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是……遇到山賊了?可他們瞧著也不像是普通商旅隊伍,沒有女眷,也沒拉貨物,這山賊竟敢打劫到他們頭上? 他這是什麽運氣? 刀背上的鐵圈叮當一響,男子刀尖直指顧九淵,眼神露骨地上下打量他一番,嘴角一扯,放聲大笑:“這小美人和那小白臉留下,其他人殺了!” 顧九淵視線和男人對上,眸中血紅湧動。 任何覬覦他皮囊、想要占他便宜的人都該死! 沈飛白心裏暗道一聲糟糕,還來不及主動請纓,顧九淵已經動了。 “公子!” 男人看他不管不顧地衝過來,眯起眼:“美人好好坐著享受就成,這刀劍無眼,弄傷了你這張臉可不好。” 迎接他的是顧九淵飽含怒意和殺氣的一掌。 白衣翩然的絕色少年,抿著嫣紅的薄唇揮掌而來,即便殺氣騰騰也還是好看得緊,男人起初還不以為意,可當掌風橫掃而過,麵頰火辣生痛的時候,男人便知道自己小瞧顧九淵了。他當即大刀一甩,劈向顧九淵。 男人的刀法霸道狠絕,這一刀劈下來,氣勢磅礴,如泰山壓頂,叫人喘不過氣。 沈飛白心驚肉跳地擋在顧九淵麵前,一杆長槍扛住大刀:“公子您有傷在身,還是讓屬下來吧!” 顧九淵橫他一眼,冷冷地吐了個‘滾’。 暴漲的真氣在他體內翻湧,那股子熟悉的燥熱再度席卷,他無處發泄,隻能忍痛將此盡數傾瀉在招數裏。 少年掌風獵獵,挾雷霆之勢橫掃千軍,越戰越勇。 男人一把大刀耍得虎虎生風,其內力雄厚,不輸於一般武林高手,再看其手下,個個下手陰狠,武功比普通門派弟子要強上許多,難怪膽敢攔路打劫。 沈飛白擱在兩人中間,想要護著顧九淵,可顧九淵繞開他直接對上山賊頭領,山賊頭領也不願和他打,避過他的銀槍大刀直往顧九淵身上招呼,打著打著兩人又跳到一旁打到一塊去! “退下!” 顧九淵厲聲喝道,沈飛白遲疑了下,在顧九淵不悅的逼視下滿心不安的提槍退到一旁。 他擔心隻有十幾歲記憶的教主不是山賊頭領對手,可實際上教主雖然失憶了,但刻在骨子裏的反應速度和招式在對上勁敵後反而激活了! 顧九淵也發現了這個問題。許多他不曾學過的招式他想都不用想,身體下意識就做出了動作。 這種近乎本能的反應讓他又信了沈飛白一分。 男人也很詫異。明明少年剛開始時隻是憑借一股無畏憤怒出招,但到了後頭,隨著少年周身氣勢高漲,少年身法越詭異,出掌速度也越快,他從原本的占上風漸漸變成占不到什麽便宜。 赤手空拳對上利刃終究是吃虧,沈飛白左右看了眼,扯一把劍扔過去:“公子,接劍!” 顧九淵腳尖一點,旋身避開刀鋒,伸手一撈,接住劍。 重劍入手微沉,顧九淵看了眼手裏的大劍,眉頭輕蹙。 這把劍握在手中並不趁手,尤其他用重劍使出某些招式時,那種異樣感十分明顯。 “鏗鏘”一聲,重劍和大刀咬在一塊,力道之大震得顧九淵虎口發疼,他眉頭皺得更緊了。 劍柄的觸感告訴他,他或許曾經無數次握住一把劍練習或對敵,可那把劍絕對不是這樣一把笨重的大劍。 他以前應是使劍的。 那他的劍呢? 他慣用的劍在哪裏? 劍…… 無數手持長劍的身影瘋狂在腦海晃動,緊接著一陣令人顫抖的劇痛席卷全身,顧九淵五官驟然扭曲,手中重劍直往下墜。 