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通,想不透。窗外的圓月亮閃閃地,清冷的光輝公平的灑在每一處。何明德睡不著,坐在窗邊看那輪月,想到從前自己還睡在榻上時,許多次也是這麽看著月亮。想家,想親人,想未來。他對這個時代,至今仍然沒有……信任感。新年的時候,他對池旭堯說,自己是他的家人,他是真心的,也是這般做的。但是在這個世界,卻沒有能讓何明德當做家人的人。一個能讓他,不管在什麽時候都會想起的人,會因為他駐足過某處,從此某處都有了意義的人。池旭堯很特殊,但他不知道,池旭堯是不是這個人。屋裏好安靜。曾經每一個看著月亮的夜晚,他的耳邊都能聽到熟悉的呼吸聲。何明德不知道自己的情感歸處,但是他很確定,今晚他在想念。雖然難耐,尚可忍受。唉,也不知道旭堯此時,是否安好。軍營那點事兒已經到了收尾的時候,端王用了三四天便弄完了。不過事情他沒想清楚,他便不肯走。他不走,別人也不敢催。柳將軍倒是敢,不過他總也避著端王,不去見他。柳將軍不管,柳瑞正好找著機會和端王玩,成日拉著端王在比武場上比試。這天柳瑞又帶著一群朋友來軍營玩,端王本也不想去,不過聽說譫台秋高也來了,端王便一同去了。跟著譫台秋高的一群人看著都是讀書人,握著弓的樣子都手抖。柳瑞解釋道:“都是打算參加恩科搶狀元的,聽說家裏逼得緊,各個都要瘋了,今兒終於找著機會跟著譫台出來了。”那可真是白擔心了,畢竟有另一群人都信心滿滿要把前三甲收入囊中了。端王和譫台秋高說了幾句,似乎是不經意問道:“對了,前幾日皇兄去你府上,你們玩的開心?”譫台秋高立刻訕訕地抱怨道:“唉,祖父實在是不近人情,太子肯賞臉來我這兒賞畫,是我的福分,可祖父他竟然當著太子的麵,把我和畫都扔出了府。王爺,太子沒生氣吧?”果然是譫台老大人麽?說是純臣,一點兒不含糊。端王安慰道:“譫台大人這才是為臣的本分,皇兄讚賞還來不及,怎會生氣?”譫台秋高立刻放鬆了,也跟著笑起來,“雖然我與太子相交時日尚淺,卻也看出太子是寬容大度之人,是我狹隘了。”“喂,”校場上柳瑞叫了他們一聲,“來軍營就來比試,站著說話做什麽?”“王爺,來不來?”他挑釁地一挑眉,端王沒說來不來,而是寬了外袍,走到他身邊。“你把兩個月的月錢都輸給我了,還比?”柳瑞懶洋洋地道:“王爺不是也輸給我藏劍了麽。我看上王爺的那件火狐披風了,今兒我打算贏它。”這幾日端王也算是對柳瑞的性子有了新的認識,聽了也不生氣。“好啊。”端王端起弓射了一箭,“我今兒贏了,我要看你去柳將軍麵前,說你打算與我結拜。隻怕你舊傷未愈,又添新傷。”柳瑞:……柳瑞被他一提醒,就覺得後背也疼,屁股也疼。他去浮月樓調戲小姑娘的事情不知怎麽被他爹知道了,他爹以前也嚴厲,可從來沒發這麽大的火。柳瑞本來想著自己隻是拉拉扯扯,行為輕浮,他爹打一頓就算了,誰承想他爹拿了兩指粗的鞭子,把柳瑞抽的衣服和血肉都粘黏在一起了。軍營裏其他人本來也隻想著柳將軍教訓教訓兒子罷了,反正柳小將軍皮糙肉厚地,都去看熱鬧。看著看著發現柳將軍越發氣憤,幾乎是要把柳瑞打死的程度,忙上前去攔。柳瑞被打的就剩一口氣了,實在是怕了,掙紮著去抱他爹的腿。柳將軍看兒子這般,眼睛怒睜,問道:“你認不認錯!”柳瑞看親爹這一副要手刃親子的模樣,實在是怕了,連聲認錯。柳將軍這才好似醒神,看了看柳瑞的模樣,又心疼又是氣,那鞭子刷地在地上抽了幾聲,罵道:“人家姑娘好看,與你何幹?喜歡人家,你就回來讓爹娘好好去提親,要是沒那麽喜歡,就管住你自己!你當人家是什麽?小貓小狗嗎?那是同你一樣的人!”說著,聽到當時三皇子也在場,還要紅著眼罵道:“他也在,為何不當場打死你這畜生算了!”柳瑞本就不行了,又被他爹無理取鬧的大嗓門一震,眼睛一閉,安詳地暈了過去。暈過去之前想,看來阿爹是真的好討厭皇三子啊,這都要無理攀扯一下。柳瑞剛好了些,就被告知被克扣了三年的月錢俸祿,全部送給豆蔻去了。柳瑞有心辯駁兩句,但一見著他爹的那張臉,哪裏還敢?前兩天三皇子來軍營時,柳瑞才養好,後背那都不是一道道疤了,打得太狠都連成一片,皮膚都快跟上端王了。池旭堯看了也不禁感歎,柳將軍教子實在是太嚴,倒是對柳將軍改觀了些。柳瑞聽了三皇子的話,暗想按照父親的脾氣和討厭三皇子的程度,隻怕今日自己說完了要結拜,就要被打斷腿。池旭堯手一鬆,箭飛了出去,隻有七環。柳瑞忽然道:“你方才手抖了。”端王在軍營和人動刀動槍比試過幾場,也射過箭,這裏都是習武之人,端王動手之前就沒指望能瞞住。