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書房本就是裏外兩間。今日三皇子在臥室實在是悶不住了,他對何明德也沒有那麽抵觸了,便到書房看書。何明德見他看書也要躲到裏間去,怕他不自在,自己便讓人取來了一卷紗,自己親自掛在了這中間的門上。太監剛來的時候,三皇子一聽是大皇子府的,便不想搭理。誰知這聽到後麵,陰陽怪氣,越聽越是上火。“你告訴池維竹,何明德非但是定國公的獨子,他還是端王的內眷!端王府還不至於缺了一個裁縫。”“狗奴才,跟你主子一樣地遭人嫌,滾!”天家兄弟不合,那個府外的裁縫已經被嚇得快站不住了。那個公公還想說什麽,一個杯子從屋裏砸了出來。幸好被簾子擋住,摔在地上,四分五裂。這奴才見了,心中也發怵,忙帶著裁縫出去了。“內眷”撿起碎瓷片,隔著紗,無奈道:“王爺,氣大傷身。”端王餘怒未消,念道:“這麽個狗奴才也敢來本王麵前耀武揚威……真是……真是……”“真是膽大包天。”何明德撿完了碎瓷片,道:“讓大皇子府做官服也挺好,省了料子錢、繡花錢。況且六日趕工,還要不少人工費呢。”三皇子差點一口氣被噎住了,恨恨道:“沒出息。”何明德也不想啊。他更無奈了,道:“王爺,你恐怕不知道,你這內眷把家裏最後的一點銀錢,都拿來娶……”感受到屋裏威脅的目光,何明德改口,“最後的錢都拿來讓我們兩完婚了。”他父親本來就沒留下多少錢,成婚的時候,還靠著官裏補貼才夠。何明德自己本就是浪蕩公子,沒有正經營生,現如今都靠著月例過日子。三皇子這輩子都沒缺過銀錢,聽了這話真是要再往外丟杯子。何明德見了忙道:“沒銀子了沒銀子了。”那個杯子還是砸在了何明德腳底,隨之而來的還有三皇子的一句怒吼,“本王有銀子。”當晚,十幾箱的金子抬入了蒹葭苑。第7章 轉念當夜,仍是如同前幾日,何明德睡在了窗邊的軟塌上,池旭堯睡在旁邊的大床上。夜涼如水,何明德縮在軟塌上,聽著窗外的紡織娘叫聲,幾乎難以成眠。軟塌太硬,尺寸太小,床邊太冷。“明日和三皇子商量一下,我還是搬出去吧。我在這住著他也不自在。“”希望他不要和他的父母兄長提起分居之事,否則我可又要背黑鍋了。“大床上也傳來了翻身的聲音,伴隨著略有些急促沉重的呼吸聲……急促?往日裏三皇子休息時的呼吸都是平緩安穩的,今日怎地呼吸聲這麽沉?想到晚膳時他略有些懨懨的神情,何明德皺了皺眉。或許是生病了?何明德坐起身,借著微薄的月光摸到了床邊。池旭堯即使在沉睡中也皺著眉頭,獠牙麵具被放置在枕頭旁,襯得完好的半張臉也猙獰了起來。幾縷長發被黏在了他的額頭臉龐,何明德伸手試了試他的額頭,就覺得手下滾燙。發燒了?何明德心一沉,剛要起來叫人,就覺得手上一涼,接著腕骨一陣劇痛,被人反擰過去。池旭堯睜開了眼睛,冷聲問:“你想幹什麽?”借著月光,何明德看清了池旭堯的神情。冷漠、殘忍、麻木,像是一頭被挑釁的受傷的狼,正打算隨時咬死麵前這隻膽大的獵物。何明德的後背都是疼出來的冷汗,心中升騰起一點心疼,更多的卻是惱怒。他的聲音帶著惱火,道:“我聽你聲音不對,看看你是不是生病了。”頓了頓,“你發起高熱來了。”半晌,池旭堯嗤笑一聲,鬆開了手。他翻了個身,背朝何明德,又睡了。“少管本王的事。”何明德心底的火不斷往上冒。還不是擔心你出事?誰又想管你的事了?養不熟!何明德在心裏惡狠狠地說著,捂著腕骨,摔上門出去了。池旭堯聽著摔門聲,睜開眼睛看了看黑暗的虛空,片刻後又閉上了眼睛。他裹緊了被子。何明德出了門,走到了邊房門前。原本主子休息,屋裏該有兩個丫頭或者老婆子值夜。可池旭堯來了以後,別說晚上,就是白天院子裏也幾乎沒有人。屋裏不留人,四個丫頭就都被安排在邊房。何明德把一鴻叫起來,壓低聲音吩咐她拿來藥酒。何明德聞著這刺鼻的味道,想也知道池旭堯定然不喜歡。“院子裏還有酒嗎?都送到我房裏。再燒些熱水來。”一鴻一臉驚訝地看著何明德,“大公子,這也太晚了些,若是想喝酒沐浴,還是等明日吧。”何明德:“三皇子發熱了。”他看一鴻立刻就要說自己去照顧的樣子,擺擺手,“你把東西送到門外就好。今晚我先照顧他,明日若是還不行,再請大夫。”一鴻先給他拿來了藥酒和竹葉青,便去燒水了。池旭堯還睡著,何明德自己坐在窗邊,摸著黑給自己的手腕搓藥酒。被池旭堯擰過的那一圈一陣刺痛。