見狀,男人眼中精芒爆射,大喝一聲,刀光揚起,十成功力排山倒海而來! “教主!”沈飛白驚叫著撲過去。 罡風吹拂麵頰,顧九淵胸中氣血翻滾,嘴角鮮血直流。他定定看著眼中露出勢在必得的男子,重新提劍 一串殘影掠過,劍尖已抵住男人喉嚨。 男人瞳孔猛然放大,脖頸上一道血痕躍然而上! 鮮血飛灑,大刀“哐啷”落地。 顧九淵一手抓住重劍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一手捂住胸口。 嘴角鮮血滴答落地,他嘴唇顫了顫,整個人往前栽去。 沈飛白把人扶住之前隻來得及聽到一個“劍”字。 “沈長老!” 清亮的女聲遙遙傳來,沈飛白一愣,忙循聲望去。隻見峭壁之上,身著紅衣,麵容略顯狼狽的美豔女子正朝他招手! 沈飛白大喜:“教主,柳長老來了!” 柳長老? 頭痛欲裂,眼前一陣陣發黑的顧九淵一咬舌尖,把快要被舞劍的身影淹沒的神誌抽回來。 他通紅的眼珠子動了動,艱難抬眼看去。 模糊中,一個紅色的影子從對麵山頭山飄飛下來。 柳長老,神醫穀柳神醫之女,醫術高明,喜愛研究疑難雜症,江湖人稱柳聖手!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青煙從鎏金飛鶴銅熏中嫋嫋升起,淡雅冷冽的香氣彌漫在整個寢室中。 織金綃紗帳後的床榻上,五官明豔儂麗、宛若神來之筆一般的少年安靜地沉睡著。他濃密長翹的眼睫毛覆在白玉雕琢而成的臉頰上,略顯蒼白的薄唇輕抿,一副麗脆弱的模樣叫人不忍打擾。 指甲染著蔻丹顯得鮮豔無比的纖長玉指搭在少年細弱白皙的手腕上,玉指的主人柳眉微微折起,杏眸若有所思。 站在一旁心中焦灼的錦衣娃娃臉少年頻頻用目光詢問,一身青衣眉目溫雅滿是書卷氣的羸弱青年亦投以相同的目光,女子眼睫微垂,把少年的手放回被中,抬眼對兩人揚揚下巴。 兩人意會,轉身往外走。 女子起身,腰肢一擰,裙擺輕晃。 她正欲邁步,一道冰冷警惕的視線落在她背上。 女子身形一滯,猛然回頭。 疑惑的杏眸對上一雙黑沉沉的眼,女子驚得杏眸微微睜大。 隻是一瞬間,女子臉上的驚詫盡數褪去。她彎起眉眼,轉身對顧九淵盈盈一笑,溫溫柔柔地道:“妾身柳見微,請教主安!” 這話一出,前頭走著的娃娃臉少年和書生猛地回頭。 兩人眼睜睜看著柳長老嬌嬌弱弱地朝顧九淵矮身行禮,顧不得被炸起的一身雞皮疙瘩,驚喜得飛奔過去。 “教主您醒了!”書生眼神熱切的喊道。 沈飛白則是噗通一聲,跪下請罪:“是屬下無能,請教主責罰!黑風寨三十二人已盡數拿下。另,屬下已經再派人前往水溝村,必定將您的話傳達給關公子!” 顧九淵沒理會他們,而是直直看著女子:“柳神醫之女柳長老?” 柳長老抿嘴輕笑:“回教主,正是妾身。” “你可知一種怪病?隻要提氣運功就會發作,發作時猶如中了春-藥發情般欲火焚身?” 柳長老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心裏冒出個不太好的想法。 莫不是教主中了玉琉璃那女人的情毒再去練功,情毒發作致使走火入魔……最後情毒與真氣混為一體,隻要一調動真氣,情毒就會發作? 