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世子何時能發現他是替身 作者:Your唯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以往他出遠門是為了玩,如今是為了尋母,方孝承自個兒亦是個孝順兒子,豈有不將心比心的道理?最多就是方孝承叫春桃和穀音跟他一起走,路上多倆照應的自己人,是好事兒啊,江懷知道了還要誇他思慮周到呢。 …… 皇帝午歇還未起身,方孝承便安靜地等在殿外。 殿內,皇帝睡在重重帷帳後的龍榻上,眉頭緊皺,正被夢魘所困。 夢中,他跪坐在勤政殿正中地上,將方孝承摟在懷中,一聲又一聲地呼喚。可無論他叫多少聲、流多少淚,無論他如何撕心裂肺,已服下鴆酒的方孝承都醒不來了。 是他殺了方孝承。 可他是迫不得已才為之!是方孝承逼他這麽做的! ……都怪成瑾,一切都是成瑾的錯。若非成瑾,方孝承絕不會與他割袍斷義,不會逼他退位,他也就不會不得不鴆殺方孝承! 方孝承就這麽死在了他的懷中,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從此再也不會有人與他心意那樣相通,不會有人與他一同廊下讀書,不會有人懂他的抱負,不會有人和得上他的曲子……什麽都不會再有…… 方孝承忽然聽見殿內傳來異樣響動,他警惕看去,本想衝進去護駕,猶豫一下,止住了這衝動,隻是皺著眉,等太監進去又出來,說皇上醒來了,洗漱更衣後便宣他覲見。 不多久,方孝承進去。皇帝屏退眾人,怔怔地看著他。 方孝承見皇帝麵色蒼白,忙問候聖體躬安。 “……沒什麽,隻是近來不知怎的,一睡下就發夢魘。”皇帝輕聲道。 方孝承關切道:“想是皇上為社稷之事過於疲憊。” 皇帝搖了搖頭,猶豫片刻,道:“孝承,你幫朕一件事。” 方孝承拱手垂眸,道:“臣萬死不辭。” 皇帝微微苦笑,道:“那,你就上前來,從這些名錄中為朕擇定一後二妃六才人吧。” 方孝承一怔,抬眼與他對視。 皇帝尚在東宮時,已立太子妃與兩位側妃,隻是太子妃與劉側妃先後仙去,另一位張側妃纏綿病榻、見不得人。如今,後宮空虛,朝野上下對此十分關注。 半晌,方孝承回過神來,垂首道:“臣不敢僭越。” 皇帝道:“是朕讓你僭越。” 方孝承心中苦澀:“皇——” 皇帝打斷他的話,忽然發怒:“朕一個都不想選,可不得不選,因此叫你來選。若你不選,那就不要選了!” 方孝承又是一怔,抬眼看皇帝今日異常的叛逆,卻先見著他泛紅的眼尾和悵然癡情的神態。 許久,皇帝長歎一道氣,緩下聲來,道:“朕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朕能任性的時候不多,還望你成全。” 方孝承閉上眼睛,深深地呼吸。終於,他還是去到禦案旁,拿起待選名錄。其實論選並不難,左右是那些必須要拉攏的世家貴女。難的是,他要親手為自己所愛之人定下這些。 皇帝聽著方孝承強作鎮定地一一擇出名字並說明理由,心中想著那個“夢”。 ——其實,他不確定那是夢,還是預知未來。 夢裏的他沒有讓方孝承替他選後妃,夢裏的他與方孝承各自恪守身份、始終保持距離,他很久以後才知道方孝承拿成瑾那個草包做自己的替身。 他很不高興,卻無法指責方孝承。他隻能裝作不知道。這是沒辦法的事,他二人不能廝守,他總不能自己夜宿後宮,卻逼方孝承守身如玉。 好在,那個人是成瑾,一個和他相貌相似之人。