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前一後爬到岸邊,蘭景明不理對方,隻想拽住馬鞍爬上馬背,沒走兩步便被人按住腰背,陳靖輕鬆將人拎起,頭朝下扛在肩上,疾步向獵人木屋走去。 自從逃回北夷之後,蘭景明再也沒來過這裏,本以為這裏人跡罕至連年落雪,木屋早該被埋住了,木頭也會被腐蝕的不成樣子,可剛剛踏進這個小院,迎麵便嗅到陣陣果香,院子裏不知被誰栽上了幾棵果樹,這寒冬臘月竟然結出黃澄澄的果實,聞之沁香撲鼻,令人頗想大快朵頤。 阿靖一直派人打理這個小院? 未等蘭景明反應過來,木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麵推開,進門嗅到淡淡檀香,蘭景明掙紮偏過頭去,那佛像仍在那裏,前麵蓮燈瓜果一應俱全,瓜果上綴滿露珠,顯見是不久前才換上去的。 屋裏陳設全都沒變,連之前隨手放在桌上的茶壺都在原處,桌椅看著幹幹淨淨,似乎被抹過數次,角落燒著幾個炭盆,被褥都是新洗過的,泛出淡淡皂香。 “若是他回來了,見我一直派人打理這些,該會來找我的罷,”陳靖將蘭景明放進被褥,自己坐在塌邊,指頭插進發裏,肆意揉捏幾下,“可他從來沒回來過。” 該和過去做個了斷麽? 該做個了斷了罷。 待成親之後,便不能放任自己這般頹廢,守著回不來的夢境了此殘生。 瑞王府家的女兒天真爛漫,伶俐可人,若是嫁到將軍府來,便是將後半生都托付給他,他必須得負起責任。 額角一抽一抽躍動,青筋如波浪湧動,痛得眼前天旋地轉,陳靖坐不住了,向後仰躺過去,他這段時日總是頭痛欲裂,吃了藥總不見好,郎中說心病還需心藥來醫,尋常湯藥治表治不了裏,不過徒增安慰而已。 他抬手橫在眼上,隻覺雪地映來的光芒都會刺眼,一雙冰涼的手按在太陽穴上,覆著薄繭的指腹貼靠上來,緩緩打圈按摩。 陳靖橫在榻上,躺在蘭景明身邊,要害掌握在俘虜手中,額頭如同脆弱的木板,隻要俘虜稍稍用力陳靖知道自己便會殞命當場,大羅神仙都救不回來。 屋外寒風呼嘯,落雪簌簌而來,這小屋如同建在雪山之巔,遺世獨立般佇立在那,裏麵有兩個依偎取暖的人,他們遠離塵俗紛擾,遠離國仇家恨,這海市蜃樓般的鴆酒如此美妙,明知會被燒得腸穿肚爛,還是忍不住仰起頭來,將它們一飲而盡。 蘭景明手臂一顫,被人狠狠攥緊。 下一刻天旋地轉,他被人按進床褥,濕透衣服被盡數扯掉,胡亂丟在地上。 此處有刪減第71章 這一夜被翻紅浪,纏綿不斷,辨不清幾時方休,蘭景明氣力不支,不知何時渾渾噩噩睡了,夢裏渾身發冷,不自覺往熱源處貼,夜半醒來時他貼在陳靖胸口,兩腳被人夾在中間,厚重被褥全在他身上蓋著,陳靖大半個身體露|在外麵,人卻還是像個炭爐,源源不斷的熱浪卷湧而來,將他圍在中間。 做到後來他失去意識,眼睛睜不開了,隻覺自己全身濕透,隨手握住皮膚擰動,便能擰出水來,可這會身上衣衫和身|下被褥都很幹淨,顯見都被阿靖換過,蘭景明放緩呼吸,向外偏過半身,手腕向下轉動,勾住陳靖小指,虛虛攏在掌心。 