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遠遠聽見通傳,才終於得見太子妃真容。驚才絕豔,一眼難忘。雖為男子,卻比許多京城貴女都生得漂亮,眉若遠山、眼賽秋水,朱唇不點絳而紅,一身月牙白長衫勾勒出清雋頎長的身姿,遠遠踱步而來,渾身都透著股小少爺似的矜貴。不像是煙柳風塵之地出來的,倒像是天潢貴胄的出身。叫人瞧上一眼都忍不住寵著愛著。燕澤玉不知這些人眼底震動,抬眸掃過院中三三兩兩對坐的翰林學士們,目光環視一圈都沒瞧見辛鈐的身影。“你們太子殿下現在何處?”他蹙著眉,隨便詢問了附近兩位對弈的青年。結果這兩人看見他像是遇到洪水猛獸似的,接觸到燕澤玉眼神的瞬間,兩人愣了半晌,肉眼可見的紅暈從脖子順著耳根一路蔓延到臉頰,待回過神後觸電似的低下頭,支支吾吾說不出話。燕澤玉還以為是自己神色太過嚴厲,鬆了黛眉,滿臉鬱悶地轉頭看了眼金戈,納悶兒道:“我……太凶了?為何低頭不語……?”金戈還未開口,倒是站在附近的另外一位白衣青年搭上了話,衣角翩翩上前一步,略帶笑意說道:“太子妃傾城之姿,凡人乍一眼瞧見,自然惶恐羞澀。”見燕澤玉皺眉,他神情似是懊惱,收起輕浮,很快換了話題,給出燕澤玉想要的答案:“太子殿下在裏屋與人議事呢。”燕澤玉順著對方視線往石階之上的屋子看了眼,微微朝人頷首,不欲多言,“金戈,我們進去看看。”話音剛落,燕澤玉腰上一緊。突如其來的力道讓人重心偏頗,趔趄兩步,被一雙有力的手臂給摟進懷裏。心髒瞬間提到嗓子眼,翰林院竟然有如此登徒浪子,燕澤玉瞪圓了一雙杏眼,剛要掙紮,身後熟悉的淡香湧入鼻尖,莫名叫人心安。他回頭瞧了眼是辛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走路沒聲似的,完全沒注意到。男人手掌扣在他肩膀上摩挲幾下,指腹與衣料摩擦時發出細微的聲響,沙沙的。伴隨著摩擦聲一齊傳入耳廓的還有男人醇厚磁性的嗓音:“今日怎的突然來了?前幾日落了雨,也不多穿些衣裳。”說後麵半句話時,男人是看著金戈的,眼底沉著些責備。“怎麽?我不能來這兒嗎?”他將辛鈐打在自己肩膀的手輕輕拍開,“已經春日了,這麽穿也不冷。”停頓半晌,忽而換了話題:“你用午膳了嗎?”辛鈐眼神略過少年身後跟著的提著食盒的婢女,又掃了眼金戈。“事務繁瑣,還沒用午膳呢。小玉吃過了嗎?”燕澤玉輕哼著搖搖頭,盯著辛鈐的俊臉,道:“等你一起用。”緊接著,滿院子的翰林學士都瞧見他們不苟言笑的太子殿下嘴角勾了勾,以往總是寡淡甚至嚴酷的眼眸也漾開一抹柔和,攬著少年的腰肢進了屋子。隻是太子殿下提步之前身形微頓,驀地回頭覷了眼方才與太子妃搭話的那位白衣學士,神色有些陰翳,叫人想起太子殿下從前那些血腥陰狠的手段,不寒而栗。“怎麽了?”燕澤玉詢問時,辛鈐便收回了冷淡的神情,若無其事地勾唇,眉眼微彎回了句‘無事’。將太子殿下臉色變化看在眼裏的眾人不禁汗顏,待兩人相攜的背影消失在門後,紛紛將視線朝白衣翩翩的費西元投去。“太子方才那個眼神……”“嘖嘖,太子看上去很在意那位玉公子呢……費家大少爺怕是討不到好了。”諸如此類的竊竊私語不絕於耳,費西元卻隻是盯著關閉的房門出神,有些心不在焉。