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澤玉下意識偏頭找尋辛鈐的身影,手腕很快被握住。“怎麽?”辛鈐側頭詢問他。“沒……”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群絡繹不絕,有眼熟的大臣也有全然陌生的男子,燕澤玉欲言又止,扯扯男人衣袖,辛鈐也順從附耳過來,兩人貼在角落私語:“這不是接風宴嗎?怎麽……?”“嗬,隨他去吧。”辛鈐捋了捋少年鬢角的發絲,順勢攬過燕澤玉的腰肢將人往前帶。辛鈐沒有過多解釋。有些話不適合在這兒說比如可汗為什麽從被刺的驚悸中恢複;比如可汗為什麽突然大費周章弄這些花樣……燕澤玉有必要知道這些,但不是現在。他遲早會將這些一一教給他。靴子踩在白絨地毯,軟乎乎的,幾乎沒有聲響,正極殿幾乎、完全是一個風流場所煙花之地了。他們踏入時無人恭迎,透過帷幕也看不清上首的可汗到底在行何種苟且之事,周圍臣子似乎默認這種荒誕的盛宴。燕澤玉總有種身在雲端的不真實感,環顧四周,默默打量形形色色的人。好在身側辛鈐一直半環抱著他,仿佛隱約借力的支撐。腰側的手忽而收緊,燕澤玉高懸的心就沒落下來過,因此極為敏銳地跟著停頓、抬頭隔著穿梭飄蕩的衣裙,對麵有兩人正跟他們對視。其中一個他認識雲忌,大名鼎鼎的雲將軍,曾經被辛鈐在雪地裏罰了軍鞭。雲忌看上去沒了上次見麵的氣勢淩人,像是在主人麵前收斂脾性的良駒,溫和恭順,略微垂著頭跟在高大男人半步之後的位置。而那良駒的主人,覆手立於雲忌前側,渾身首領之勢渾然天成,看著十分麵生,燕澤玉並不記得自己見過。“二弟。”辛鈐朝前方略微頷首,淡然的語調點明了對方的身份,原來是一隻被安排在中原辦事的二皇子。“大哥好。”比起辛鈐的態度,辛銘倒是客氣許多,右手覆上左胸,朝辛鈐行了個標準的平禮。可越發是如此,燕澤玉越能察覺到兩人之間暗潮洶湧的詭譎氣氛。果不其然,二皇子可不僅僅是路過,辛銘率先挑起話題,道:“想必大哥身邊的這位美人兒便是玉公子了?”二皇子辛銘的視線隨之落到燕澤玉臉上。辛銘的長相偉岸正派,相比起辛鈐漂亮得過分的骨相,二皇子的麵龐輪廓更大程度繼承了可汗的威猛雄壯,卻沒有可汗中年發福後的笨重,整體望過去,也擔得上一句英俊挺拔。但燕澤玉很不喜歡辛銘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那種快要從皮肉裏透出來的、令人惡心的虛偽……雖然滿目正色,不顯得太冒犯,卻也讓人舒服不起來。像是打量一件被主人打扮得完美誘惑的作品,而燕澤玉就是展台上供人娛樂的貨物……燕澤玉不露聲色地皺了皺眉,尋求庇護似的往辛鈐身後掩了掩身形。男人似察覺到他的動作,抬步往前一邁,高大的身體幾乎將燕澤玉護的嚴嚴實實,完全阻隔了對麵二皇子那令人厭惡的視線。如此自然的舉動落在燕澤玉眼中,讓他不由的一愣,還未細想,心底先是莫名升騰起一層繚繞的雲霧,朦朧朦朧的,讓人看不清晰。但眼前辛鈐和二皇子之間隱約微妙的氣氛讓他來不及想這麽多,隻是順從地貼在辛鈐身後,怯生生斂眉,看上去人畜無害,不想惹事的嬌弱模樣。作者有話說:今天做了鼓膜穿刺,好難受嗚嗚,更新有點少,sorry!明天多更一點!第54章 心意已決(小修)辛薩太子和二皇子不合,這是辛薩人心裏的共識。皇儲之爭,放在哪一個朝代都是朝臣百姓的聚精之地。