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燕澤玉抬眼,等著辛鈐接下來的言語。“我滿足你的願望,那你該叫我什麽?”燕澤玉神色一滯,電光火石間想起這樣的對話似乎出現過。‘你剛才叫我什麽?’‘嗯?’‘求人可不是你這麽求的。’……“阿鈐。”燕澤玉囁嚅開口,半垂的眼睫不住顫抖,暴露了少年並不平靜的心。他其實能猜辛鈐這次是想讓他開口叫‘哥哥’的,但他不願。一來,能讓他叫哥的沒幾個,大哥、其他兄弟,還有葉漣……他不想隨隨便便喊一個外族人哥哥;二來,‘鈐哥哥’怎麽聽怎麽別扭,聽差了的話,倒像是民間男男女女恩愛定情的乞巧節時,女子喚自己心愛兒郎的那聲‘情哥哥’。辛鈐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看了半晌,那雙黑沉如古井的鳳眼映著少年被壓在紅漆木柱上的可憐模樣。“太小聲了,沒聽清。”男人曲起手指撩了撩少年下巴。燕澤玉紅唇微抿,倒底是從喉嚨裏擠出一句柔聲的“阿鈐”。耳根後知後覺燙得驚人,比起被辛鈐用犬齒反複研磨是也有過之而無不及。半晌後,辛鈐挪開了落在他臉上的格外壓人的視線,也鬆開桎梏他手腕的手。男人從衣領裏掏出一截紅繩係著的骨哨,放至唇邊吹響。一陣寒涼的風穿堂而過,在燕澤玉都沒看清的情況下,一位存在感極低的黑衣人已經跪在了辛鈐麵前。“主上有何吩咐。”“去正殿看著葉漣,膳食放到門口,有不對勁的地方速速來報。”那暗衛似乎沒料到辛鈐以骨哨喚人來竟隻是為了去看人送飯,略微停頓半秒,才起身應聲而後恭敬退了出去。“看什麽發愣呢?”燕澤玉被這聲音拉回神,收回了落在辛鈐衣襟領口的視線,後知後覺這個地方有些歧義,慌忙解釋道:“我、我沒……我隻是在看你的哨子。”骨節分明的手在玉色哨身上撫了撫,“好看?”燕澤玉點點頭,但辛鈐並未再跟他說什麽有關骨哨的事情,撚著紅繩收回衣襟內。帶著薄繭的大掌再次朝他麵前伸過來,低著下巴抬高,順勢在側頸重新結痂的傷口邊緣撫了撫。“你說,若是不塗藥,這裏會留疤嗎?”作者有話說:欠( )得很  大家自行理解:d第64章 不想留疤!燕澤玉不想留疤,更不想在側頸這樣尷尬的位置留疤,交襟領口隻能遮住一半,白皙皮膚上的、半遮半掩的、屬於辛鈐的齒痕會暴露在外。像是在白紙上肆意塗抹,蓋章刻印,向世人宣誓主權這是辛鈐的所有物。燕澤玉討厭自己像寵物似的被標記上別人所有物的符號,因此在聽見辛鈐說要留疤時狠狠皺眉了。但他知道越是反抗,大抵越會勾起辛鈐心底折磨人的惡趣味,要想讓男人心軟,隻有……“阿鈐……”聲調起承轉合,軟糯糯的。“嗯?”男人垂頭,挑眉看他,似乎對他主動有些驚訝,但狹長的鳳眼裏更多的是戲謔。被這樣的目光一瞬不瞬注視著,燕澤玉忽然覺得後麵的話有些說不出口,囫圇話語在唇舌間打了好幾個圈,才緩緩說出。“阿鈐,我不想留疤”全然撒嬌的語氣,話音末尾像帶著撩人的小鉤子。辛鈐會心軟嗎?燕澤玉不得而知。辛鈐唇邊溢出聲輕笑,“是嗎?為什麽?”男人話語都帶著笑意,似乎因為少年的貼近心情不錯。但燕澤玉看得清楚,辛鈐那雙狹長的眸子並未彎起絲毫弧度,黑洞洞的瞳孔不辨情緒。