彎月掛在夜空之中,自天邊溢出寒芒,蘭景明安靜躺著,思緒隨風而起,恍惚間又回到初見那日的雪夜,小白蓬鬆的長尾卷曲而來,將他們團在中間,那日的阿靖誠惶誠恐灰頭土臉,可轉天還是硬著頭皮撕下布巾,給他纏在腳上。 若生來不是這般對立該多好呢。 若人能自己選擇出身,若他或阿靖是位女子,他們是否可以光明正大共度餘生。 蘭景明握緊掌心,胸口驟然一窒,肺腑如被大手擰住,發狠拗做一團,他圓瞪雙眼,全身冷汗直冒,氣息噎在喉口,好似被重物堵住,眼前陣紅陣白天旋地轉,鼻腔冒出腥氣,這痛與以往不同,以往他還能扭曲身體,壓住痛處強忍過去,可此刻他似被烙鐵焊住,皮肉聞出焦糊,手腳墜上千鈞重鐵,張開口呼不出氣,想捂胸口挪不動手,他如同一個廢人,硬如鐵板僵在榻上,任由胸口被重錘撞擊,一下下錘爛胸腔,將血肉扯的四分五裂。 耳邊嗡嗡作響,這摧枯拉朽的疼痛不知持續多久,才堪堪消褪下去,蘭景明小心挪動指頭,耳蝸搖搖晃晃,像是乘載甚麽,又像在托舉甚麽,他悄悄抬手抹過,一絲血水在手背溢開,蜿蜒向下流淌,蘭景明慌忙抬手,將血霧吞入腹中,口唇顫動間隻覺血腥更濃,他眼珠挪動,指頭掠過人中,擦出一道血痕。 蘭景明怔忪片刻,緩緩坐起身來,指頭摩挲幾下,借著自窗欞湧來的月色,沿塌邊輕手輕腳下來,蹲在銅鏡前麵。 他像剛從沙場出來,半張臉被自己塗得亂七八糟,如被朱墨潑過,滑出斑駁血痕,他輕晃額頭,聽到沙沙輕響,胸口那個砰砰跳動的東西不再規律,它時輕時重,時沉時緩,如一隻年久失修的香鍾,隨時準備停止搖擺。 蘭景明脊背彎曲,兩肘搭在膝上,額頭埋在掌心,指頭彎曲成鉤,眼皮簌簌發麻,竭力止住顫抖。 之前可以說服自己認命要向前看,可這一日真到麵前,仍令他想要逃避。 他離常人壽命的一半還差的遠,如何能做到甘心情願。 可不甘又能如何,人皆有誌,人各有命,人算不如天算,既然天要收他,他隻能泰然處之。 蘭景明做不到滿地打滾哭天抹淚,求神拜佛燒香祈願,他接受自己的命運,他在最後能見到阿靖,已是上天眷顧,若想再見赫鍾隱一麵這願望無法實現,若入了陰曹地府真有那孟婆盛湯,他要多喝幾碗,忘卻血腥殺戮,抹掉往事前塵。 他沉默坐著,似一株栽在院中的枯草,被疾風吹折脊背,抖落滿地草籽。 他以為自己會哭,淚水卻幹涸住了,眼窩被風沙填滿,甚麽都溢不出來。 良久之後天光微明,他將自己打理幹淨,躡手躡腳走回塌邊,擠入陳靖懷中,靜靜閉上眼睛。 他舍不得休息,更不舍浪費生命,可這身體並不由他支配,不知渾渾噩噩睡了多久,再醒來時看到阿靖背影,阿靖坐在塌邊,抬手揉搓頭皮,後頸隱隱冒出紅暈,延伸到耳骨下麵。 蘭景明側過半身,靜靜盯著人看,若他們是一對平常夫妻,粗茶淡飯便服布衣,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該有多麽快活。 一念及此,他自榻上起身,兩臂繞過陳靖脖頸,翻身坐上陳靖大腿,小腿彎曲成弓,盤住後者腰背。 呼吸近在咫尺,絲縷拂過耳畔,陳靖硬邦邦坐著,下意識收緊手臂,將人攬到胸前。 