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德和池旭堯目瞪口呆,你這個出家人,不老實地很。大和尚微微一笑:“都說天命大道,佛祖神仙,隻是誰又見過呢?和尚是不信這個的。”兩個人看著和尚的光頭,和幾十年的戒疤,沉默。“我信的上天即人心,人心所歸之處,即為天意,即為道,即為佛。王爺確實是天命所歸之處,但是王爺的容貌恢複,應該不需要老和尚跑腿送信了吧?王爺早就向上天祈福過了,不是嗎?”若是這麽說,也沒有錯吧。按照智塵的說法,唐大夫作為大晏子民,也是早有偏向,希望端王能為未來之君。何明德問道:“大師是如何知道的?”“和尚也懂一點黃易之術,這個不是騙人的。”那他留下端王的原因……“王爺為天下所做之事,老和尚雖在山上,也看得見,聽得到。王爺已是救了幾十人,有大功德,老和尚還看到天下太平百年,這相當於救下幾萬萬人,和尚當然要幫王爺一把了。世人愛聽這般神奇的故事,傳播開來,事半功倍。想來侯爺定然知道如何利用這次機會,就好像老和尚突然就成了京中人人稱揚的活神仙。”聽到最後調侃,何明德也有些汗顏。他當初死裏逃生,作為無神論者也忍不住去求了佛燈,便想到信仰也是宣傳的絕佳渠道。上次偶遇智塵後,他覺得這個和尚頗有意思,便讓人把智塵的名聲宣揚開,想著日後與智塵交好,或能利用智塵的影響,沒想到自己所做,竟早被和尚看透了。當即心服口服,對著和尚行了一禮道歉。智塵坦然受了,笑道:“這是王爺最後輕鬆愜意的兩個月了,此後回京,腥風血雨,即位後,便是背負天下蒼生,再難自由了。”說罷,便請這兩位自便了。何明德和池旭堯商量了一番,皇上暫時沒什麽危險,決定這幾日就啟程回京。何明德也最好是回京城,一來是要去調查池維竹說的太子的事情,二來是去安排池旭堯回京的輿論引導。兩人意識到,這竟是兩人婚後第一次要分開這麽久,一想到這一點,兩人竟都有些不舍起來。何明德在未離開前,幹脆也先宿在廟中。臨行前夜,兩人都是把對方吻了又吻,抱了又抱,連自己都覺得幼稚又肉麻,卻也舍不得拿開手。何明德低聲笑言:“阿彌陀佛,王爺,寺廟清修之地,佛祖看著呢,自重。”那語氣把端王臊地推搡了他一把,背過身去。何明德最愛看的就是自家王爺害臊的模樣,他從後麵抱住他,貼著他的耳朵笑:“看著就看著吧,佛祖看了幾萬年的世人,也該習慣了。”端王被他抱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翻了個身,臉貼著何明德胸膛,悶悶道:“我今日留下,皇兄還有其他人,說不定都要來這裏查探,我不好離開,你要記得來看我。”何明德抱著人,心也軟了,再三保證。過了一會兒,連端王自己都覺得自己過於黏膩了,才不要何明德講這些好聽的話,隻是把何明德的手放在自己的腦袋上,示意他摸摸。何明德給他摸了摸,又穿過黑發,給他按了按頭皮,舒服地端王骨頭都軟了,人都懶洋洋地 ,像是被愛泡化了。第二天何明德回京,端王就留在廟中,每日早晨先去跪香三個時辰,下午抄兩個時辰佛經,晚上和老和尚或是手談,或是煮茶,或是討論佛理,並看不出有什麽異常,幾番來窺視的人也看不出什麽,如實回稟,京裏人最後也隻當那和尚有些本事,給皇上說了什麽祈福延年益壽的方子罷了。再說何明德那邊,籌備了端王的事,倒是順利,隻把這當成一場大戲,台前幕後地準備就好了。過了幾天,街麵上的兒童忽然唱起童謠來,“九日臨空,十年無饑饉,廿年天下平,卅年老所養,年煩惱皆光光。”