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異族將軍偏要嫁我為妻 作者:山河不倦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不用。”他深嗅了一口,恍惚間有種自己不在行宮,而是在佛寺裏的錯覺,“若是麵容醜陋,如何能入長公主的眼?”楚戎將香爐蓋好,夢囈一般小聲嘀咕:“興許是床上功夫了得。”祝珩:“……”小小年紀懂的還挺多。傳聞大多是捕風捉影,一分真九分假,祝珩將關於燕暮寒的傳言梳理了一遍,估摸著那分真應該是他的出身。孤兒,被狼群養大。北域與南秦相對,背靠著終年不化的延塔雪山,穆爾勒河由雪水匯集,環繞著整個北域王廷,北域百姓受穆爾勒河哺育,以放牧為生,將延塔雪山視作神明棲息之地。雪山之巔是雪狼生活的地方,北域百姓認為狼是神的使者,有靈性,對其極為推崇,北域王廷的圖騰就是狼。如果燕暮寒真的是被延塔雪山上的狼群養大,那他在北域百姓的心目中無異是接近神的存在。砍了所有副將,得罪大半個王廷,也不算什麽大事了。祝珩翻了個身,久違地想起件舊事。花神節之後,他弄不清楚是做夢還是真實發生的事,找了一大堆和異族有關的書籍,迦蘭和東昭等小國記載很少,坊間所有的異族傳聞幾乎都是從北域而來。而北域的神秘軼事,大半都和狼有關。他印象最深的故事是狼神。相傳在很久很久以前,天生異象,流火瘟疫頻發,是大災之年。屍骸遍地,民不聊生,有一個人一步三拜,登上了雪山之巔,他在雪中跪盡日出與月落,請求神明拯救世人。神明動容,將侍奉自己的狼群頭領點化成人,命其下山平亂救世。狼神能夠驅使狼群,是天命授予,所經之處,世人莫不俯首稱臣。狼神雖然是人身,但本質是狼,狼是食肉動物,性情凶戾,他保留了凶殘的脾性。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百姓們對他又敬又畏,狼神心知自己和人類不同,在災禍平定之後,便毫不留戀的從人變回狼,回了延塔雪山。祝珩對這個故事印象深刻,是因為故事裏的狼神和他的處境相似,他雖然不是救世主,但同樣被人排斥。明明什麽都沒有做,隻是來到世間,便滿身罪惡。祝珩輕歎,他近些日子越發多愁善感了,竟然開始頻繁的回憶起過去。看來隻有檀香還不夠,他開始想念佛寺裏的木魚聲和誦經聲了。盤旋的香線被風吹散,氤氳出一片清雅的檀香氣。在沉入夢鄉之前,祝珩迷迷糊糊的冒出一個念頭:狼群養育,性情殘暴……倒像是照著燕暮寒編出來的故事。不知道數以萬計的北域大軍,是將這位少年將軍當成同類。還是,當成了狼。“……性情殘暴,心狠手辣,目無王廷。”塔木抬起頭,戰戰兢兢地問道,“將軍,還要接著念下去嗎?”燕暮寒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漫不經心地撥弄著桌上的玉料:“念。”塔木苦著臉,感覺手上這張薄薄的紙比千鈞弓還要重:“目無王廷,論罪當誅,吾等一十三營將士聯袂上書王廷,望王上早做定奪,誅殺此等大逆不道之徒。”“沒了?”塔木愁眉苦臉:“還有一句,我不敢念。”