昨日醉酒後的醜態浮現出來,在腦中盤旋打轉,令自己不忍回望,陳靖分出隻手揉捏頭發,隻覺自己又成了虎頭虎腦的傻子,滿肚子話在腹裏碰撞,撞得砰砰作響,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蘭景明並不多言,隻拿側臉貼著陳靖胡茬,蜻蜓點水掠過,仔細摩挲過去,陳靖收緊手臂,隻覺自己又要爆炸,他對著這人幾乎束手無措,就是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隨時隨地都想豎旗。 “待我” 陳靖想說待我取了蘭赤阿古達人頭,可剛蹦兩字便定住了,被他硬生生吞回腹裏,北夷可汗的人頭他要定了,可舍不得拿眼前這人祭旗,隻能拿那地牢裏的蘭道真開刀了。 “你不會再拿鎖鏈綁你,你留在府裏,日後我自有安排,”陳靖咬牙切齒,五指攏住蘭景明後頸,指頭摩挲半晌,硬是舍不得發力,“一日三餐有我安排,不會虧待了你。” 再多的話他說不出了,兩人肌膚相貼熱氣交融,他對這人欲|念強烈,無一日不思無一刻不想,之前聽那些狐朋狗友說做那事乃是神仙之樂,非人力所能抵抗,他原本對這些嗤之以鼻,隻覺那些人形容猥瑣令他厭惡,可眼下親身經曆過後,方知此言不虛,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若放這人走了,他怕是真要做一輩子和尚了。 “那我每日都要烤雞烤鴨烤鵝,還要桂花糕梅花糕綠豆糕銀耳羹,”蘭景明眨眨眼睛,“一樣都不能少了。” 蘭景明貼在陳靖肩上,享受這虛幻的偷來的寧靜,他眼中清明,喉底咕嚕嘟囔,指頭在陳靖臂上轉圈,無師自通發號施令:“我不喜歡那些環翠叮當的玩意,不要再給我用了。” 這話倒給陳靖鬧臉紅了,他輕咳一聲,略略偏過腦袋:“這些我能答應,隻是你不能騙我。” 蘭景明心口一震,陳靖掌心向前,將蘭景明按進懷裏,兩人胸口相碰,咚響交替而來,陳靖攥緊拳頭,一字一頓吐息,似是安撫又似威脅:“我最恨旁人騙我,若是被我逮到,不知我會做出甚麽事來。”第72章 往後幾日相安無事,蘭景明回了將軍府裏,每日大半時辰窩在榻上,百無聊賴數指頭玩,他不作不鬧,更不惹人注目,有時站在窗邊吹吹冷風仰望星空,便算作難得的放風了。 他食量也比之前大了,原本吃不了幾口的雞鴨魚肉剩的少了,那些糕點更是來者不拒,有多少便被吞掉多少,陳靖人在老將軍府裏,聽了傳信心中舒服許多,他白日裏忙著應付各路前來祝賀的世家子弟,夜裏不願宿在府中,快馬奔騰回到自己府宅,逮住蘭景明顛鸞倒鳳,折騰到日上三竿才不情不願起身,拍馬趕回老將軍府中。 蘭景明白日裏不敢出去,隻能借著放風的間隙,自窗邊觀察周圍情狀,附近的人比之前少了,來往婢女行色匆匆,臉上喜氣洋洋,手中拎著銅錢紅綢燈籠等物,蘭景明知曉阿靖成親之日將近,他夜裏再無法出去,隻能等阿靖成親那日趁著防守薄弱,伺機放蘭道真出來。 阿靖夜夜過來尋他,蘭景明從不矜持,手腳並用將人纏進懷裏,阿靖累了趴他懷裏,熱汗淋漓與他黏在一起,他喘|息不停,心口五味雜陳,不知生出多少衝動,想合盤托出一切,想求阿靖不要成親,想將這些年所經曆的樁樁件件全都告訴阿靖。 