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意識到了這兩日被分散了注意力有些懈怠,拖累薛景閑了,頓了頓,道:“放心,我會盡快的。” 薛景閑:“拜托。” 江熙沉睨他一眼:“你不是沒抱得美人歸麽?還這麽急?” 薛景閑扯道:“我若孑然一身,說不準還能討他歡心。” 江熙沉諷道:“你難道忘了你在三皇子府和人偷情叫我打掩護的事?” “……”薛景閑自不會跟他解釋,“他又不知道。” 江熙沉心下討厭更甚,聲音冷淡了下來:“你的事我不想管,但我有幾句話要提醒。” “嗯?” 江熙沉道:“他同你……卻不叫你負責,要提防些,別碰了有夫之婦,或者是什麽套,借種生子之類的。” 薛景閑眉頭陡然一皺:“他好得很。” “日久見人心,他好不好,你又真知道?” 薛景閑聲音冷了下來:“你這麽好心?” “你想多了,”江熙沉道,“我怕婚還沒退你被人夫婿打死了,還是上鉤身敗名裂了,再不然得爛病死了,我還要替你守寡,你可千萬別耽誤我。” 薛景閑袖中拇指一下子捏住了食指指節:“他好不好,我自己清楚,用不著別人說。” 他一時有些忍無可忍,嗤笑一聲:“倒是你,言語這般刻薄,哪個男子瞧得上你?” 江熙沉這幾日本就脾氣不太好,聞言火一下子就冒了上來:“你這般好色一事無成,難怪她不上你!” 薛景閑一梗,深吸了口氣,道:“不好意思。” 江熙沉也自知有失禮數:“……不好意思,我這幾天心情不太好。” 江熙沉滿腹心思:“我盡快,最快。” “好。” ** 從蜜餞鋪出來,上了馬車,一路上江熙沉一言不發,連往日怎麽也要看兩頁的小人書都不看了。 管家察言觀色:“怎麽了?” 江熙沉閉上眼,揉著眉心:“改嫁。” 其他的事情不急,薛景閑提醒,他才想起,自己改嫁才是當務之急。 還有不到一個月都要成婚了,再不趕緊點,他真要嫁給薛景閑了,這才是噩夢。 到時候他真是一個嫁了人還和無數男子一夜風流還把合作對象勾上床的爛鍋了。 管家愣了愣,福至心靈,道:“珞娘留了不少公子的彩頭故意沒發,就是等著有機會好叫他們過來,少爺要不直接見見?” 也沒別的辦法了,江熙沉道:“好,她倒是為我考慮了,改明兒你替我去買個珍福閣買個首飾送她。” 管家喜道:“好嘞!” 臨晚的時候,江熙沉戴著鬥笠上了畫舫樓。 叫了二十餘位公子,來了十五六位,著實是不少。 因為江熙沉想找能拿捏的出了什麽事自己都能給他兜著的,所以珞娘按照標準留意時,特別劃掉了一些家室特別顯赫、脾氣尤其不穩定的,是以來的都是些溫潤如玉、拘謹內秀、抑或淡泊隨和些的,至少表麵上絕不是難相與的人。 他們要麽是今科才子、要麽是四五品官的嫡庶子,要麽就是初入官場在各部熬資曆的少年郎,普遍算不上好,也不算太差,當然也有一兩位極好的。 每位都請到了包廂。 江熙沉被迎著上了樓,管家道:“先見哪個?” 江熙沉頭疼不已:“隨便吧。” “那先見見靖北侯家的二少爺?” 江熙沉微訝道:“他怎麽也來了?” 那人雖是侯府庶出,卻比嫡出的還要大氣,多年醉心詩書,不問世事,並無功名在身,卻不是沒本事,隻是無意於此,他若是有意,狀元郎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隻是他隻想做個文墨書客,盼望能留些書畫文字,既可自娛,又可熏陶世人。 他向來視金錢如糞土,不知怎地竟也會為區區獎勵折腰,親自來了。 管家搖頭:“小的不知,少爺待會兒可以問問。” 江熙沉想著也好,便在珞娘的帶領下,進了那間包廂。 屋子裏,趙雲忱抱著幅畫卷,正拿著本書看,聽見動靜立即放下書起身,朝江熙沉作揖。 一介侯府公子,卻如此禮數周全地對個庶民,江熙沉心頭微訝,回了一禮。 趙雲忱大名,他早有耳聞,見倒還是第一次。 眼前人風姿秀逸,清俊非凡,氣質給人的感覺同二皇子有些相像,隻是貴氣中書卷氣、謙卑氣更濃,更淡泊寧靜些,如溫和不爭的玉,散發著微弱卻持久的光。 江熙沉剛要介紹自己,趙雲忱卻笑道:“東家之名,早有耳聞,今日倒是腆著臉來此討賞了。” 認識他?江熙沉悄然皺了下眉。 “客氣了,”江熙沉坐下,“本該是你的,又何幹麵子?