心中拉響警報燕澤玉緊張地滾了滾喉結,吱吱嗚嗚將腦海中準備好的說辭拿出來,道:“身、身體發膚受之……嗚!”男人尖利的犬齒再次咬住了少年纖細脆弱的脖頸,完全重合在先前的咬痕上。燕澤玉被嚇得顫抖,急速躁動的心跳聲‘砰砰砰’震耳欲聾。但辛鈐卻隻是單純將那塊軟肉含在嘴裏,有一下沒一下地用尖牙觸碰,並不再咬合。“怕了?心跳得這麽快。”辛鈐一邊玩弄他的傷口一邊說著話,聲音黏膩模糊又曖昧,但燕澤玉還是聽清了。他呼吸沉重著沒有回話,此刻的他恨不得自己從未跟辛鈐撒嬌請求過,明明對方以前很吃這套的,為什麽這次不行呢……?好在辛鈐最後還是放了他,沒真在原本就傷痕累累的側頸再咬上一口,不然他真的會疼哭。辛鈐帶著薄繭的指腹在結痂的齒痕上狠狠擦過,夾雜著細微疼痛和酥麻癢意,湊到他耳邊低聲道了句:“膽小鬼。”嚇了燕澤玉一通後辛鈐就出去了,直到晚膳後才回來。燕澤玉在辛鈐監督下敷了黏糊糊的草藥。舌尖苦得發澀,他也沒在辛鈐麵前吃那顆特意留著祛苦的糖霜梅子。下午丟的臉已經夠多,單單一顆梅子還摳搜留著,怪磕磣的,就怕辛鈐看見了又說出什麽調侃他的話。恰好金戈此時叩門而入,半跪在辛鈐麵前稟告說:“王統領求見,奴將大人領去了偏殿等候。”垂著腦袋漱口的燕澤玉能感覺到辛鈐落在自己頭頂的視線,但他裝作不知,自顧自埋頭吐了口鹽水。半晌,辛鈐那邊傳來響動,似乎是站起身理了理衣襟。不用看也知道,辛鈐此刻應當已經恢複了一絲不苟、閻羅冷麵的神色,再瞧不出先前將他抵在柱子上眼泛血絲的狂戾模樣。燕澤玉在心底默默腹誹:辛鈐這頭大尾巴狼,可真能裝。可當辛鈐華貴勾勒金絲海棠的靴子出現在他眼前時,他還是乖乖巧巧擦了擦嘴角的鹽水,抬起頭,看著人畜無害的。辛鈐從懷裏拿出一本銀絲裝訂的古籍遞給他,朝他微微頷首,轉身又走了。等辛鈐頎長高挑的背影消失在門外,燕澤玉才偷偷把那顆剩下的糖霜梅子吃進嘴裏,酸酸甜甜的果香在口腔中迸濺蔓延,壓過股難消的苦澀。擦了擦手上沾染的糖霜,燕澤玉隨手翻開無名古籍‘青蓮’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書畫在內頁。居然是失傳已久、近乎絕跡的《青蓮琴譜》!彈奏瑤琴的樂者幾乎沒有人不聽聞過‘青蓮山七弦仙’的。傳聞中隱居青蓮山的瑤琴第一士,傾盡畢生所學在駕鶴西去前留下這本琴譜,隻是世事變遷,時過百年,這本被奉為神作的琴譜最終在闌珊塵世中銷聲匿跡了,多少瑤琴樂友苦苦找尋而不得……竟然被辛鈐找到了?!燕澤玉雖不是什麽癡迷於瑤琴音律的人,但也聽教導他彈奏的先生說過青蓮琴譜,他仍能回憶起先生提起青蓮時如癡如醉的崇拜神情。故而翻閱的動作都輕了幾分,呼吸也下意識放輕。泛黃折舊的書紙被百年時光拉扯出碎裂的痕跡,發黃裂痕後能看出層層疊加、代代相傳的修補留下的魚膠,人間百年,青蓮不朽,看得出它曆任主人都是愛琴之人。而如今,這古籍琴譜兜兜轉轉被辛鈐送給了他,燕澤玉還真有些惶恐。他真的從未看清過辛鈐此人。明明幾個時辰前還餓狼似的啃了他脖子,這會兒又如此好心送他絕世琴譜?算了……多思無益,徒增煩憂。他還是去看看葉漣吧。