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盡澤手裏拿著棕色的手爐等他過來。 餘羨原本隻想在門口看看,正麵撞上他的目光後略顯得慌亂,狂跳的心揭露他此刻的手足無措,麵上卻仍要強裝鎮定。 他方才親了白盡澤,一旦失了一鼓作氣的勇氣,連頭也抬不起來,更別說看著白盡澤。 餘羨不安地在原地站定,眉頭微蹙陷入沉思。 到底該如何解釋方才的衝動。 餘羨掐緊了衣袖,耳邊是愈漸清晰的踩雪聲,他知曉白盡澤在靠近。 餘羨闔眼,說:“餘羨知錯。” 白盡澤則把手爐遞到他手裏,問:“是為這一身傷,還是別的什麽?” “不是,是我…”後邊的話卡在了喉嚨口,那個大膽的親吻他不願再提半個字。 “在寒池的事?”白盡澤剝開他沾了血的衣襟看傷勢,“我明白,你沒有錯。” “好。”餘羨背過身準備離開,他隻是來求證蓮花精那些奇怪的話。現下在凇雪閣看到了白盡澤,證實那些話都是一派胡言便安心了。 餘羨道:“我回去了。” “慢著,”白盡澤輕輕拉著胳膊把人帶回來,“進屋,讓我看看你的傷。” 這一身傷著實嚴重,白盡澤攔腰抱他。 這個姿勢好像自餘羨長大後就鮮少再出現了,今日卻抱了兩回,餘羨心裏說不出的別扭。 不由又想起寒池那個蜻蜓點水的吻。 他不明白,為何自己會突然那麽衝動,那些混賬話明明永遠都不該說出口。 可既然說了,也做了,白盡澤卻偏偏像無事發生一般,沒接受也不拒絕,更沒將他趕出極之淵。 餘羨膽子又大了,自暴自棄冷淡問:“白盡澤,你常往寺幻山跑,可是有了心悅之人?” “何以見得?”白盡澤頗有點無奈,“小雪凰是在同我使性子?” 餘羨不答。 他本體是一隻雪凰,出現在審判懸棺那天就被白盡澤看出來了,所以送他的玉雕的都是鳳凰。 這隻小雪凰有點與眾不同,明明仰仗冰雪,卻怕熱亦怕寒,需得加倍金貴的養才行。 凇雪閣內施了法,暖得餘羨心神舒暢。迎麵的案幾放著白瓷瓶,插著幾枝新鮮的梅,鋪著一張宣紙,上麵寫著幾個字,餘羨努力想看清是什麽,可白盡澤的步子邁的大,穿過左邊的圓形門窗去了臥房。 點了三盞蠟,明明暗暗惹得人昏昏欲睡。餘羨坐在白盡澤的榻上,竹柏影印在隔窗之上,似一幅渾然天成的墨畫,畫中的人拘謹得縮著腳。 身上的傷不疼了,大概是白盡澤剛才撥弄他衣襟的緣故。 “你想我如何。”白盡澤在他身側坐下,“憋著也難受,不妨同我說說。” “不如何。” 餘羨自從懸棺中被帶出來,眼裏就蒙有一層霧藍,正因如此不能正常視物,唯有進入懸棺或白盡澤在身邊的時候才能正常視物。 此刻看人看得清晰,越近越別扭。 “衣服脫了,我給你抹藥。”白盡澤手裏不知何時拿了一個扁瓷瓶,擰開了道:“解了疼痛,可傷口還在,留了疤你可不要嫌不好看。” “隻是小傷。” 餘羨從榻上起來,赤著腳急忙往門口逃,白盡澤歎了一口氣,白綾纏住腰,將人安安穩穩接回來,放倒在榻。 “因為剛才的事我不提,所以,心裏不舒服?”白盡澤褪下他的衣物開始抹藥。 這藥膏是寺幻山帶回來的,隻需塗上一點,傷口的疤便可即刻祛除。 “不是。”貼麵是白盡澤呼出來的熱氣,餘羨緊張地別開臉,那隻在傷口上遊走得指尖冰涼,如同在皮肉上肆意爬行的小蛇,觸感越來越明顯。 他受不住這樣近乎引誘的觸碰,悶哼一聲抓住白盡澤的手,“我自己來。” “想要什麽?問也不說,你知道我最疼你,隻要你開口,我就都給你了。”白盡澤揮袖,窗幔悠悠散下,竹影跟著搖晃。 青天白日的光讓這幾片素雅的紗布遮幹淨了,燭火亮了獨一盞,隔了三尺,灼得餘羨麵目的紅暈不肯褪去。 餘羨被白盡澤輕輕壓在身下,視力被人為剝奪,眼前是霧蒙蒙的一片,唯有白盡澤貼膚的溫度和沁脾的味道 餘羨的手抵在二人之間,他顫抖著,不知是害怕還是緊張。 他說:“白盡澤,我看不清了。” “那就不看了。”白盡澤俯身,落吻在餘羨的唇上,細膩地輾轉,不僅僅是一點溫熱。餘羨被燙得屏住呼吸,僵得一動不能動,唯有心跳的聲音沸反盈天。 白盡澤的手撥開他的衣裳,這一觸驚得餘羨頭皮發麻,再次伸手阻攔,“不可,不。” “為何不可?”白盡澤溫熱的唇輕輕點在餘羨濕潤的唇上,他說:“這便是我的回應啊小雪凰,你可明白了?” “師父...” “換一個稱呼,乖,換一個。”白盡澤誘哄著,扯開了餘羨的腰帶。 