這兩人劍拔弩張各執南北一方,相互掣肘,幾年來明裏暗裏紛爭不斷,若論起來,兩人皆有勝敗,誰也沒從誰手裏討了多大的便宜。對此,辛薩可汗並不是不知曉,倒不如說,可汗樂見於此,辛薩部落從伊始便秉承著茹毛飲血適者生存的法則,從不刻意打壓皇子們爭搶掠奪的天性,廝殺鬥爭後產生的狼王才會是最勇猛無雙的掌權者。可汗曾經還是皇子時,便也是腥風血雨過來的。這次是辛鈐和二皇子半年以來第一次見麵,不提私底下的那些刀刀見血的陰謀陽謀,在今天的接風宴上,兩人表麵上都維持了身為皇子的尊貴與體麵,臉上甚至還能對對方報以笑意。一副兄友弟恭的景象。周圍或隱秘或明顯的視線都下意識往這兩人身邊掃,暗戳戳窺探隱隱對立的兩位皇子。燕澤玉垂眸斂目,安靜站在辛鈐身後,他並未留意到二皇子頻頻停留在自己玉冠之上的,更未留意到對方嘴角溢出帶著惡意的微笑。“大哥還真是寵愛這位玉公子呢?公子頭上這玉簪……看上去真是精美特殊,華貴無比……”像是找到獵物突破,辛銘冠冕堂皇地開口。他的聲音不大,卻是指名道姓,很快,那些原本投放在兩位皇子身上的密集的注意力,全部朝燕澤玉頭頂的簪子匯集過去。朝中官員、浩命夫人、伺候奴仆甚至是侍奉舞女……數不清的雙眼……燕澤玉沒料到皇儲之爭的開端竟是自己頭上的玉簪,整個人都愣了半刻。這簪子……果真有問題?大抵是太緊張,燕澤玉下意識抖了下,發髻中插著的玉簪也隨之晃動,晶瑩剔透的玉墜兒相互碰撞發出悅耳聲響。他明明知道不可能,但仍舊覺得大殿上所有人的視線都仿佛集中過來。如芒在背、如鯁在喉“我沒看錯吧……?!”“那是鳳凰簪子?”“傳聞果真不假啊……這男狐狸精也不知道使了什麽下作手段!”“太子殿下怎會對一個晏俘……?”議論紛紛的大多是貌美婦人,三三兩兩倚靠著,以手帕或麵扇遮擋口唇,隻是那些閃著銳利寒光的眼睛絲毫不加遮擋,遙遙望去,像黑夜裏豎起的野獸的黃綠瞳孔,泛著涼。燕澤玉撩起眼皮環視一周,幾乎沒有善意的。那些或竊竊的私語,或明目張膽的嘲諷,直白的的傳進的他的耳朵裏。結合那些人驚歎不可置信的語氣,燕澤玉有一瞬間的恍惚。辛鈐送出這單鳳簪子,其中有什麽深意?雖然清楚,辛鈐沒有立場害自己,但他心底也難免泛起嘀咕。遲疑過後,燕澤玉小心地扯了扯辛鈐的衣袖。“辛鈐……”他小聲地喚道。“別擔心。”男人很快回應他,對方伸出手,長臂一攬,以不容拒絕的力量將他帶到了前麵。這一下,兩人幾乎站在完全平行的位置,在別人眼中,他一個豢寵,竟能與太子殿下近身同位。果然,周圍竊竊私語之聲更甚,甚至有人驚呼出聲。放在腰側的手有些炙熱,穩穩的托著燕澤玉,兩人之間緊緊貼,幾乎沒什麽縫隙,這樣的親密接觸之前不是沒有過,或許是當著眾人的麵,如此孟浪的舉動,讓燕澤玉麵頰莫名發燙,也不知是羞的還是惱的。“不過是一支玉簪子罷了。”辛鈐勾起一抹淡笑,接著語帶嘲諷的輕飄飄道:“快半年不見,本王竟不知道二弟眼界變得如此淺薄。”辛銘臉色瞬間變得有些難看,隻是上位多年的經曆讓他勉強穩住,還能虛偽勾唇朝辛鈐笑笑,“大哥說笑了。這可不是什麽普通的簪子吧……?”說罷,他還特意停頓半晌,似乎是留給眾人打量的時間,才悠然繼續道:“大哥您貴為辛薩一族的太子殿下,這鳳凰簪子……怎能說給便給出去了?”話音未落之間,辛銘暗暗朝正極殿上方投去打量的視線。也不知是巧合還是故意安排,繚繞在大殿中央的紅綢紗巾被一名略過舞女的衣飾掛住,嘩啦啦墜落一地。