是當夜便殞命於井中;盛琉則是對他下了藥,求皇帝賜婚給二人,觸怒了皇帝,於是事了之後便被勒死,最後化作一捧飛灰。看手法,應當都是那位名為烏舟的暗衛所為……那麽幕後主使,應該就是皇帝了。徐京墨倒不認為這樣做是大錯特錯,畢竟他自己也是個殺伐果決的人,若非要深究起來,恐怕蕭諳的狠戾還有大半是跟他學的。隻是蕭諳對這兩人下手的原因實在令徐京墨琢磨不透,盛琉還好說點,畢竟惹了那麽大的麻煩,但鳳九娘不過是個樂姬,到底有什麽能惹得皇帝如此不快?心裏惦記著這事,徐京墨難免有些魂不守舍,用晚膳的時候也不慎將勺子打碎了。容音喚人來收拾幹淨,又為徐京墨取來新的瓷勺,觀察著徐京墨的神色,小聲地問道:“主子,可是遇到煩心事了?”徐京墨思襯許久才開口問道:“容音,若是有一人欲對近你身之人都除之而後快,他會是為了什麽?”容音一聽就笑了,她搖搖頭,歎道:“我們相爺聰明一世,卻怎麽也看不透情之一字啊。”“這是什麽意思……”“若是近身之人,他統統都不能忍受,那便是在吃醋啊!”容音悄悄地看了眼徐京墨,隻見那人摸著耳朵上的小痣,頗有些不自在,“人都是有占有欲的,有些醋意大的,是不能忍受心愛之人被他人覬覦一點兒的……別說是在身邊有他人也起了那樣的心思,有時候,便是叫旁人多看了一眼,也想挖出那人的眼珠子,叫他吃個教訓。”“主子可聽說過惡龍守著財寶的模樣?大抵被情愛迷了眼的人,都會在不知不覺間,變成那模樣吧。”第十九章 比試這一年的秋狩出了這樣大的事,自然隻能草草收尾,蕭諳為了安撫西戎,不僅答應與西戎合盟,還免了西戎五年除戰馬外的進貢,又差季珩親自陪著西戎那群人。季珩雖是武將世家的出身,卻生了一副好相貌,隨他娘親生得唇紅齒白,一張娃娃臉看上去爛漫可愛,自然就讓人先卸下三分心防……再加上他那一張巧舌如簧的嘴,若是願意,絕對能將對方哄得服服帖帖的。在皇帝拿出如此誠意後,加之季珩的周旋安撫,局麵總算是暫時穩下了,西戎使臣也不再發難,隻塔日哈精神受了刺激,竟是瘋了,整日吵著要保護公主。季珩將他那模樣回來學了,蕭諳眉頭都未動一下,隻丟下一句輕飄飄的“自作自受”,便是對這件事最後的判詞了。公主仍在喪期,這時便不適合出門狩獵作娛了,蕭諳想了想,差人將季珩叫了來。季珩剛進門,就有一個從天而降的細長黑影,他反應極快,一伸手就抓住了,定睛一看是一把長劍。“阿珩,你的反應總那麽快。”院中竟是一個人也沒有,季珩正四下尋找那人,就見蕭諳笑著從一根朱紅廊柱後走出來,他手裏也拿著一把通體漆黑的劍。蕭諳拎著那劍大步流星地走到季珩麵前,口氣中俱是按耐不住的興奮,“快,拔出劍,來走兩招。”“錚”兩劍相交,發出鳳鳴般清脆的響聲,季珩看著近在咫尺的青年,聲音裏都不自覺帶了三分笑意:“鬥膽一問,是陛下要走招,還是諳哥要同我比試?”“有何不同?”“若是陛下,自然重勢不重輸贏,無論如何,以陛下的安危為先。”季珩一頓,手中的劍向下刮擦著發出尖銳的嘶鳴,“但若是蕭諳,那自然是要全力以赴,一定要在今日比出高下才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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