問起來由,小孩子都說突然就會了。這童謠的內容也怪,九日臨空,怎麽會天下太平?這怪事在京城中頗受關注了幾日。但是太子那邊,眼線都回了,說太子並沒有什麽異常,直到一個月後,有人看到一個被遮地嚴嚴實實的小轎,被送入了太子府,之後太子遣散眾人,無人知曉院子裏發生了什麽。天亮之前,那小轎仍是嚴嚴實實地被送了出去,也不知道去往何處了。太子越是如此小心,越是證明這人身份特殊,何明德吩咐人,尤其是街麵上的人留神,人過留痕,隻要線索足夠多,肯定能串起來。那小轎中的人沒查到,倒是湊巧發現太子派了兩個武藝高強的侍衛,喬裝打扮,出城去了。跟蹤的人跟到城外,發現這兩人順著官道,一路南下,忙回來回報了何明德。何明德隱隱有所猜測,連夜把府中功夫最高的四個人派出去,叮囑一番,讓他們追蹤去了。*轉眼就是一個半月,何明德去了山上幾次,給端王送了唐大夫新製的藥膏,摘下麵具,他臉上的傷疤基本都看不出來了。受傷那半邊臉,大多是新長的肉,還比另一半粉嫩些,不過等過些時日,多曬曬太陽,也就好了。回京的日子越近,兩人越是覺得山中的清閑歲月珍貴起來,正如智塵所說,回京之後,他們的生活就會翻天覆地。端王的心情更是沉重些,這段時間,他了解到智塵確實有些真本事,纏了智塵許久,智塵給了他兩條批語。一條說他,說他是親緣淺薄,注定親人離心,真的是孤家寡人的命。二條是說輝光,他的到來改了他孤家寡人的命,讓他在親人離散後不至於真的孑然一身,輝光一個普通人改了這樣的命,會招致災禍。再問,和尚就不耐煩了,開始念《大悲咒》,氣的端王要去搶他的木魚,敲他的頭。但是和尚寧遠自己敲自己的腦袋,也不肯多說一句了。這日京中又出了件怪事。京城碼頭,白日裏人來人往,這日正是繁忙的時候,人群中忽有人驚呼一聲,“水裏那是什麽?”眾人往河裏一看,就見一隻鐵鍋大的老龜,背著塊石頭,穩穩地遊到了岸邊,徘徊不去。有膽子大的,取下那石頭一看,就見正反麵都有天然的溝壑,歪歪扭扭,湊在一起,卻好似一個字。人群中有念過書的,看了半天,認了出來,叫道:“正麵是個端,反麵是個天。”有人道:“河圖洛書,神龜負石,必然是上天啟示,就是不知要如何參悟了。”那龜徘徊一會兒,也就又水離開。眾人稱奇了一會兒,忽有人又想到了一個多月前的那首童謠,道:“九日臨空……九日不就是個旭,聽聞端王爺的名諱裏就有……”“噓,這種話也敢說。”這時候眾目睽睽,不敢說,那神龜送來的石頭也被送入了京兆府,京兆府又上了折子送進了宮,回頭卻都私下傳開了。這上天已經降下了兩道預示,豈不是說端王登基執政,天下太平?這是上天降下的啟示啊。就在這傳的紛紛揚揚時,又有一種說法傳了開來,說是端王在廟中不是清修,而是在向上天陳情。若是上天願意降下明確的征兆,就在這幾日,他的容貌就能恢複。這傳的紛紛揚揚,誰不愛看這種熱鬧?就算是這幾日大雨不停,天色昏暗,也有不少人往山上跑,想去一探究竟。誰知端王日複一日,隻是跪香,眾人看了也沒趣。忽有一日,端王仍是出門,卻沒帶麵具。縱使陰雲密布,光線昏暗,眾人也能看到端王臉頰疤痕疊疊,令人生厭。眾人隔著雨簾,隻看到端王背影,跪著,磕頭,重複不斷,也是無趣。這些人就在廊下閑聊,不知不覺爭辯起來。一人道:“當初京中傳的紛紛揚揚,說是太醫院的老爺都說沒救了,怎麽會好。”另有一人道:“這是老天爺給王爺治,太醫院算什麽?”“這你也信?”“那你說,那童謠和烏龜怎麽說?”“呃……總之不是我親眼所見,我不信。”