隻是我倒是未想到,聞名如公子,竟會光臨敝地,實在受寵若驚。” “怎叫敝地,東家也謙虛了,”趙雲忱見人坐下了,才跟著坐到對麵,“實不相瞞,在下今日來,討賞是其一,其二,在下帶來一物,還請東家賞臉一觀。” 江熙沉心下疑竇暗生,做了個“請”的手勢。 趙雲忱扯開了手中的畫卷。 江熙沉看見眼前雪白畫卷上所繪的內容,瞳孔陡然一縮。第35章 小打小鬧閨房樂趣 薛景閑剛到畫舫樓,就要進去,腳步忽得一頓。 跟在他身後的陶憲稍有疑惑,順著薛景閑的目光望去,那是一輛並不起眼的馬車,停在隔壁酒樓的門口,侍從立在馬車前。 陶憲輕聲道:“少爺?” 薛景閑一言不發,盯著那個侍從。 那人雖是老百姓的衣著,眼神卻過於堅毅銳利,甚至還隱隱帶著點豺狼虎豹一樣的廝殺冷血,過的不像是平平淡淡的生活。 他的手搭在腰腹一會兒,又自然垂下,過了一小會兒,又搭回腰腹的位置。 手顯得很多餘,無處安放,或者……沒有放在它本該放的位置,不熟悉、不習慣。 手平時不是自然垂下的。 ……搭在腰間劍上的? 這個念頭冒出來的刹那,薛景閑悄然皺了下眉頭,往那侍從寸步不離守著的馬車掃了一眼。 “少爺?”陶憲茫然地又喚了一聲。 “沒什麽,”薛景閑收回視線,“進去。” ** 江熙沉看著攤開在桌上的那副畫,風輕雲淡道:“公子從何處得之?這副畫好像並未丟失,還擺放在樓裏。” 江熙沉就要叫侍人進來,去存放畫的地方檢查一二,趙雲忱抬手製止,一笑:“這幅畫並非當日那人所作,而是在下潛心所仿。” 江熙沉眉頭陡然皺了一下。 攤開的畫卷上,繪著一個人。 那是江熙沉自己。 這幅畫乍看和那日那個流氓畫的一模一樣,饒是他,不仔細分辨,都都辨不出任何區別。 江熙沉一時也分不清,到底是獨一無二的東西有了贗品叫他心下有些不舒服,還是因為這幅贗品並不太遜色於那幅真跡叫他不舒服,眨眼便笑道:“公子畫工舉世無雙,在下眼拙,佩服不已。” “舉世無雙?”趙雲忱笑了,“這怕是謬讚了,那人畫藝遠勝於我,在下也隻不過仿他心意,苦練數遍,才勉強畫出這一幅,借花獻佛罷了。” 江熙沉聽著那個“借花獻佛”,霎時抿了下唇,心道來者不善,神色如常地試探道:“不知公子此番,是要……” 趙雲忱輕笑一聲:“那日畫舫樓一遊,在下有幸見此奇畫,對這位畫中人一見鍾情。” 江熙沉握扶手的手陡然緊了,麵沉如水。 趙雲忱深看他一眼,似乎想透過他密不透風的鬥笠,窺見他一瞬間慌亂的神情,他和煦的杏眼眼尾微微上挑,笑意深深,文雅淡泊的外表卻似乎再也遮不住底下的狼子野心,他起身,朝江熙沉深深作揖:“在下今日特上畫舫樓,是想著,東家多半有那男子線索,想讓東家替在下同那男子牽線,好叫在下得以借他尋得畫中人,一表癡心。” 偌大的包廂一時鴉雀無聲,外頭的靡靡之音都仿佛被攔住了,一絲一毫都透不進來,屋子裏悶得厲害,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江熙沉暗吸了口氣,慢慢鬆了緊握扶手的手,就要同以往每一次一樣虛以為蛇,身後的門卻忽然開了。 “你找在下?那巧了,來來來,我剛好來找東家,我陪你談。” 江熙沉愕然朝門邊看去,那人懶洋洋倚在那兒。 一看到他,那日的記憶瞬間冒了上來。 趙雲忱眼底陡然一沉。 薛景閑沒看江熙沉,徑自走到他跟前:“那邊去點。” 江熙沉迫使自己回神,想著眼下情狀,用眼神無聲詢問他。 薛景閑並不和他眼神交流,極其自然地坐到了江熙沉身側,摟著他肩,把人往身側一攬。 江熙沉猝不及防瞪了下眼,渾身微僵。 趙雲忱看著,眼睛慢慢冷了下來:“你們……” “讓趙兄見笑了。”薛景閑這才有空看向坐在對麵的趙雲忱。 “實在不好意思,那日其實哪是什麽心意暗表,”薛景閑笑歎道,“就是小打小鬧閨房樂趣,結果被你看到了。” 江熙沉:“……” 搭在肩膀上那雙手往上,修長的指不安分地玩著他的頭發。 趙雲忱眉頭陡皺,臉色更冷。 江熙沉作勢去推他。 薛景閑一笑,沒管他的抗拒,改而去拉緊了他的手:“兄台這畫畫的真好,十成十的像,我自己都分辨不出來,東家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