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不是普通宮燈。是燕澤玉生辰前日,他們一同在宮外夜市買的那對兔子燈中的一個,原本歪歪扭扭的破爛模樣有了很大變化,骨架被重新整修過,外層也貼了新油紙但做工略有些粗糙,大抵是小家夥自己鼓搗修好的。燕澤玉見他一直盯著瞧,便將兔子燈主動往上提了提,“好看嗎?我自己弄的!”“好看。”辛鈐頷首,唇角抿出個淡笑。燕澤玉也跟著笑笑,杏眼彎彎,湊近了主動挽上男人的手臂。辛鈐斜眼瞥來,視線落點正燕澤玉挽著他手臂的位置,半晌,意有所指地戲謔道:“今日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從前可不見小家夥這麽積極,又是迎他回家又是挽手臂的。“闖禍了?”輕飄飄一句。“沒、沒有!”燕澤玉趕緊搖頭否認,“我今天整日都待在家裏,除了修修燈籠就沒幹別的事情了。”耳邊,男人低沉得哼笑聲傳來,說不清是調笑還是別的什麽。正巧經過院中桃樹下。男人信手拈了一小簇桃花,簪在少年鬢角。這株桃樹還是上次燕澤玉去桃園采桃花花瓣遇到費西元之後,辛鈐特意吩咐下人從宮外移栽過來的,替換掉了院中原本枯死的老樹丫,也方便小家夥偶爾起興要給他做桃花糕。這花樹地下還埋著幾壇桃花釀,等待著時間的發酵。大抵是長樂宮水土溫良,這桃花開得比在外邊燦爛許多。院中燈火通明,風過林梢,花影葳蕤,更襯得樹下少年人玉麵紅唇、巧笑倩兮。“桃花開得不錯,很漂亮。”明明在誇桃花,辛鈐的視線卻一錯不錯地盯著少年,目光灼灼,看得人麵紅心熱。室內。晚膳早已擺好,燕澤玉特意掐著時間叫金戈布膳的,飯菜正熱氣騰騰。但他沒管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飯菜,倒是抄起一旁的茶水猛灌幾口。涼茶下肚,他才覺著臉上熱意略褪。可不等他全然放鬆,辛鈐見到金戈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小玉今日幹什麽壞事了嗎?”他早知今日見過費西元的事情瞞不過辛鈐,但也沒料到會暴露得如此快。甚至沒等他晚膳時好好賣個乖,就要被捅破到男人麵前。心中繃緊一根弦,燕澤玉忐忑又心虛地偷瞄辛鈐一眼。但辛鈐並未看他,狹長的鳳眼盯著溫溫吞吞的金戈,一瞬不瞬,氣勢很壓人。原本說好為他遮掩到晚膳後的金戈完全扛不住這審視的眼神,麵露難色,最後到底是朝太子殿下和盤托出了:“嗯……太子妃殿下今日並未做什麽特別的,隻是、隻是晌午後費侍郎前來拜訪,與太子妃殿下進屋聊了幾句,但費侍郎很快就離開了。”最後一句的音調格外加重,語速也快,極力掩蓋的模樣反倒有種欲蓋彌彰的意思。燕澤玉撐著額角歎氣,打定主意下次不再叫金戈幫忙了太實誠,不會撒謊。“費西元找你?”辛鈐那攝人心魄的目光收斂起來,不急不慢拉著他淨手。溫良的清水穿過指縫,辛鈐不知何時站到了他身後,以一個絕對環抱的姿勢將他扣在懷裏。溫熱的鼻息灑落頸間,燕澤玉的手腕被男人牽著按進水裏,不容置喙的力道,漾起漣漪陣陣。水波觸及手背,仿佛遊魚落下親吻,略微的癢。過了半刻燕澤玉才發現這根本不是什麽水波晃蕩,而是辛鈐正有一搭沒一搭地用指節蹭他小指。隔著層清透溫涼的水,感覺似乎很不一樣,若即若離的,平白撩人得緊。耳根子發燙,他縮脖子躲了躲,手也往另一邊挪了些。但這舉動似乎惹了辛鈐不愉,耳廓邊傳來不辨情緒的一聲冷哼。不等他反應過來,屬於辛鈐略帶薄繭的大掌完全覆蓋上來。根根分明的手指強硬插。入他指縫之間,一直從指根捋到指尖。相觸碰的肌膚瞬間變得滾燙,捋過骨節處時傳來細微的擠壓和痛感。明明隻是淨手而已……卻做得如此se.氣。接下來的晚膳,燕澤玉吃得心不在焉。大抵是辛鈐在得知他今日見了費西元之後並未顯得很生氣的緣故,心底那根緊繃的弦總算是放鬆些。心神一旦鬆懈,就容易想些有的沒的,比如方才那雙插。入他指縫的手,再比如從指根捋到指尖的輕微疼痛……這種呆愣一直維持到辛鈐攬他回寢殿之後。