心頭狠狠一跳,柳長老當即單膝跪下,正色道:“請教主放心!無論何種怪病,屬下定會竭盡全力將教主治好!” 因為太過心虛懊悔,柳長老不敢再自稱“妾身”,可顧九淵沒法想太多,見她應承了,心裏緊繃的弦一鬆,硬撐著的神誌終於陷入徹底的黑暗。 吐血昏迷的前那一刻,他聽到沈飛白驚喜的叫“柳長老來了”,一時間,心髒劇烈跳動,那股子急切在極度的疲憊和疼痛中生生撕開一道口子,讓神誌勉強保存一絲清明。 而後神誌被分成兩半,一半被經脈撐破、烈火焚燒的痛楚折磨得苦不堪言、痛不欲生,一半被腦子裏的身影拉扯衝撞,渾渾噩噩。 迷迷糊糊中,他感覺自己被人喂了一顆藥丸。入口即化的藥丸化作一道暖流,修補他殘破的經脈,他即將渙散的神誌又清醒過來。 靠著那麽股念想,他在陰暗交替中掙紮到了神隱教。 沈飛白、紅衣女子、儒雅青年對他熟稔關切的態度終於讓他放下戒備,安心地昏過去。 昏過去的前一瞬,顧九淵想的是,要是柳長老能將他治好,那就意味著柳長老柳聖手之名名不虛傳,那阿衍的病就有望了! “教主!”沈飛白擔憂地叫道。 柳長老對他做了個禁聲的手勢,麵色凝重的重新給顧九淵切脈。 片刻,柳長老起身,招呼兩人離開寢殿去外頭商議治療之法。 “如何?”書生皺眉問。 一改剛才矯揉造作的溫婉模樣,柳長老高聲哀嚎一聲,繼而伸手扣住書生肩膀使勁搖晃:“完了吳長老!我們完了!” 書生被她晃得頭暈:“柳長老,你冷靜點!到底什麽情況?” “教主走火入魔,經脈受損,身受重傷,還失憶這都不是什麽大事!”她簡單說了下顧九淵的傷勢,最後用一副天塌下來的語氣說,“情毒和真氣融為一體這就意味著提氣運功就發情!” 原本視情色如糞土、一心追求武學巔峰的教主因為他們的自以為是變成一個一練功就想肉搏的色情狂,這讓教主怎麽接受? 書生一張沒啥血色的臉變得更白了。 沈飛白哆嗦了下:“柳長老,這、這能治好嗎?” 柳長老嘴角露出一個慘淡的笑:“我剛才重新給教主把脈,根本就沒發現教主有中情毒的跡象。這情況說明情毒已經滲透到教主的全身經脈中,無跡可尋,唯有真氣運行才顯露痕跡!” “眼下情毒未發作,我不能進一步判斷,而且玉琉璃那女人又自裁了,我不曉得她給教主下的是哪一種情毒,無法對症下藥!” 治病救人講究一個對症下藥,畢竟世上沒有什麽靈丹妙藥能包治百病、藥到病除,胡亂下藥怕是起到反作用!尤其是情毒這種利用藥物來激發人心底最大的野望讓人意亂情迷的毒物! 教主對色性一事原本就十分忌諱,如果此毒隔三差五發作,使人沉迷,蠶食其內力精血,讓其徹底變成個廢人,教主如何能接受?又或者,此毒過於詭異,每每發作都要固定之人才能緩解…… 她是在無法想象教主會不會等不及下次發作就把人殺了! 有太多的不確定因素了! 柳長老顫聲道:“最壞的情況是,情毒無法清除,教主一生都得被迫和人做他最鄙夷厭煩之事……” 空氣沉寂下來,三人心口像壓了塊大石頭,沉重得無法呼吸。 半晌,書生嘴皮子動了動:“我已派人通知王長老和易護法,讓他們盡快趕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