他便清楚地知道,方孝承抱著成瑾時,心中思慕的仍舊是自己。這多少令他稍感慰藉。 但是後來一切都超出了他的掌控……直到最終他不得不殺了方孝承。 …… 那必然是一場夢,也隻能、隻會是一場夢!他絕不會讓夢魘重演。 待方孝承說完,皇帝道:“就按你說的吧。”他停了幾息,又道,“你且不要回北疆,就留在京中,待立後大典完了再走。” 在那個“夢”裏,他唯恐方孝承觸景傷情,早早將人支回北疆。可方孝承給他的回報卻是將成瑾帶去了北疆! 這段他夢得模糊,隻知方孝承與成瑾在北疆恩愛,日夜纏綿,感情大增。 既如此,那就不要走了。 殿內沉寂一陣,方孝承應下,正要告退,皇帝又開口了:“朕記得,秦將軍有兩嫡女。” 方孝承頷首:“是。” 他剛剛為皇帝擇定的皇後正是鎮西大將軍秦將軍的嫡長女。秦將軍手握西疆三十萬大軍兵權,皇帝需要籠絡對方,穩固帝位。 方孝承暗忖:此刻皇上忽然提起這個,難道是想將秦家二女都納入後宮? 他正納罕著,聽見皇帝緩緩道:“聽聞秦家二女感情甚篤,不遜朕與孝承你的情誼,不如就來個親上加親、雙喜臨門吧。” 方孝承怔了下,與皇帝四目相對。 皇帝眉眼間滿是不能言之於口的憂傷,嘴角卻強顏歡笑地微微勾起,輕聲道:“朕與你此生做不成親兄弟,便做一對連襟。將來太子與世子有相融血肉,勝似親兄弟,咱們,越發是一家人了。” 方孝承未曾料想他會有此設想,本要反對,可過於震驚,一時愣在那,半晌才回過神來,婉拒道:“北疆未定——” 皇帝打斷他的話,聲音不似剛剛溫和:“這裏沒有第三人,你無需說這場麵話。要說安定,北疆此刻就很安定;若說不安定,誰也說不清哪天它就不安定了。你的那個理由不過是你不想娶妻的推搪之詞,你真要在朕麵前也拿那些來敷衍嗎?” 皇帝說得很對,方孝承半晌無言。 皇帝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放緩語氣,又溫柔起來:“孝承,朕知道你的心意,可你我皆有不能推脫的責任。朕是一國之君,你是方家獨子、定北大帥,咱們都得以後嗣為要。否則將來誰承你的爵且不說,朕知道你不是貪圖權勢富貴的人,可是,將來誰子承父誌、輔佐太子、駐守北疆呢?朕最信任之人無外乎你,朕將來要將太子托付之人,也隻會是你的兒子。你,明白朕的心意嗎?” “……”他明白,可…… 皇帝見方孝承仍麵露遲疑,便起身朝他走來,伸手要抱住他。 ——做這舉動時,皇帝神色平靜,心中卻如戰鼓擂動!他與方孝承從來發乎情止乎禮,前世今生,他隻在方孝承死前抱住過對方那一回,隻有那一回,還是在夢中,感受十分縹緲。 可這明明是不該的。是他先與方孝承心意相通,是他先與方孝承相慕十數年,統統都是他先!憑什麽卻是成瑾那個草包享受了一切成果?憑什麽方孝承抱的、吻的、最終願為之而死的是成瑾?成瑾憑什麽?! 他要糾正這個天大的謬誤……一定是天出了錯! 他才是天子,普天之下的一切都是他的,包括方孝承和成瑾的命運。 * 作者有話要說: 皇帝:朕為愛瘋狂了,你呢? 成瑾:我在做旅遊攻略[憧憬] 皇帝:?第9章 方孝承察覺到皇帝意圖,愣了下,隨即心口猛跳,額頭浸出了汗。二人雖不曾挑破窗戶紙,可從來心意相通,不知對方今日為何忽然如此衝動…… 手即將碰觸到方孝承衣衫前,方孝承稍稍後退了一步。 皇帝停在那,垂眸望著兩人足間地麵。 方孝承亦低著眼,絕不敢在此刻抬眼對視,隻好略穩一穩心情,強作鎮定道:“蒙君重恩,臣百死不能一報。