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去去,我好歹也學過幾年呢,頭疼腦熱還是能看的。”柳舒舒又往底下講:“從前咱們在江南的時候,父子倆為爭一個女人大打一場的不在少數,偷小媽,扒灰,搞出人命的也不是沒有。”南音拾起一隻紅瑪瑙耳墜,側頭戴上,不大在意地順著她的話往下說:“你是說,詹軒義因為他妻子的事,早對給他戴了綠帽的父親懷恨在心,這麽些年還是咽不下氣,而後花了老大勁去勾引一個男人,再殺了他爹解恨?”“前頭對了,但我覺得他這麽快出手啊,是為了你。你不想想,詹收豐起不來床是什麽時候?不就是跟你的洞房花燭當夜嗎。你我都知道你肯定想辦法不會給那老頭子碰,詹軒義就不一定了。那晚上,詹軒義還蹲在你們洞房前頭。這世間哪有這麽巧的事?”南音停手,略想了一想,紅瑪瑙耳墜在頸間搖搖晃晃:“倒有幾分道理。”“那當然了。”柳舒舒得意的笑了兩聲:“所以,詹軒義對你這麽癡,我還以為他會說出來邀功呢。”“終究是猜測,沒影的事。他一日不說,我們一日當不知道就是。”南音對鏡戴另一隻瑪瑙墜子,挑眼,問:“陳穀丹那塊,你辦得怎麽樣了?”“都照你說的交代下去啦。昨天剛來信,說他現在和咱們找過去的美人四處玩呢,家都不想回,我仿著詹軒義的筆跡給他寫了兩封信,嘿,他被美人蠱惑著,回得潦草,說從前的事就算了吧他找到命定之人了。他身上帶的錢花得差不多了,現在靠家裏接濟,等撈夠了咱們這邊的就撤。保管那時候,他也沒臉麵再來纏著詹軒義。”說完,柳舒舒將那幾封信一並交給南音:“今天來就是來給你送這個的。”南音也沒拆,擱在一邊:“你做這事,我向來放心。”柳舒舒狗腿子地接過他的瑪瑙墜子,去替他戴。要是保險,她自己下半輩子就要寄生在詹府,呆在南音手底下,這時候當然是獻殷勤最好的時間!剛戴好耳墜,門外便響起了說話聲,女聲是小蝶,方才南音尋機會支出去的。“大爺,您怎麽來了?夫人在跟柳大夫說話呢。”南音將案上的幾封信尋了個隱蔽處放進去,柳舒舒自覺端了茶,找了個遠遠的位置坐下。於是詹軒義推門進來,便見自家的繼母在與同鄉的女大夫聊家鄉的什麽花該開了。詹軒義進來也不打擾他們兩個人,卻也不坐,晃了半圈,駐足到南音身邊,聽著他們二人閑聊,自己則在紅漆盒中挑揀南音的首飾看。柳舒舒也自知自己亮堂得堪比太陽,找了個借口告辭,離開時連帶著又把小蝶叫走,讓她去幫自己稱藥材。這下屋中隻剩詹軒義和南音兩個人,南音回過臉,見他還在數看自己的首飾,問:“今兒個怎麽了?不是跟你說了嗎,得在合規矩的時候來。”“如今的詹府,規矩,”詹軒義手拿一根玉簪,斜插進南音黑發中:“不都是我一句話的事?”說完,他兩手扶住南音的肩膀,將他推到鏡前:“看看,我插得怎麽樣?”南音抿嘴笑著,隻搖了搖頭。詹軒義拖了好長的唉了一聲,把下巴擱在南音肩頭,望著鏡中親密無間的兩人:“可我覺得很好看啊。”“大爺覺得好看,我便日日這麽簪著?”詹軒義笑成一團,就勢坐進南音懷裏,歪頭盯著南音的臉:“那還是不要了。你好看,也不能像我這麽折騰呀。”他就這麽一直看著南音,好像看不夠似的,忽然又問:“你這紅耳墜,怪好看的,從前沒見你戴過。”南音沒推他下去,隻輕攬著他的腰:“老爺在的時候,我不想穿戴喜慶的顏色。老爺剛去足月,帶這樣招搖的出去,徒增口舌。也就在這屋裏頭戴戴。”詹軒義抬眼笑著望他:“跟我在一起,就想穿戴喜慶的顏色了?”南音隻笑不答,伸手去收拾妝台上的首飾。詹軒義卻已足夠滿足了,捏起下巴同南音輕輕一吻,分開時低眼瞧著他,拿手指往他眉上描畫:“你今天沒描眉。”“起得晚,懶。還在服喪,也不好上妝,最近都沒有理過眉。”“那下次我學學,為你畫。”詹軒義身為起晚的始作俑者,臉上隱隱有些得意,拿手指輕輕觸著他眉邊的雜雜新眉:“不過你其實不畫眉也很好,你不削成柳葉的原眉形,也很好看。”“還要學?”南音笑著:“你從前在大奶奶那裏沒練夠?”詹軒義的笑聲頓時收了,身體也僵了,半晌,才小心翼翼道:“你在意這個?”南音隻搖頭:“問問而已。”詹軒義忙從南音身上下去,緊握南音的雙手:“她的事很複雜。等我從京城回來,再詳細講給你。”“你要去京城?”詹軒義點頭:“今天中午就走。我爹死了,分紅的事要換受益的人,錢數不少,我得親自去辦。”南音斂眉:“怎麽不早說?”詹軒義忙伸手替南音將眉捋平整了:“昨夜本來是想說的,忘了嘛。”說完,他伸指挑開南音頸上纏的白稠,望著內裏的紅痕笑了。南音拍掉詹軒義的手:“犯渾。”詹軒義站了起來,彎腰將臉湊到南音麵前,同他廝磨著:“你不想我走?”南音躲著:“你走了最好,我這根脖子能好好養養皮肉。”“等養好了,還不是要被我咬?”詹軒義笑著看他,側過臉:“來,走前最後親我一下。”南音側臉看他笑望自己的英俊眉眼,覆唇上去,兩齒輕咬他的下唇,將他推開:“夠了嗎?”“等回來,我就和你拜堂。”詹軒義突然說。南音一嚇:“什麽?你瘋了?”“隻有我們兩個的那種。我買來喜服,紅燭,酒。好不好?”南音望著他含笑的雙眼,望著他雙眼中滿滿的自己。自從逃出家,他的模樣變化太多了。漂泊在外十多年,行騙十多年,他天性冷,傷天害理的事幹得多了,也不再信人。他這個人,似乎隻剩下這個名字是真的。他第一眼見到詹軒義就知道這人是自己喜歡的類型。不僅僅是長相。那時候的詹軒義暴戾、凶惡,但南音發覺了,無論何時,自己都在他眼中占據著那樣大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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