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禦衡的確麵容冷淡,燭火搖曳下他半張臉處於陰影之中,更顯得龍威浩蕩,人氣稍減。  “你從哪兒回來?”  楚禦衡心裏清楚,但揣著明白裝糊塗在這等。  但楚綃宓不知道為何被皇兄這般問話。  這會兒楚綃宓老老實實地坦白:“出宮去找阿暮了。”  如願聽到容暮名字,楚禦衡隻覺心口微揚,止住心口浮起的淡淡漣漪,楚禦衡板著眼:“這麽大的雪天去看他?”  “阿暮生病了,我可不得去看看,不過阿暮好像的確病得很重的樣子,臉都瘦了下來,聽太醫說還吐了好幾回血。”  楚綃宓呲呲牙,一麵讓宮女把容暮送給她的小匣子收了起來。  這會兒看到自家皇兄就在這裏,楚綃宓笑了笑:“阿暮還從北疆給我帶了禮物呢,喏,這是他給皇兄你的。”  說著楚綃宓且從懷袖裏取出那一麵玉佩來,這會兒大殿中並不算光亮,玉佩沒之前瞧起來圓潤好看了。  楚禦衡並未伸手去接。  他不是大氣之人,心裏還在想著之前容暮和他說的那些話,正是因為心裏有氣,他這些日子才對容暮置之不理。  他給了容暮這麽多東西,容暮現在位居一品丞相的位置,他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楚綃宓看著楚禦衡神色變換,心裏腹誹她皇兄現在越來越反複無常了,而且喜歡冷著個臉,凶巴巴的。  “皇兄你還要不要?我手都酸了。”  楚禦衡終究伸手接過這塊玉佩,略顯粗糲的手指撫摸在玉佩上,他還能感受到上麵的溫度。  這不是一塊雕飾格外精美的飾品玉佩,但上麵熟悉的紋飾是楚禦衡熟悉的,對此楚禦衡略顯心安。  楚禦衡接過玉佩就一言不發的離開。  看著男人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門外,楚綃宓心裏悶悶的。  雖說這人是她皇兄,還是當今天下之主,但這人一點都不好。  一點都配不上容暮。  外頭風雪大,而楚禦衡回宮的步子也邁得極大,隨行的小宣子險些跟不上陛下的步伐。  等到陛下進了大殿關了門,小宣子累得腿直哆嗦。  一旁的喜公公瞥了眼小宣子:“這就不行了,以後還有的你受的呢。”  小宣子扯扯嘴,在殿外的冰天雪地裏扯出一個幹巴巴的笑臉來。  而楚禦衡的心情並非那麽平靜。  除卻他親自去尋容暮的那一日,他如今心裏都還不快活的,此刻大殿裏燈火通明,上好的金絲炭悄無聲息的散著暖意,可楚禦衡身子卻是僵凝的。  如果是原來的他,定不會在容暮離開自己這麽久以後自己還主動巴巴的過去。  他隻一擺手,容暮就會主動過來,乖巧且順從。  天子寢殿的燭火更亮堂想些,楚禦衡又取出那麵玉佩,目光怔了怔。  熟悉的紋飾,不算精巧的雕工,這麵上好的和田暖玉還紅了一角,楚禦衡用指腹蹭了蹭,卻去除不掉。  那抹來曆不明的豔紅像極了容暮情/動時哭紅了的眼尾。  不上榻的容暮冷冰冰的,挺立清冷,好似冬日的鬆;若一旦動了情,那便熱浪滾滾,楚禦衡閉了眼不再去想,但手頭握著玉佩的力氣卻悄無聲息地加大。  聞栗進來時就見陛下在盯著一麵玉佩愣然。  “陛下?”  服侍的宮女褪下聞栗外頭的大氅,青年餘下的身姿頗為不俗。  “你怎麽來了?”  楚禦衡皺眉,隨即將玉佩收攏在袖籠之中。  腳步輕柔的靠了過去,聞栗伸手為楚禦衡揉著腦邊的穴位:“陛下忘了?是陛下昨日和我說今晚和我一起用晚膳的。”  聞栗的話語間略帶責備。  果然楚禦衡聞言微頓:“朕忘了,小喜子,去備膳。”  聞栗也不追問,隻安安靜靜坐在楚禦衡身旁,明明是冬日,他穿的卻極少,修長白膩的手腕從鬆鬆垮垮的袍子裏延展出來,靜悄悄地環上男人的臂肘。  等到用完了膳食,聞栗不顧桌上碗碟還沒有收攏幹淨,就坐在男人的大腿上。  雙手環著男人的脖頸,聞栗呼吸還略帶剛剛的甜酒氣味,混雜著他身上的馥鬱香氣,這是和容暮截然不同的味道。  楚禦衡伸手將聞栗往自己這兒摟了摟。  入手便是男人柔軟的腰肢,柔若無骨一般。  他不知旁的男人是否也這樣?  他不喜女子,也不重欲,這麽些年來同他有過水乳/交融之事的,除了聞栗便是容暮。  但這二人卻截然不同。  聞著聞栗身上獨特的味道,楚禦衡心裏有根線時刻緊繃著,聞栗身上的味道同聞栗一樣,張揚的,肆意的,是需要別人寵著,護著的。  隻稍微一聞,楚禦衡就知道味道的主人是什麽樣的人。  而容暮身上素來是清淡的,每次和他歡愛之前,容暮都會沐浴淨身,然後著著月白無瑕的裏衣坐在床邊等他。