*這還是燕澤玉第一次來翰林院,正屋內靠邊擺放著六張矮桌,都坐著人,桌麵攤開些字跡密匝的文書,似乎在他來之前正在議會。“方才太過投入,本王竟未發現已過晌午,諸位想必也乏了,下去用些膳食再繼續罷,一個時辰後再來。”“太子殿下……這……”燕澤玉循聲望去,開口之人是位白發蒼顏的年邁者,鶴發雞皮,但眼眸清澈。“李太傅,不妨事的。”辛鈐揮退眾人,牽著燕澤玉的手去了偏殿用膳。扯了扯男人衣袖,燕澤玉有些不確定地詢問:“你們在討論很重要的事情嗎?真的不妨事?”辛鈐伸手將少年鬢角微微淩亂的碎發捋順,狹長的鳳眼注視地很認真,“沒有什麽比小玉更重要的。”一路過來路程不短,食盒裏的飯菜都有些涼了,幸好著翰林院設有小廚房,白棋張羅著小廝將帶來的飯菜重新溫熱後才呈上桌,除此之外還有些海味,這類菜冷吃為妙,倒是免去熱菜的繁瑣。燕澤玉夾起一塊魚片喂到男人唇邊。“太子殿下,這可是深海捕獲的魚魚腹的肉,肉質新鮮肥美,生食最佳,別有一番風味……”語調帶著些不明顯的笑意。男人覷了眼,“哪兒學的俏皮話?”就著小家夥的手把魚片吃了,入口的確肉質鮮美清甜。“據說是你特意請的廚子呢,他給我切魚片的時候就是這麽說的。”燕澤玉撐著下巴,杏眼彎彎。這頓飯吃得其樂融融,頗有些新婚燕爾的氣氛。旁邊的白棋抬眼看了看,又拿目光去找金戈,金戈還是憨憨的模樣,對他眼底的暗示視若無物。自從金戈被調去太子妃身邊侍候後就他頂替了金戈的位置跟在太子身後做事。白棋撇嘴,暗忖:也不知道最初金戈怎麽就入了太子的眼。他朝金戈小幅度揚揚下巴,暗示似的朝門外看了幾眼,率先行禮後退下。片刻後,金戈才跟著他出來。“你怎的出來了?主子們沒人侍候……”金戈滿臉疑惑,懟懟他手臂。“你傻啊?”白棋本想拍拍金戈那榆木腦袋,看看裏麵裝得是不是豆渣,奈何身高不足,最後隻得訕訕放了手,“主子們新婚,先下正是恩愛的時候,你在裏麵瞧著,太子妃不得害羞?”金戈恍然大悟地“哦”了聲,似乎是想到什麽,黝黑的臉上隱約泛紅。果然,白棋說得沒錯,接下來的一個時辰裏,太子和太子妃都沒叫他們進去侍候。日冕走過一刻,屋內才響起太子的傳喚,卻不是喚他們進去撤菜,而是……換被單……太子妃裹在棉被裏被太子抱著,如墨的發絲散落些許,金戈根本不敢多看,但餘光略過還是不小心瞧見了少年緋紅如桃的耳根子。非禮勿視,非禮勿視!生怕太子殿下察覺到被責罰,金戈匆匆忙忙轉過腦袋,悶頭收拾床榻。偏殿作為太子日常休息的房間,提花簾後專門擺設有一張小床以供午休,隻是現在這張小床亂糟糟的,薄被褶皺而淩亂,不難想象方才的一個時辰裏都發生了什麽。金戈紅著臉,將弄髒的被褥換上新的,退到門邊時將將頓住,思忖半晌還是開了口:“太子殿下……正屋裏已有幾位大人候著了……”燕澤玉埋著腦袋縮在男人懷裏,但他也沒聾,自然聽見金戈這番話,隻覺得臉上更燒得厲害,低垂著頭往被子深處又埋了埋。辛鈐察覺到小家夥的動作,勾唇淺笑,待金戈出去了才把人從被褥裏挖了出來。“下次穿新做的那件紅袍子,聽見沒?”“知道了。”聲如蚊呐的。燕澤玉埋頭翻了個白眼,默默在心底腹誹:辛鈐真是亂吃飛醋,不過是巧合跟外頭那人同穿了白衣,害得自己被折磨一中午……少年渾身都冒著熱氣兒,白皙的臉頰浮了些粉紅,像陶瓷窯裏燒出來的粉釉瓷瓶,白裏透紅,煞是好看。