剛說完,就聽雷聲大作,閃電落下,院子外麵哄得一聲響,眾人出門去看,就見院子外一顆合抱粗的樹倒在地上,和尚們大叫,“樹被雷劈了,樹被雷劈了。”眾人看了稀奇,就聽身後腳步匆匆,有人問道:“發生了何事?”有人就要回頭給這個新來的講一講,回頭一看,半截話咽嘴裏了,來的是端王,他的容貌恢複了。第90章 栗子糕端王回京的這一日,是很普通的一日,他騎著馬,與何明德並轡而行。大家都說,上天接受了端王的陳情,劈了樹作為替身,了卻前因,從此端王就是那個童謠中的“九日”了。當然了,後半截不能說,隻能在心裏想,前半截卻是街頭巷尾,都在熱議的事實了。因此當端王進城時,走到哪兒,哪兒就好像被按了靜音鍵。百姓們不敢相擾,隻是眼神熱烈地偷看,與身邊的人使眼色:“端王的容貌當真奇跡般地恢複了!傳聞是真的!”端王剛回府洗了臉,換了便服,就接到宮裏的聖喻,讓他進宮麵聖。他隻能又匆匆換了朝服,進宮去了。宮裏與外麵也是一樣,那侍衛太監宮女,凡是經過他身邊的,都要偷偷看兩眼,端王任由他們打量,讓他們把這離奇的故事傳得更開。皇上見他恢複,更是龍顏大悅,拉著他翻來覆去地看,怎麽也不夠。他本就最愛這個孩子,這兩年又被兩個年長的孩子寒了心,就在這時這個孩子奇跡般地恢複了,這不是上天的旨意,還能是什麽?皇上幾乎是一瞬間,心中就開始謀劃如何改立儲君了,眼下除了太子未有理由被廢,還有別的阻礙,不過也都不急在一時了。皇上越想越高興,留下端王,父子兩喝了幾杯,皇上就咳嗽起來,被端王勸了,還要喝,眉梢眼角都是歡喜。到了晚間,端王才能離開,經過中宮,想著天色已晚,不好再打擾,就準備離開,卻被一個宮人叫住了。“王爺,娘娘和太子讓奴婢在此等著王爺,請王爺進去說話。”端王遲疑片刻,知道這一進去,基本就是相殘的開端,但這也是無可避免了。他暗暗吸了口氣,跨進了門檻。屋裏,母後正在繡花,太子在一旁看書,看似悠閑,卻也透露出無事可做的無奈。他們見了端王,都停下手,似乎是難以控製自己的表情,有驚訝,有驚慌,有難以相信,最後才落成一個不倫不類的歡喜的笑。皇後拉他到燈旁,借著明亮的燈光,細細把他的臉看了,竟是幾乎看不出來任何的痕跡!皇後幾乎要相信那個神奇的傳聞了。端王撒嬌似的問她:“母後,我恢複了,你高不高興?”眼睛死死盯著她,不放過她臉上的一絲表情,想著,看著這樣的自己,她會不會有一點點後悔那樣傷害了自己?可惜人心隔肚皮,皇後的表情很複雜,似乎有,又似乎沒有。太子看著也高興,問道:“堯兒,你跟哥哥說說,這是怎麽發生的?”這理由也是早就編好的,隻說是他日日祈福、抄經、跪香,心中日益澄明,到了那日大雨,隱隱有所感應,摘了麵具,繼續跪香。等聽到外麵有巨響,去查看了,被人提醒才知道臉已經好了,再回憶,才想起那會兒似乎臉上一陣發燙過。皇後和太子連稱奇跡,讓他明晚一定要來宮中,一同用膳慶祝。皇後垂淚道:“你父皇擔心我的身子,不許我出去,則寧也被拘在這,隻好叫你來了。”端王也不接話,隻是應下了。回府和何明德說起這事,都覺得這是鴻門宴,不是什麽好吃的飯。端王想,若隻是吃飯也就罷了,若是他們再生出什麽壞心思,無論如何,也不能有下一次了……這想法也就一閃而過,今日是他的大喜之日,何必為旁人煩惱?端王去仔細地沐浴了,渾身塗了香膏,帶著微微濕潤的頭發回來,坐在了還在看書的何明德腿上,低頭看他。他從來都知道,自己的容貌很好,今日也就比往日更多了幾分底氣與驕縱。“還看什麽書?