辛鈐慢條斯理褪去外衫,換上更為舒適的寢衣,這才慢悠悠提起先前被略過的話題:“費西元找你做什麽?”辛鈐生得實在俊美、身姿也挺拔如鬆,更衣這樣簡單稀鬆平常的事情由他來做也會顯得俊逸雅致,眉眼冷冽,又透著些疏離。但可燕澤玉知道,這可不是什麽疏離是心情不好。每次辛鈐用這般眼神輕飄飄看他的時候,總免不了一頓收拾,或輕或重全憑對方心情。“其實也沒什麽事情……”大抵是聽過費西元那些挑撥離間的話的緣故,他麵對辛鈐時總覺得心虛,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睛。倒不是真信了費西元,隻是有種背後聽了詆毀之言卻未反駁的莫名心虛。出乎燕澤玉的意料,辛鈐今日並未對此刨根問底。但一些小懲罰卻是躲不掉的。叩門聲短暫的響了兩聲,辛鈐停了手中動作向門口走去。燕澤玉心頭升起一抹僥幸。但雕花木門短暫開啟又很快關闔,剛燃起的期望瞬間被掐滅。辛鈐手中多了一枝剛摘的桃花和一壇酒。男人將那株桃花順手插進一個空缺的甜白釉花瓶,開了酒蓋。封層甫一打開,幽韻泠泠的酒香散了滿屋。燕澤玉酒量不好,又害怕自己醉後口吐真言,推拒著不肯多喝。奈何辛鈐已經將酒盞邊沿抵在了他唇瓣,酒水晃蕩的,浸得那朱唇水淋淋。辛鈐平穩得呼吸亂了片刻,長睫斂下,蓋住了眼底的情。欲。他到底是玩不過辛鈐。下巴被捏起,辛辣冰涼的酒液以唇齒相渡。大半進了少年口中,小半順著唇縫滴落,洇濕了胸口衣衫。燕澤玉不知道自己被親了多久,呼吸被剝奪,仿佛沉入深不見底的海,水流瘋狂朝他湧來,喘不過氣……離海麵越來越遠,他在往下沉,窒息帶來的沉悶愈發清晰。就在完全墜入黑暗的前一刻,包圍他的、如影隨形的海水驀地褪去。象征著生命的鮮活空氣重新吸入肺腑,燕澤玉眼前出現了一陣陣雪花般的麻點。腦袋昏沉得厲害,渾身發軟,他雙眼迷離地盯著虛空處的一點看,全然不知辛鈐那雙涔涼的手已經順著那沾濕的衣襟滑進了他的胸口。唇瓣有點疼,胸口也有點疼,不知是酒太烈還是吻太重的緣故。他伸出舌頭舔了舔,亮晶晶的津液在殷紅唇瓣上覆了一層,燭火映照著,誘人犯。罪。辛鈐卻不著急。將少年濕漉漉的衣衫褪到腰際。忽地,少年衣衫中掉出一疊折好的紙,落到床榻上,幾乎無聲無息的。辛鈐盯著看了一會兒,神色忽然變得有些奇怪。他拾起紙張,展開不出他所料,的確是那日他給小家夥講道理時隨手畫在宣紙上的遊魚。默默看了半晌,辛鈐驀地勾了下唇,俯身在醉得迷糊的少年額頭落下一個輕吻。“等我一下。”他低聲對燕澤玉道,也不管喝醉的人聽不聽得懂。辛鈐轉頭去了隔間的小書房。研墨、調色、試色……宣紙上留下幾道墨黑、宣紅的痕跡。每個步驟都一絲不苟,仿佛什麽神聖隆重的儀式。倒是醉醺醺的燕澤玉一個翻身沒找到辛鈐,自己摸索著找來了小書房。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現在多勾人。長衫半褪,醉酒後渾身肌膚都泛起薄粉色,臉頰更是緋紅,杏眼微眯,波光灩瀲的。誌怪小說裏逃出來的妖精似的。辛鈐重重呼了口氣,沉聲道:“小玉,過來。”燕澤玉迷迷糊糊地竟然聽懂了,提步走過去,可眼前的世界都是重影,方才扶牆都跌跌撞撞,更別提現在,直線都走不成。腿腳發軟,竟不小心絆到了衣袍,重心失衡的一霎,燕澤玉心尖驟跳,但卻不很害怕。因為遲鈍的大腦告訴他:辛鈐在這兒呢,不用怕。念頭剛升起,他落入一個寬闊有力的懷抱。很熟悉,是辛鈐的胸口,他埋頭進去蹭了蹭。男人將他抱了起來,就這麽抱去了書桌。‘嘩啦’旁的書籍被盡數掃落在地,桌麵上隻留了文房四寶和……燕澤玉。辛鈐將他直接按在了桌麵上,後背緊貼涔涼的桌麵,硬邦邦的,硌得他很不舒服,低聲抱怨了幾句。換來男人一陣輕笑。“小玉不是喜歡為夫的畫嗎?做我的畫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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