可白日裏胸口總在震顫,氣息時斷時續,有時一口氣喘不上來,連意識都會喪失,這種動彈不得的感覺太可怕了,他若這般死了,阿靖將他丟到亂葬崗裏,不會有甚麽負擔,若是將過往諸事都說出來,阿靖知曉一切,怕是會不得安生,陷入迷亂之中。 兩人白日裏見不到麵,夜裏背著人抵死纏綿,海市蜃樓般的夢境如此甜蜜,如裹在鴆酒外麵的蜜糖,令人不舍推拒,隻想閉上眼睛,肆意舔舐幹淨。 成親之日愈來愈近,靜嫻年歲尚小,在街上耍遍之後,總算把心思收攏回來,繡荷包籌備大喜之事,她這些年來未曾離開爹娘,眼下分別久了,整日悶悶不樂以淚洗麵,再想到日後要操持將軍府諸多雜事,還要與將軍生兒育女她後知後覺恐慌起來,白日裏躲著陳靖不肯出門,夜裏拿枕頭埋住臉頰,整夜整夜哭泣不停。 陳靖無暇顧及這些,近日來南方大旱,災民們紛紛聚集起來,苦苦向天祈願求雨,朝中卻是遲遲沒有動靜,連法事都沒做一場,陳靖抽空前往寧王府中,飛奴籠裏幹幹淨淨,未曾傳來半點消息。 鴻野在赫鍾隱府外盯著,傳信過來仍說一切與尋常無異,陳靖整日裏忙裏忙外,隻覺這樁樁件件的事情纏做一團,其中有千絲萬縷的聯係,可那解惑的線頭尋不出來,隻令他心頭煩悶,暴躁不能自已。 嫂嫂要他哄哄靜嫻,讓她開心起來,不要耽誤婚事,他走到門邊徘徊半晌,曲指打算敲門,聽到她在裏麵啜泣,這手腕怎麽也落不下去。 他平日裏泡在男人堆裏,遇事不決都用拳頭解決,哪知道怎麽哄女子開心,況且成親之事本就非他所願,他為諸多事務忙得焦頭爛額,怕自己哪句說得不對,平白惹她傷心。 他在外頭僵硬立著,直到聞訊而來的陸文墨匆匆進去,裏頭哭聲小了,才算給他解圍。 靜嫻聽到將軍走到門外,本想哭的狠些令他進來哄她,誰知他站了許久,死活不肯進來,待陸文墨進來勸她,她再壓抑不住委屈,撲進她懷中哭的聲嘶力竭,怎麽哄都不肯聽了。 陳靖對這些束手無策,他以為世間女子都如嫂嫂那般,無需他過多照料,如今才知一切與想象不同,今後他若在外征戰,回府的次數寥寥無幾,靜嫻便要獨守空房,苦苦等他回來? 若是他戰死沙場,按習俗靜嫻便不能再嫁,她隻能守著那貞節牌坊,孤獨度過一生。 陳靖心頭煩悶,在府裏樹下挖出大哥的藏酒連喝兩壇,醉醺醺走回臥房,仰在床榻上麵。 腦中天旋地轉,斷斷續續醒了又睡,睡了又醒,他在夢中屈膝跪入雪地,執著手中紅綢,與人一拜天地,林中沒有兄嫂,隻有一座伶仃佇立的木屋,那木屋前有幾人合抱不攏的大樹,與他同拜之人身著鳳冠霞帔,左腕係著金鈴,右腕攏著玉鐲,那人恭恭敬敬跪在地上,與他同磕三個響頭,自己抬起手腕,緩緩掀開蓋頭。 陳靖屏氣凝神,喉間堵塞起來,呼吸提不上來,如被巨手捏住,那人一頭金發,碧色眼眸輕眨,向他淺淺勾唇。 陳靖驟然坐起,手指曲握幾下,拳頭攥成石塊,狠狠砸在榻上。 兩日後便是大喜之日,陳靖卻一日都不想睡在老將軍府中,他縱馬回到自己府宅,按住蘭景明翻來覆去折騰,那股戾氣散去不少,他汗透脊背悶悶不樂,將蘭景明攏在懷中,甕聲甕氣嘟囔:“我不想成親,也不想娶妻。” 