皇上立後立儲關乎社稷安穩,臣卻——” “朕說了,”皇帝打斷他的話,“今日此處,不必說那些虛言。” 方孝承沉默半晌,閉了閉眼,沉聲道:“既如此,臣便坦言。臣已有心慕卻不能廝守之人,因而無意成親。” 殿內無聲。 皇帝緩緩抬眼注視著他,判斷他話中所指。此刻這人大約還未變心。隻是,日後…… “……若朕一定要你娶呢?”皇帝問。 方孝承再度後退,然後掀擺跪下,垂首道:“請皇上收回成命。” 皇帝忽然遲疑起來:方孝承如此堅決拒婚,是真為了尚心存自己,還是因為成瑾?方孝承此刻當真還未變心嗎? 他想起幼時偷聽母後與嬤嬤閑話,說父皇曾與母後恩愛情濃,可後來花迷人眼,從此,父皇隻敬重母後,愛寵全分給了後來人。古人曾言,‘士之耽兮,尤可說也’,大約便蘊含此意。 方孝承許久沒有聽到回應,抬眼一看,頓時大驚:“皇上?!” 皇帝麵白如紙,冷汗如豆,扶著禦案的手指用力至泛白,望著他的眼中滿是脆弱痛苦。 方孝承回過神來,忙要叫太醫,卻被皇帝阻止:“別叫人,朕無妨,別嚇著人了……等會兒就該王禦醫來請平安脈了,不動聲色地讓他瞧瞧就是。你先起來。” 方孝承猶豫一下,起了身。 皇帝端起桌上茶盞,看了下:“沒了。朕好似瞧見你剛剛沒喝茶,拿來給朕,暫且定定神。” 方孝承沒動:“此舉不合禮數,茶也冷了,臣去叫顧公公——” “朕此刻憔悴,別叫人看到了,否則都要曉得了。左右你又沒喝,朕也隻是漱漱口。”停了下,他笑了笑,懷念道,“在東宮時,朕與你分食共寢還少了麽?” 方孝承道:“當時臣年少無知,如今再不敢犯。” 皇帝悵然苦笑:“那朕可真正做了孤家寡人……將茶端來。若你不端來,朕就自己過去。” 方孝承隻好將茶奉到他麵前。 皇帝卻沒接,而是在方孝承走近後忽的撲入他懷中,雙臂用力地抱住他的腰背,驚得方孝承差點兒動手砸碎茶盞!好在他反應快,茶盞隻略晃了下,茶水都沒溢出。 方孝承大氣都不敢出,渾身僵硬,似個木頭樁子。半晌,他啞聲道:“皇——” “朕無數次想,若不坐這皇位,隻與你長相廝守……”皇帝輕聲喃喃。 聽了這話,方孝承兩眼發直,一時間竟分辨不清虛實,隻聽得皇帝癡癡纏綿地述說過往、心事。 漸漸,他的身體鬆了下來,心頭湧上許多深情溫柔,悄悄將茶盞換了隻手,輕輕放到桌上,正要回應對方心意,忽然,人聲似斷了弦戛然而止。 方孝承怔了怔,低頭見皇帝出神地盯著自己脖頸——剛剛那下拉扯,方孝承的衣領鬆散,露出頸根處幾點紅痕。 他猛地清醒,扯開皇帝,後退了兩步,強作鎮定地拉好衣領:“臣殿前失儀,臣有罪。” 皇帝過了許久才開口:“花街柳巷還是不去為好,若……若實在忍不住,正經收幾個良家到府裏,多少幹淨。” 方孝承大窘,卻又不得不慶幸對方是如此誤會,而非知道了成瑾之事。 皇帝如何真以為方孝承是去了花街柳巷,他知道得清清楚楚!都是成瑾……都是成瑾!他寧可方孝承是去了煙街柳巷! 可他不能點破,他隻能暗暗咬著牙,麵上道:“一會兒朕叫人挑個秀麗懂事的宦奴送你府上去,對外會另有說法。” “……這、這倒不必!”方孝承急忙拒絕,“皇上誤會了,是蚊子叮咬。” 皇帝強顏歡笑道:“那便叫他好生在侯府裏為你驅捕蚊蟲吧。” 方孝承還要拒絕,皇帝擺擺手,長歎一聲氣:“朕累了,你且回去吧。” 方孝承欲言又止,想來想去,索性趁著皇帝忘了給自己賜婚秦家女的事兒,先且退下。兩邊怎麽比,府裏多個宦奴都比多門親事好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