玉料是上乘中的上乘,即使是在昏暗的大帳之中,也散發著潤澤的光。燕暮寒小心翼翼地磨出第三顆玉珠,將廢掉的玉料掃到一旁,揉了揉發僵的後頸:“哦?什麽話把你嚇成這樣,大點聲,說來給我解解乏。”塔木理解不了他的要求,深吸一口氣,閉緊了眼睛喊出了最後一句話:“燕暮寒該死!”大帳內靜了一瞬,堆成小山的玉屑落在地上,發出細碎的沙沙聲,宛若延塔雪山的日暮時分,新雪綻開一地晶瑩。塔木偷偷掀開眼皮,他想象中的暴怒畫麵沒有出現,燕暮寒撫著眉梢,鬼麵具在帳中火堆的映照下透出幾分陰森:“說的好,尤其是最後一句,妙極了。”塔木一個激靈,話都說不利索了:“將軍,這,這道密報要怎麽處理?”大軍接連破城,每日都有捷報發回王廷,這封密報是被人偷偷夾在捷報裏的,被送信的人發現,截了下來。“既然是給王上的,那就送回王廷吧。”燕暮寒伸了個懶腰,語氣玩味,“一十三營的聯名,若是送不到,你猜該有多少人睡不著覺?”塔木跟著他幾年了,知道他這麽一笑就是要搞事情,幹巴巴地搖頭:“回將軍,我猜不到。”“猜不到,那我們去看看就知道了。”燕暮寒笑吟吟地做了決定,當即領著人出了大帳。這半個月來士氣高漲,一路高歌猛進,逐漸逼近南秦大都,大軍從未停下。昨日新下一座城池,進城之後,燕暮寒就讓人往南秦大都送了信,如今大軍正在城中休整,暫定三日後再出發。火把照亮了整個營地,隨處可見粗獷的狼族圖騰,鋒利的狼爪和獠牙閃著寒光,襯得這座煙柳畫橋一般的南秦小城更為秀氣。這裏連月光都是溫柔的,像一層薄薄的絨毛,降落到大地上。燕暮寒沒有穿甲胄,一身勁裝幹練利落,袖口紮緊,綁著彎刀和銀箭,他粗糲的掌心裏團著兩塊玉料,因為捂的時間太長,玉已經被體溫烘熱了。他伸出兩指挑開帳簾,微蜷的尾指勾著,仔細看來,竟是比正常的手指短上一節。北域放牧為生,善騎射,將士們各個都身高體壯,他們習慣了淩冽的風沙,南秦的和風細雨就像撓癢癢一般,即使是在更深露重的寒夜,大家也光著膀子喝酒談天。“將軍,您怎麽來了?”歡鬧的聲音在燕暮寒出現時戛然而止,他像是從延塔雪山吹來的寒風,一下子就刺激得所有人回過神來,帳內的人噤若寒蟬,那點薄酒帶來的微醺與快活散了個幹淨。燕暮寒掃了一圈,帳內的實際人數明顯超出應有的:“塔木,你來數一數有多少人沒睡著。”十三個營帳,每個營帳十名士兵,也就是一百三十個人。和數以萬計的南征大軍比起來,不過是九牛一毛。塔木仔細地數了一圈:“回稟將軍,一共有十九個人。”燕暮寒摩挲著指節,麵具下的眼眸彎起來:“與想弄死我的一十三營人比起來還少了許多,走,帶著他們一道去數數還有多少睡不著的人。”帳內有幾名將士白了臉,仿佛一瞬間被抽幹了生氣,麵如死灰。被發現了,那封密報被發現了。料峭秋風吹醒了酒意,幾人不約而同的冒出一個念頭:他們完了。今夜是月初,弦月彎出細瘦的弧鉤,和燕暮寒手臂上未出鞘的彎刀如出一轍。從軍營中走過,跟隨的士兵越來越多,到最後睡下的人也被吵醒了。燕暮寒依舊把玩著玉料,故作詫異地偏過頭,和塔木閑聊:“竟有這麽多人都睡不著,該不會本將軍一日不死,他們就一日無法安心入眠吧?”他沒有壓低聲音,含著笑意的調侃傳開,竊竊私語的聲音停下,人群中陷入一陣死寂,迷迷糊糊的人此時也被嚇清醒了。