看我。”何明德聞了聞他身上的香氣,看著他濕潤的眼睛和微張開的嘴唇,笑道:“看到了,王爺國色天香。”端王掐了他胸口一下,何明德嘶一聲,不再胡說八道,稱了王爺的心:“我來看看王爺其它的傷疤,都好了嗎?”說罷,一點點解開了他的衣帶,仔仔細細地檢查了起來。紅綃帳暖,全情投入的王爺,才讓兩人都感覺,什麽才是人間銷魂事。而另一邊,太子與皇後卻是焦灼起來,旭堯無論是名聲、實績、聖心,現在都超出太子許多,就是朝中黨羽,他當初毀容時,結交了多少學生,如今都在朝為官,官職都還不敵。而且池維竹敗了,他的舊部為了避免被太子清算,難保不會轉而投靠端王。隻怕這回,父皇真是有別的心思了。不行,決不能讓旭堯真的成為儲君,到那時可就什麽都遲了!眼下實在是沒有別的選擇了……母子二人對視一眼,都是下定了決心。到了次日,端王緩了半日,下午才去宮中。皇後果真是準備了一桌子端王愛吃的菜,還自己親自做了一份小小的栗子糕,說是一會兒讓端王帶回去,等回府了,剛好吃些糕點就能休息了。席間隻是說起高興的話,和過去的事,三個人都一杯接一杯的喝著,不多時都多了幾分醉意。乘著酒意,皇後才笑道:“堯兒,我看你父皇是想改立你為儲君的意思,今日我把你們兄弟找來,就是要你們保證,你也好,則寧也好,都是本宮的孩子,都不能兄弟鬩牆,一切全憑你父皇的意思。”太子認真的保證:“自然,堯兒如今也長大了,幾件差事辦的很好,我早就覺得做儲君累極了,若是堯兒能擔起擔子,我高興還來不及。”端王聽了這一唱一和的試探,隻裝作醉到失了神誌,“我也不想做什麽儲君,但是父皇又不聽我的,母後你勸勸父皇,皇兄你也不會跟我生氣吧?嘿嘿,若是我做了儲君,我就每日偷懶,皇兄幫我處理政務好不好?”縱然醉眼迷離,也能看出皇後和太子的臉色一變。還是皇後鎮定些,給他夾了些菜,轉開話題,又勸了他幾杯酒,等端王幾乎說不清楚話了,才推推他,勸道:“都是成家的人了,得回府去睡了。”說罷,吩咐兩個太監攙著端王,送他到宮門口侯府的馬車上。端王不要人扶,自己卻踉蹌,扶住了梨花木的茶幾。皇後忙讓人扶著他出去了。端王走到院子門口,卻又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回頭一看,竟是皇後跑了出來。他們母子二十年,他還是頭一次看母後這麽不端莊的模樣。他疑惑地看過去,皇後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忍住眼淚,格外溫柔地替他擦了擦額頭,整了整有些歪斜的衣領。“母後送送你,你慢慢走。”池旭堯抬起頭,看到太子也站在門口,神情晦暗,好似在送遠行的朋友。端王就知道,看來,還是鴻門宴啊。他裝作醉酒,慢吞吞地對皇後撒嬌:“母後先回房,我也送送母後。”皇後被他撒嬌的模樣弄得差點又哭出來,隻能先回屋去了,走之前還要叮囑他,睡覺前記得要吃了糕點。端王裝作醉酒,被兩個太監哄著,經過一片荷花池時,端王就坐在岸邊,不肯走了。兩個太監哄他,他卻一伸手,要那栗子糕。太監陪笑道:“王爺剛吃了酒水,再吃這些,會積食。”另一個太監也是說出百般的理由攔著。端王懶洋洋地道:“好,本王不吃,那賞了你們吃給本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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