眼裏並無期待,好似無論歡愛的對象是不是他,容暮都無所謂一般。  楚禦衡記不清容暮身上具體是什麽味道,但每回容暮睡在他身邊都悄無聲息,安安靜靜的模樣,好似容暮並不存在一樣。  想起容暮,楚禦衡的臂彎忍不住收緊。  聞栗被他的恰在腰間的手有按的有些疼。  他們之間已經快有小半月沒做過了,說實話,聞栗有些懷念其中趣味。  靠在男人懷中,聞栗乖巧聽話:“陛下,想要我嗎?”  楚禦衡不做回應,而來收拾的小太監不敢抬頭,努力將桌上剩餘碗碟收攏幹淨,低著頭快速走開,像是後頭有什麽豺狼虎豹猛追不舍。  “怎麽,你想要?”楚禦衡回神,聞言戲謔道。  聞栗眼中欲望漸漸而起,勾著男人的腰笑的自然無比:“想,想陛下想的我都軟了。”  瞬息之間,燈火搖曳,收拾了一半的案幾無人敢上前。  看著聞栗不斷靠近,惹火不已的動作,楚禦衡側開了頭躲開了他的吻。  聞栗疑惑:“陛下?”  楚禦衡也不知為何自己會躲開。  許是今夜他得燭火過亮,又許是大殿的熏香過於濃鬱,他絲毫沒有被勾起些許得欲/望。  聞栗不解,微微抬頭蹭了蹭男人的下巴,楚禦衡被他像小狗一樣的親昵動作震到,雙目對視,楚禦衡的一雙鷹眼緊鎖。  這是一雙和他兒時遇見的一模一樣的眼。  代表著全然的信任。  全然的愛慕。  可眼前又忽現容暮的模樣,眸光一暗,楚禦衡壓倒眼前人,吻如狂風暴雨般襲來。第7章 含槍帶刺  大殿之外,天還沒有亮透,東方蒙上一層淡淡的曙光。  楚禦衡頭痛欲裂,昨晚和聞栗鬧的久了些,子時才入眠。但他睡著以後心緒繁雜,又夢了些不好的東西。楚禦衡沉重的睜開眼,旁邊的大太監已經開始喚他起床了。  楚禦衡先喝了一口熱茶,夢魘中的情景似乎還在眼前,他和聞栗睡過,夢裏夢見的居然是容暮。  聞栗看到楚禦衡起來聽著這個動靜,支著臂肘想要起來,楚禦衡見他眼睛紅膩,便將他按了回去:“你再睡會兒,朕現在去準備上朝。”  楚禦衡身上還有許多紅痕,尤其脖子上,若非朝服的領子高了些壓住了,輕易便能讓人瞧了去。  服侍的宮女一件件為楚禦衡穿好朝服,不知何時陛下手中拿了一麵玉佩。  宮女以為陛下今日想配上這枚玉佩,但不料陛下將它擱置在案幾上:“將它收起來。”  聞栗眼睜睜的看著楚禦衡洗漱結束,然後乖巧地目送他離開,最後視線久久的留在那麵粗糙的玉佩上。  *  臨近年關,朝堂之事都堆積了起來。  這會兒離上朝還久,威武莊嚴的大殿之上百官喧鬧不已,今日丞相大人上朝來了。  已經數月不見丞相大人,即便平素來往並不親密,這會兒麵上也要過得去。  所以容暮周圍圍了一圈的朝臣。  “大人此行辛苦,瞧上去都辛勞了些,清瘦了好些。”  “回來趕上風寒,這才小半月沒上朝,還多謝秦大人送的藥材,容某在此已是恩謝。”容暮麵容清淺,這些日子臥病在床的確讓他消瘦了好些,但身子骨多少養回來了些,不至於說兩句話就會咳出血來。  容暮想到什麽,對周圍的一眾人言道:“各位大人的藥材容某都已經收到了,以表恩謝,容某在這個休沐日請眾位大人去醉仙樓吃飯如何。”  丞相大人向來獨來獨往,可沒見過與誰走的親密。  幾位送了藥材的官員心裏大驚,但麵上並不顯露幾分:“如此,那便勞煩容大人了。”  “無礙。”容暮勾著嘴角笑笑,破了原本的冰寒冷麵。  丞相大人若是多笑笑,都城裏的的女兒家可不都得被丞相大人勾去心魂;那含笑俊俏容顏讓人忽覺春風襲來,心裏舒服了許多,官員們又不由的和容暮多說了幾句。甚至好些人心思活絡到想用姻親來和容暮攏在一條繩線上。  朝臣們為了休沐日能夠安生些,這幾日一股腦的將所有的疑難都在上朝的時候提了出來。  楚禦衡已經做好一上午坐在龍椅上的準備,但他沒預料到自己會見到容暮。  龍袍在身,楚禦衡端著一副嚴肅模樣踏步而入,劍眉星目,還沒坐上輪椅,他就看到文官之首佇立低頭的那一抹熟悉身影。  白衣黑發,一麵簡單的竹枝玉冠束發而起,容暮分明低著頭,楚禦衡卻能看見他白瓷一般的雙耳和挺拔的鼻尖。  容暮總有這樣的本事,能將千篇一律的衣裳穿出自己的風味來。  腳步隻微微頓促一瞬間,楚禦衡坐上龍椅後麵上神色的愈發冷凝。  容暮在看到楚禦衡的那一瞬,心就緊緊的抽了起來,但很快容暮平息了心中的莫名情緒,同周身官員都回到自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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