他點點頭:“舊傷的影響,我身手遠不如從前了。”他說得淡然,柳瑞心裏有點不是滋味,卻又很佩服。“天快晌午了,咱們就比一輪吧。”一人十二支箭,一人一個靶子,射完了算分。柳瑞的功夫是柳將軍一棍子一棍子打出來的,可惜性子有些活泛,總有那麽幾支箭不能正中紅心。他動作快,一輪射完,不用到靶子前就算完分數了。“一百一十四。”看完自己的,又看端王的,箭靶上一百零五分,就剩下手裏的一支箭了。端王拿箭的手有點發抖,這點抖動在其它時候不算什麽,但是在射箭時,一點細微的改變,都會影響箭的目標。柳瑞又在一旁白話:“王爺今天是很難看到我挨打了。”端王沒理他,調整呼吸,一點點控製著發抖的手指。太難了。手指總是不聽話。汗珠慢慢地滲出在端王的額頭。耳邊響起柳瑞擔心的聲音:“王爺,算平手吧。”遠處那個小紅點變得飄忽起來,遙遠起來,不可捉摸。抓不到的,不然鬆手吧,這一箭總不會脫靶。就在這一刻,端王的耳邊忽然響起了師父的聲音,那時候他也射不準,六環、七環……“靶子好遠啊。”他去跟師父撒嬌。師父卻是沒縱容他,指著靶子中間的紅心道:“你不用管多遠,你隻要看著這裏,靶子永遠在這裏。”靶子永遠在這裏。池旭堯清醒過來,就像是呼吸一樣自然,鬆開了手指。他沒有看結果,柳瑞卻比他還要高興,一把搭過他的肩膀,叫道:“服氣!王爺想看我用什麽姿勢挨打?”端王卻是拂開他的手,笑的舒暢:“改天看你挨打,今日我該回府了。”多日來的鬱氣消散一空,他想通了。他不想要六環,不想要七環,他隻想要那個紅點。不管有多遠,靶子就在那裏,隻要夠耐心,那就是自己的。柳瑞一把摟過他:“今日我們去喝酒,喝完了你再回家!”第56章 我昨夜,是不是親吻你了酒館裏。“害,人間情情愛愛,說到底隻有四個字,投其所好。”柳瑞咕嚕咕嚕灌下一碗酒,手一揮,指點江山。“愛錢的,你展示身家。愛美的,你展示臉蛋。愛溫柔的,你體貼小意。這不就是手到擒來麽?”幾個人熱熱鬧鬧玩到了下午,便開始在軍營縱歌,等興致上來了,柳瑞便呼朋引伴,帶著眾人出門飲酒。池旭堯被帶著一起來了,喝到一半,一個少年提到相思,便引發了眾人的滔滔不絕。柳瑞的幾句話說的那害了相思的年輕人嗚咽起來:“可是那姑娘不愛財不愛美,無欲無求,好似天邊的菩薩……唉,她實在是比狀元還難求。”“相思好苦。”幾個年輕人立刻安慰了起來。“天涯何處無芳草。”“來來來,多喝幾口,一醉解千愁。”吵吵鬧鬧鬧得人頭疼。池旭堯坐在其中,雖無人敢拉扯他,他卻也就著那少年的眼淚,多喝了幾杯。相思好苦,求而不得好苦。唉,他初識情愛,愛的便是個世間最難追求的人。他回過頭仔仔細細地想,卻是也想不出何明德究竟有什麽偏愛。連投其所好也難。心心念念,以至於眼前都出現了想的那個人。池旭堯想不出答案,便有些委屈地握住了那人的衣襟。“你也是菩薩嗎?”什麽?何明德在府中等了多日,也不見這離家出走的小王爺回來。他還沒有想清楚,卻實在是無法在府中枯等。誰知去了軍營,卻聽說小王爺這幾日玩得盡興,又去城裏飲酒。等何明德再見著人時,便看到了一個兩頰泛紅,眼神渙散醉醺醺的小王爺。何明德哭笑不得地聽著那個“菩薩”二字,把人哄著攬在懷裏,立刻便覺得這幾日空蕩蕩的心有了著落。他和這幾人打了招呼,又會了帳,半攬半抱,把池旭堯哄上了馬車。這麽折騰了一會兒,池旭堯也是清醒了一點點,知道現在不能說喜歡。話壓了下去,委屈卻又溢了上來。他把自己埋在何明德的小腹,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溫度。何明德無奈地拉了他一下,沒拉動,便改了動作,輕輕揉了揉他的頭。懷裏被塞滿了,心也滿了,何明德沒動,就著這個姿勢像是在補充這幾日缺失的溫情。池旭堯腦袋蹭了蹭,嘟噥了句什麽。何明德先是沒聽清,俯下身又問了一句。“嗯?”池旭堯閉著眼睛,一臉醉樣,顯然是還不清醒。不過這回倒是聽清楚他說的什麽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被迫娶了陰鷙王爺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西流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西流並收藏被迫娶了陰鷙王爺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