長樂宮正殿的大門被燕澤玉推開一道縫,一股常年塵封的木屑灰塵氣息的撲麵而來,可這裏明明被打掃得一塵不染光鮮亮麗。熟悉又陌生的偌大正堂中央跪著一襲青衣的葉漣,夾雜著白絲的長發披散,瘦削的背影筆挺,像默默承受漫天風雪的孤樹。“漣哥哥,你何苦呢?”辛鈐不在,他還是喊了熟悉的稱呼。何苦故地重遊,孤單單一人跪在燕瀾延曾經生活過的宮殿找尋蛛絲馬跡。“如果大哥還在的話……他也不希望看見你沉湎於過去吧……”燕澤玉此時並不知道葉漣和燕瀾延的關係,絞盡腦汁想出些平常安慰的話。葉漣看上去很疲憊,似乎哭過,但不想讓他看見,一直側著臉。燕澤玉也就裝作沒發現的模樣,跟在對方身邊跪下。葉漣這才開了口,嘴唇翕張卻沒發出聲音,青年一頓,重新清了清嗓子,說:“澤玉,你其實不必擔心我的。國仇家恨未雪,我怎會輕易倒下呢?不過是偶感風寒,精神不如往日了。”燕澤玉沒有拆穿葉漣的謊言,若隻是受了風寒,為何往日烏黑的頭發會染白雪?他神色微頓,還是順著葉漣的話,道:“風寒可嚴重?需不需要尋個太醫瞧瞧?”葉漣自然拒絕了,穩住神色轉頭來看他,這一看,便又是火冒三丈。他呼出口濁氣,勉強以一種平穩的語氣詢問:“你脖子上是……?”他沒想到刺激辛鈐的結果竟是這樣……“啊……這、這個……”燕澤玉心尖一緊,趕緊伸手捂住了側頸的齒印。方才心神都被青蓮琴譜擾亂,腦子迷迷糊糊就來看葉漣了,竟然忘了換一身立領的衣衫。葉漣望向他的眼神複雜,沒等燕澤玉想出借口,低歎一聲,說:“澤玉,是我對不起你和你大哥。”燕澤玉不懂為何這也能扯上關係,他本意不希望葉漣再沉湎於暗沉往事,也不希望再提起側頸上令人尷尬的齒痕,單手遮著,趕緊岔開話題。“漣哥哥,方才晚膳後,王統領求見辛鈐。”“王統領?”葉漣蹙眉望過來,“你確定?”這王統領……“我沒聽錯!”燕澤玉有些急切。“我知道了……”作者有話說:玉:不想留疤!鈐:是不愛嗎?第65章 齒痕抹藥辛鈐徹夜未歸。這還是兩人同床共枕後,對方第一次夜不歸宿。也不知是在跟那個王統領商議何事?說起來,葉漣在聽見王統領三個字時的神色似乎不太對勁,還反複向他確認……燕澤玉腦子裏裝著事情,更無睡意,輾轉反側從睡習慣了的床內側翻身到了正中央,直愣愣瞧著床頂。今夜雲疏,月瑩悄悄爬進窗欞,透過紗質的床幔輕輕淺淺地灑在榻上,黑夜稍明,卻也並不刺眼,燕澤玉伸手在空中抓握,影影綽綽的月光落到白皙的手背上,像是在上好瓷器上蒙一層白紗,別樣的美感。燕澤玉卻沒心思欣賞自己的手是否漂亮,掌心徒勞地抓了一把月光,握不實,手心、心髒,都空落落的他頭一次覺得這張床榻太寬闊,寬闊得像是少了什麽。這一夜睡得不安穩,半夢半醒地浮在空中,天還蒙蒙亮時燕澤玉便起了。“玉公子今日起得真早。”為他梳洗的婢女本想討巧兩句,結果梳發時晃眼瞧見了他側頸結痂的齒痕,語氣一頓,沒了言語。燕澤玉精神頭不太好,沒留意到婢女奇怪的神色,勉強頷首,按了按太陽穴,指著一旁自己特意挑的衣服,道:“今日便穿這件吧。你整理好便出去,這裏沒什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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