餘羨一步步泥足深陷,他們擁吻,滾到了一處。 餘羨不合時宜地落了一滴淚,在他的唇齒間,含糊喚道:“如意郎。” 餘羨嚐到了淚的腥鹹,他覺得好苦。 初來極之淵那年餘羨年少不知事,在得到‘小不點’的詼號後也想給白盡澤取了一個,憋了幾日終於找到合適的。 本叫如玉郎,因著白盡澤溫文如玉,卻因口齒不清喚了多年的如意郎。 “對,餘羨乖。”白盡澤拉下他的衣襟,漏出胸口雪一般白淨的肌膚,在上邊留下一個淡粉色的吻痕。 餘羨跟著脖頸一縮,不適應這樣的親密,“...白盡澤,我說,不要…” 白盡澤捏著他的手腕,從掌心一路吻到指尖,“是看不見害怕還是看得見害怕?” 他能正常視物全依仗白盡澤,能給就能收,餘羨握住他的手,脫口而出:“我要看著你,要看著。” “好。”白盡澤指腹在他眼皮子上輕輕揉了揉,蘊含了無限的柔情,哄道:“別怕,也別躲。”第4章 下不為例 榻上的人夢囈不斷,額角,手心皆冒了汗,衣襟被浸得深一塊淺一塊,汗津津的。 白盡澤起身取來一盆溫熱的水,擰幹帕子將小徒弟額角的汗一點點擦淨,接著拿出被褥裏的手。 他憂心餘羨,再次把脈。 脈象波動時急時緩,仍舊不穩。甚至在他觸到的刹那,跳動的頻率愈加頻繁。 無意識的餘羨忽地抓住白盡澤的手往懷裏送,皺著眉呢喃他的名字。 麵露痛色,才擦過的額角又滲了一層薄汗。 雲挽蘇還未醒,幻境還未結束,白盡澤憂心餘羨熬不住,便渡了些內力給他。 而幻境中的餘羨眼巴巴望著白盡澤,除了親吻不知下一步該如何,“白盡澤,我難受…” 白盡澤抱著他哄,“想要什麽,餘羨想要什麽?” “我不知道…”餘羨覺得熱,即便沒了衣物還是熱得喘不過氣,他什麽都不會,無措間忽然想起蓮花妖方才的話。 當真是假的嗎? 這人不是白盡澤吧。 白盡澤不會如此。 “白盡澤,你方才說的答案是什麽,我想聽你說出來。”餘羨神情古怪,抬手抱住白盡澤的脖頸,再沒有下一步,單是抱著就覺得心滿意足。 餘羨覺得自己大概是瘋魔了,他竟然想白盡澤說愛他。 白盡澤輕笑,一如既往溫柔,他說:“我愛你。沒拿你當孩子,你早就不是孩子了。” “嗯,我不是了。”餘羨無端覺得委屈,忍著淚望著這個陪他胡來的白盡澤,模樣,身形,脾性皆一般無二,本質卻有著很大的區別。 果真如此。 餘羨慢慢鬆了手,順勢拔下白盡澤束發的玉簪,正是因為這枚玉簪,餘羨想起給白盡澤取個‘如玉郎’的詼號。 後來,白盡澤還用同一塊玉料給餘羨雕了一枚精巧的玉佩掛在腰上。 餘羨捏緊簪子,悶聲不響明白了蓮花妖的話。 這人不是白盡澤。 白盡澤不會抱,更不會主動親他。 是他一個人的覬覦,他想白盡澤能同他不論長幼之序,不拘泥於世俗。這些渴望見不得光,注定消殞在無人知曉的潮濕的夢裏。 即便在幻境餘羨也舍不得看白盡澤死,那支玉簪避開了白盡澤,狠狠地插進他自己的心髒。 疼得皺眉卻也一聲不吭。 他顫抖的指尖,想摸一摸白盡澤溫潤的臉,就要觸到時連忙收回了手。 他說:“白盡澤,話我記住了,此後不再追問,你說過我記得。” 白盡澤握住他躲開的手,輕言淺笑,“小雪凰,你不願同我一起待在這裏嗎?”白盡澤又揉一揉他的發,“我以為你會喜歡和我永遠在一起。” 他說的話是餘羨剛才一閃而過的心中所想。是他的貪念。 這個白盡澤就好像他的另一個意識,完全按照他想的做,非說喜歡的話,餘羨更偏向對他好卻隻是好的那個白盡澤。 他說:“不願。” 頃刻間,凇雪閣化成了碎片不見了,餘羨也不在極之淵,眼前又是灰蒙一片,混沌的難以辨別方向。 雲挽蘇搖著他的墨綠扇子從混沌中走來。 “信我的話了?”他爽朗笑了笑,青衣不知何時變成了紅袍,頷首道:“幹柴烈火的節骨眼也能說停就停,餘羨,你自製力不錯。” 餘羨斜他一眼,回想剛才所有的荒唐場景,脊梁一寒,道:“別和我廢話。” “讓我來幫你分析分析。”雲挽蘇不僅說,還口不擇言,“知道你剛才為什麽進行不下去嗎?一看就是第一次,自然想象不出該如何,進行不下去才正常。” “閉嘴!” “你師父當真是個溫柔的人。”雲挽蘇悠悠道:“回去看些春宮圖,長長見識吧。” 餘羨捏了捏拳頭,知道鎖魂鏈在幻境中對付不了他,於是換了一種方式勢要把將拖他進來的蓮花妖就地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