有人大著膽子問道:“將,將軍何出此言?”一路走來,所有人都見識了這位少年將軍的手段,知道他瘋起來比惡狼、瘋狗不遑多讓,沒有什麽事是他不敢做的。“軍中有些人甚……”燕暮寒拿著懶洋洋的腔調,思索半天才想出了合適的措辭,“甚是不小心,呈奏的密報都能和捷報混在一起。”知情人已經嚇傻了。密報上附有請願人的親筆簽名,如果燕暮寒追究的話,他們一個都跑不掉。“本將軍特地命人快馬加鞭,將密報送往王廷,相信再過兩日,那封一十三營聯袂的奏殺令就能擺到王上的桌案上了。”此言一出,和這件事有牽扯的士兵怔忪不解,不明白燕暮寒為什麽不毀了密報,尋釁報複,而是將控訴自己罪證的密報送往王廷。這種捉摸不透的態度令他們渾身發冷,如墜冰窖。“本將軍幫了你們的忙,禮尚往來,爾等是不是也該把命豁出來,供本將軍消遣一下?”燕暮寒好聲好氣的,不像是想要人命,倒像是野獸通了人性,收著爪子彬彬有禮地問,今天天氣真不錯,你能讓我捅死你嗎?睢陽城的城牆上還掛著副將們的屍體,將士們心裏發冷。“瘋子!”有人忍不住罵道。燕暮寒咀嚼著這兩個字,不怒反笑:“還有什麽要罵的嗎?”沒有人像他這樣,明明是笑著,卻給人一種陰惻惻的感覺。荒誕的故事情節逐一應驗,銀白的月光之下,那張覆著鬼麵的臉更顯狠厲,透著不同於人的嗜血本性。“若是沒有的話,那我就要開始消遣了。”這天夜裏,燕暮寒斬了一百三十人,屍骨堆在空地上,燒到了天光放曉。這一把火,燒盡了所有遲疑徘徊的異心。燕暮寒揉了揉耳朵,小聲抱怨:“南秦的天亮得可真早,我還沒睡呢。”他親手殺了十幾個人,月牙一般的銀亮彎刀飽飲鮮血,即使用絹布擦過了,依舊散發著濃鬱的血腥氣。連帶他這個人,身上都浸透了屍骨的味道。塔木站在他身旁,相比於其他人,他還算鎮定:“將軍,要回帳中休息了嗎?”“不,殺雞儆猴,殺雞儆猴,如今雞已經殺了,還得徹底鎮住膽敢犯上作亂的猴子。”大軍被召集起來,燕暮寒解下身上的兵器,隻留了一柄見了血的彎刀。他站在焚燒過屍骨的地方,扯開上衣,露出蜜色的結實胸膛:“南征事務繁忙,本將軍沒閑工夫勾心鬥角,有不滿者可上前來,與我分個勝負。”燕暮寒的肌肉不同於其他士兵的發達,線條流暢,薄薄的一層極具美感,上麵遍布著縱橫的傷痕,昭示了這具身體裏蘊藏著強大的力量。盡管如此,他這樣的身材在北域也隻能歸於瘦弱,若是再有一張漂亮的臉蛋,就會被當成花瓶。塔木想要阻止他:“將軍,不可以,您”“我要打到南秦大都,誰都不能阻止。”燕暮寒一一掃過眾人,初升的暖陽在他身上撒下一層燦爛的金光,“對我有異心的人,不服我的人,本將軍現在給你們一個機會,要麽取走我的命,要麽臣服於我。”“生死不論,過錯不究。”“我來!”北域的王廷是在馬背上打下來的,延塔雪山賦予了他們不可磨滅的血性,崇尚強者與武力至尊是刻在骨子裏的教條。“八十三營營長,穆離部兒郎,穆爾坎。”身高九尺的男人肌肉虯結,如同小山一般俯視下來,“延塔雪山在上,神明為證,燕暮寒,你若是贏了我,我就認你這個將軍,若有人阻你,千山萬裏,我必為你取來他的首級。”塔木瞪大了眼睛:“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