可汗攬著蘇貴妾飲酒作樂的荒淫無度的模樣,徹底暴露在所有朝臣命婦的眼中。與之對應的,太子、二皇子周圍隱約聚集人群的情況也被上首的可汗收進眼底。飄落的紅綢緞並沒有絲毫影響到可汗的興致,男人還是懶洋洋地,就著蘇貴妾柔弱無骨的手飲了一口美酒。淅淅瀝瀝的酒水順著可汗茂盛如雜草的絡腮胡流淌下來,滑入衣襟,似乎是嫌棄酒水太涼,可汗咂咂嘴發出幾聲嘖音,才勉為其難撩起眼皮看了看自己的好兒子們。“做甚圍在一起啊?”可汗聲音沙啞得像是著了風寒,臉色酡紅得也不太正常,但底下愣是沒人敢提出異議。聽聞可汗開口,二皇子這下子倒沒了之前的謙讓,趕在辛鈐前麵朝上位行跪禮,“父皇,兒臣許久不見父皇和大哥,甚是想念,方才聚在一起敘敘舊。”雖說舉動顯得有些急切,聲線倒還是穩住,沒有顯得太過諂媚。可汗的視線先是落到二兒子身上,懶懶的抬了抬手,示意接了二兒子的禮,隨後才轉到立在一旁的辛鈐臉上,可汗眼底混沌了片刻,又撫了撫身邊蘇貴妾的柔順長發才繼續道。“唔……今日便是接風洗塵,你們兄弟倆也不用拘謹,同樂!同樂!好好玩兒去吧。”顯然二皇子並不願意放掉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他依舊單膝跪地,上身挺的很直。“父皇在上,兒臣鬥膽多問句話。”頓了下,二皇子意有所指的將視線放到燕澤玉的頭頂:“不知您可有發現,今日大殿上有什麽特殊之處?”可汗遲鈍半刻,渾濁的眼瞳短暫睜開,緩緩鬆開了抱著佳麗的手臂,他順著二皇子的視線望去,隨即整個人半坐起來。燕澤玉能察覺到對方正在看自己,那猶如實質的視線一寸寸將他從頭到尾掃了個遍,他像是被叢林裏危險的動物盯上,身體不自覺的僵硬了起來。像是覺察到了他的僵硬,片刻後,燕澤玉感受到放在他腰側的手安撫般拍了拍。大殿上落針可聞,剛剛還在飲酒作樂的一眾人,此刻都規矩坐在位置上,守在兩側伺候的宮人門更是大氣都不敢出。隻有這一瞬間,底下的臣子才在可汗身上窺見了些曾經縱馬馳騁戰場殺敵無數的王的影子。不過也隻有這一瞬間了。隨著蘇貴妾酥手重新環抱上可汗的脖頸,這頭短暫蘇醒的獅子又重新陷入懶散怠惰的沉寂模樣,過於茂密的胡子將男人的神情遮擋大半,叫人看不真切,隻聽到那沙啞破損的聲音低沉沉。“鈐兒可有中意之人?”這是瞧見燕澤玉頭頂的鳳凰玉簪了。鳳凰簪子的含義如何,燕澤玉之前並沒能從辛鈐口中問出答案,所以這會兒也沒聽出什麽話外音,隻是從眾人的竊竊私語中有所模糊猜測。燕澤玉是在大腦一片空白中被辛鈐拉著一並跪下的。膝蓋下是柔軟暖和的絨毛墊子,恍惚間還以為跌進雲層霧氣,不知今夕何夕。唯有耳邊那兩聲環佩相擊的玉聲格外嘹亮,仿佛射穿雲霧而來的聖音指引。“回父皇,兒臣已找到心悅之人,今日便借好日子,秉承父皇。”辛鈐這段話說得順溜異常,明明是二皇子特意給他下的絆子,卻被化解得無一絲錯處。似乎是經過千萬次預演後的萬無一失。若真要挑刺,那這唯一的閃失便是他。他,燕澤玉。果不其然,二皇子沒有善罷甘休。“父皇明鑒!大哥身為辛薩一族延續血脈的太子殿下!怎可隨意私定終身?況且,這位玉公子……”二皇子的聲音逐漸微弱下去,未盡之語,卻已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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