蘭景明僵住手臂,喉間滾動兩圈,硬是抑住哽咽,嘶啞憋出聲息:“你總歸要娶妻的。” “我不想娶妻,”陳靖翻來覆去咕噥,身上酒氣未散,一遍遍放大聲音,幾乎怒吼出來,“我不想娶她,我想娶的人不是她!” 蘭景明心神俱震,呆愣靠在榻上,遲遲沒有動作。 陳靖發泄出來,自顧自倒頭睡了,醒來時天光大亮,家臣在外麵請命,他頭痛欲裂,腳步不穩出門,被幾人抬上車攆,送入老將軍府中。 成親前一日有諸多禮儀要做, 陳靖拜過祖祠,請過父母牌位,在佛堂點香上貢,濃濃檀香卷裹而來,將他攏在其中,他跪在蒲團上麵,久久不願起身,年幼時他厭惡受人管教,一門心思想要長大,想要自己的府宅,以為有了府宅,諸多困難便迎刃而解,如今才知這些不過是自欺欺人,隨著他年歲漸長,纏在他身上的束縛愈來愈緊,樁樁件件如同巍峨高山,將他壓至穀底。 成親當日府中熱鬧非凡,即便陳靖執意要求一切從簡,世家們每家派出一人,都將府宅擠得人滿為患,陳靖被人伺候著換上大紅吉服,騎上高頭大馬,在府上繞過兩圈,靜嫻身披紅綢走下花轎,被侍女攙扶邁過門檻,與陳靖分立左右,共同站在兄嫂麵前。 “一拜天地” 陳靖轉過半身,看著靜嫻穿著繡鞋的小腳,那腳麵不盈一握,仍是孩童模樣。 數年前他才從林中脫險回來,得知府中有諸多美人,他對大哥怒目而視,說大哥若在外麵勾三搭四,便是恩將仇報,便是對不起嫂嫂。 “二拜高堂” 兄嫂紅光滿麵,喜氣盈盈,外麵人聲鼎沸熙熙攘攘,不少人推推搡搡,探頭看向裏麵。 “夫妻對拜” 靜嫻低眉順眼彎腰,紅綢垂落下來,陳靖定定立著,脊背硬如蒼鬆。 此番若拜下便算禮畢,靜嫻入了他家族譜,生是他陳家的人,死是他陳家的鬼,他對她毫無感情,她卻要謹言慎行,兢兢業業操持家裏,做一位賢妻良母,從此拋棄爛漫天真。 司禮官輕咳一聲,震聲重複一遍:“夫妻對拜” 靜嫻一言不發,沉默躬身等待。 如此重複三遍,吉時將要過去,司禮官汗如雨下,悄悄拿布巾擦拭,不知如何下台。 外麵鴉雀無聲,瑞王府的姻親們笑容凝固,麵色凝重,直勾勾盯著陳靖。 下一刻風雲驟變,桌上用作備禮的紅剪被陳靖抓來,一把剪斷牽紅。 紅綢隨風而落,靜嫻驚得後退半步,稍稍拉開蓋頭,猶豫望向對麵。 陳靖鬆開掌心,紅綢隨風而落,在火盆裏燃燒成灰。 “大哥,嫂嫂,我不能與靜嫻成親,”陳靖兩手抱拳,重重躬身一拜,“我不能害她一生。” “胡鬧!”陳瑞目眥盡裂拍案而起,瓷碗應聲而落,在地上摔得粉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容你如此放肆!” 喜堂登時亂作一團,府裏眾人聽到風聲,紛紛聚到喜堂外麵,陳靖府宅裏的家臣鴻石策馬而來,被眼前狀況驚住,他不想破壞將軍大婚,可府中形勢危急,由不得他左右為難,他奮力擠開眾人,衝進禮堂跪在陳靖麵前,膝蓋砸在地上,砰一聲鑿出重響:“軍令緊急,鴻石有要事稟告將軍!” 陳靖揮開眾人,眉峰緊緊擰起,胸中生起不祥預感,他抓住鴻石肩膀,硬生生將人拖到外麵:“何事前來稟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