辛鈐故意拿涔涼的手背貼上去,小家夥被冷得一哆嗦,但想來是悶得熱了,哆嗦完又主動往他手背上貼,貪涼似的蹭蹭。像隻傲嬌金貴的小貓兒,偶爾跑來主人腳邊求抱抱。可愛的小模樣特別容易叫人心軟。辛鈐沒再計較剛才的事兒,曲起手指像撓貓兒似的撓了撓少年下巴,道:“換了新被褥,你去午睡會兒吧。睡醒我就忙完了,等會兒一起回去。”燕澤玉將下巴擱在男人手掌心裏,默默盯著辛鈐的臉看了半晌,繼而搖頭。“睡不著,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正屋?”這番話其實是燕澤玉思索之後才說出來的,權當試探了,昨日與葉漣見麵時談起辛鈐最近早出晚歸的事情,葉漣便有意讓他打聽打聽辛鈐近日都在忙些什麽,再者,他自己也好奇。就是不知道辛鈐會不會讓他跟著旁聽軍政之事……按理說他是沒這個資格的,後宮幹政是朝中大忌,他雖並非女流但好歹也頂著太子妃的名頭,也算得上是後宮中人。但往日裏辛鈐對他的放縱難免叫人生出異想,人總是貪心的。所以思忖一番,他還是問出口了。聞言,辛鈐果然沒再說話,薄唇抿直,那雙狹長的鳳眸微斂著,安安靜靜地凝視他。這瞬間,燕澤玉有種自己試探的小心思全部被戳破的別扭。偏殿在此刻安靜地有點過頭,落針可聞,空氣都仿佛被無形的大手捏緊。燕澤玉喉結上下滾動,吞咽的細微聲響在寂靜的空氣中異常明顯,他頗有些尷尬地訕笑一聲。辛鈐這是不同意了……他也不想自討沒趣,默默轉頭將自己搭在男人手心的下巴挪走。剛偏了偏腦袋,卻被辛鈐捏著下巴掰了回去,男人微涼的指腹蹭過少年尖翹瘦削的下巴。“小玉等會兒替我磨墨吧。”辛鈐雖是答應了,但語調略顯寡淡,似是不愉。燕澤玉的注意力都放在男人身上,對於辛鈐細微的心情變化也敏感察覺到。如此勉強……果然還是不願嗎……?緩緩抬眼,視線猝不及防與辛鈐黑沉沉的眼瞳對上,燕澤玉眼皮顫了顫。雖然他也明白後宮中人不得幹政的道理,但或許是期望太滿,心意落空後便格外失望,辛鈐的態度始終讓他胸口悶悶的。“我還是睡覺吧。”他扭頭擺脫了辛鈐桎梏著他下巴的手,賭氣似的說道:“你去議事吧,我就不去打擾了。”瞧見小家夥生悶氣的模樣,辛鈐倒是笑開了,薄唇勾起戲謔的弧度,瞧著痞裏痞氣,蔫兒壞。“想什麽呢?”燕澤玉被男人曲指刮了刮鼻梁,一個輕吻緊接著落在鼻尖,又聽見對方笑盈盈地說:“以為我沉著臉是不希望你旁聽議事?”燕澤玉抿了抿唇,有些心不在焉地點點頭。“我不高興,是因為你不信任我。”辛鈐神色正經起來,抬起他的臉頰,直直望進他眼底,詢問到:“我有什麽事情刻意瞞過你嗎?”是沒有的,燕澤玉在心底默默回答。腦海裏走馬燈似的閃過一幀幀過往的畫麵,辛鈐的確從未隱瞞過他什麽,他想知道的,對方都告訴了。雖然某些時候需要付出些‘代價’……“下次你不必這樣小心翼翼試探我的態度。你既是我的妻子,我的便是你的,我所知道的,理應同你分享。知道了嗎,小玉?”辛鈐低沉磁性的嗓音落入燕澤玉耳中,像是承諾,實打實叫他愣了許久。作者有話說:狗太子是有點酸味在身上的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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