這藥酒越搓,何明德心裏越是窩火,可到了最後,卻也隻能化作一聲歎息。何明德走到床邊,看著池旭堯的背影,輕聲道:“你年輕的時候,脾氣也太壞了點。”池旭堯自幼習武,否則也不會也那等地機敏。他雖然發燒燒得迷迷糊糊的,可何明德一走近他就察覺了。何明德說的前半句話他沒聽明白,可是後半句可是明白得很。他剛要撐著身體起來罵人,就又聽到何明德的聲音之中帶著他不明白的溫柔,像是一陣春風吹過。“快點長大吧。”那語氣之中,似乎充滿了對故人重逢的憧憬。其中的笑意與溫柔像是一層蛛網,忽然就絆住了池旭堯的身體。池旭堯聽到了何明德在叫他的名字。他有些不情願的睜開眼,煩悶道:“做什麽?”“告訴你一聲,我替你擦擦額頭,不要再把我當成奸人了。”池旭堯心中有淡淡的困惑,為什麽要替本王擦額頭?他不生氣嗎?不,或許他隻是在麻痹本王,說不定要設下什麽奸計。他矜持地“嗯”了一聲,就算鼻音深重,也是十足地王爺派頭。何明德用酒和水浸濕了毛巾,擦了擦池旭堯的額頭和臉頰,和汗涔涔的脖子。酒精揮發,帶走熱氣,池旭堯這才察覺到自己的身上有多熱。太舒服了,池旭堯合起了雙眼,幾乎要睡過去了。在他沒有意識到的時候,他露出了少有的乖巧。屋外,一鴻輕輕敲了敲門:“大公子,熱水送來了。”“放在那兒,你早些去休息。”何明德給外間點了一支蠟燭,僅僅能照清楚路罷了。他把水端進來,輕聲詢問池旭堯:“身上也都是汗吧?擦擦身體?”方才的乖巧都不見了,池旭堯被驚醒,被子一裹,警惕地看著何明德。何明德失笑,“那你自己擦?”池旭堯嗓子都有些啞了,又難以自製地暴躁起來,“滾。”何明德果真是放下了熱水,滾回了軟塌上了。不知為何,他真走了,池旭堯的心中又有些難受。可是這會兒身體的高溫讓他實在是糊塗了,他也沒有精力再去深究,他終於閉上眼睛,陷入了沉睡之中。夢裏夢外也不知今夕何夕,池旭堯忽然被一道陌生人的低語聲驚醒。有人在摸他的手腕。不是認識的人。池旭堯翻手就要去擰此人的手,卻感覺那雙手很快被收了回去。接著床簾被挑開了一道縫,何明德鑽了進來。他的眼底還帶著笑意:“這麽一大早的就這麽生龍活虎,我看王爺今兒再喝一劑藥就能好了。”池旭堯意識到方才是大夫在給自己診脈,更是嫌惡地皺眉:“本王不用大夫。”聲音嘶啞,果真是病情加重了。床簾之外,人影晃動。雖然知道外麵的人看不見裏麵的景象,池旭堯還是渾身不自在,心中憋悶想發火。他拿起枕邊的麵具就要戴上,卻覺得手腕一熱,被人抓住了。何明德非但抓住了他的手腕,另一直手還熟門熟路地摸著他的額頭。那手幹燥溫暖,帶著陌生的觸感。縱然是被高熱燒地有些遲鈍的腦子,也忽然感覺到了一陣酥麻。池旭堯下意識地拍開了何明德的手,很大一聲響。兩個人都愣了一下,池旭堯也沒想到自己用的勁兒這麽大,但是道歉的話似乎更不自在了。他抿了抿唇,底氣有些不足地道:“放肆。”一點也不冷漠,一點也不生氣。何明德笑了一聲。聲音帶著一如既往的溫柔:“昨夜我都對王爺放肆許多次了。”他坐到池旭堯的身邊,低聲勸他:“昨晚我雖然給你擦了些酒散熱,但終究不是根本,你現在還有些燒呢。”“讓大夫看看?”聲音又放低了,“隔著簾子,大夫也看不見的,好不好?”因為擔心被大夫聽見,池旭堯會尷尬,何明德的聲音便放的很低,兩人靠的很近。熱氣撲騰出來,池旭堯隻覺得耳朵有些癢了。他這會兒坐著也感覺出來了,除了頭還有些暈乎乎的,額頭脖子都很幹爽,像是被人細致地擦拭過了。再抬頭看,就見何明德的眼睛下麵兩團青黑,比以往更重了。昨夜自己病中脾氣更是比以往糟糕百倍,他記憶中似乎對何明德十分不客氣,拒絕了何明德的照顧。難道後半夜,他又起來照顧自己了?再低頭,偏又看見何明德的左手腕上一圈青紫,像是被人虐待了一般。回憶起這傷痕來源,池旭堯少有的心虛了。他感覺到何明德視線還落在自己身上,等著自己的回答。此時此刻,看著那傷痕,池旭堯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說出一句狠話了。但是他也說不出軟話。等在帳外的大夫便見裏麵,半天,一直手矜持地從簾帳中伸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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