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滿屋子的人皆變了臉色——方才便已惹怒了大公子,竟還口出狂言,簡直不知所謂!“來人,取筆。”梅庚翻掌。秦皈錯愕道:“公子!你要做什麽?”“既然想入嫡係族譜,自然是成全他們。”梅庚冷笑,“拿筆來。”“公子不可!”秦皈急著阻攔,可筆已經遞上了梅庚的掌心,他大步流星去取了族譜,筆尖蘸墨,低聲冷笑,“嫡係家規,藐視先輩者,蠅營狗苟者,寡廉鮮恥者,皆可處以家法,梅晨大鬧已逝長輩靈堂,逼迫嫡係主母過繼,若入我嫡係族譜,自當遵守家規,便先領一百軍棍。”秦皈便閉了嘴。要說狠,還是公子狠。“什麽?”梅王氏大驚失色,隨即怒斥,聲音尖細刺耳,“混賬小兒,你欺人太甚!我看誰敢碰我兒!”“給我拿下。”梅庚命令,蘇婧也給侍女使了眼色,秦皈得回自由當即上前將梅晨押住,梅王氏見梅庚動真格的,不知收斂反倒變本加厲地哭嚎:“你…你!你敢!你今日若是敢碰我兒一根頭發,我定要整個臨安都知道你這個敗軍之將殘害兄長!”“住口!”出聲的是蘇婧,她杏眼蘊怒,一字一頓,“西平王府尚在,我看何人敢辱我兒。”梅庚的神情卻在瞬間柔和下來。重生一世,他不再是孤家寡人,亦不再深陷血腥仇恨旋渦。第五章 往死裏打,故友臨門梅王氏雖衝動粗鄙,但卻並非愚蠢,原本以為蘇婧就是個柔弱無用的閨中小姐,再加上梅庚重傷多日不醒的消息早已經傳遍臨安,這才私自請了族老欲奪王府。可眼下情勢不利,她明顯底子發虛,虛張聲勢:“誰願意要你們這個爛攤子!我告訴你們,等聖上降罪,別來求著我們,快放開我兒子!”梅庚自是不吃她那套,當即給秦皈使了個眼色,“打。”“遵命!”秦皈揪著梅晨的領子,也不顧他嚇傻的嘶嚎便將人給提了出去,靈堂外秦皈親自行刑,一板子下去便是鬼哭狼嚎,梅王氏絞緊了手帕,她當真未料到梅庚如此不留情麵,剛欲衝出去阻攔便被兩個嬤嬤摁在了地上。“住手!你們敢!快住手!我的兒啊!”哭嚎與慘叫聲刺耳,持續足有半晌,梅晨便暈厥過去,梅王氏哭得要斷了氣似的,口口聲聲指責梅庚西北之戰,連失十州,丟盡楚國的顏麵,甚至還連累了靈堂內已逝先輩,對其破口大罵。梅庚隻冷眼瞧著,麵無表情。這一百軍棍足以要了梅晨的命,若是昔年的他,必不會如此。可他不想回望,那個俠骨柔情鮮衣怒馬的少年郎,早已被時間埋葬在前世。“公子,暈過去了。”秦皈忽然頓住了動作。梅晨昏死在地上,血已經將白衣浸透,秦皈有些遲疑地瞥向仍舊沒什麽反應的梅庚。他隱隱感覺到,公子是真想要了梅晨的命。同當初那個醉意沙場快意恩仇的公子變了許多,甚至隱隱透著沉冷,似涼透了的血。蘇婧柳眉輕蹙,在梅庚身邊低聲道:“庚兒…”“繼續。”沒等蘇婧說完,梅庚便已經下了命令,四下皆靜。蘇婧訝異微微瞪大眼,秦皈也皺了皺眉,可梅庚始終無悲無喜地站在那,仿佛遊離於塵世邊緣,卻又偏偏仍在人間,讓人捉摸不透。梅王氏這下徹底慌了神,她怎麽也沒想到梅庚竟然下此狠手,沒成功奪位,反倒將兒子搭了進去,梅王氏也顧不得滿臉凝塊的脂粉,終於開始求饒:“大公子!王妃娘娘,今日是我們行事魯莽,王妃娘娘,不能再打了,不能再打了啊!”“伯母。”梅庚不冷不淡地喚了句,餘光瞥去,那星火寂滅的眸子內淬了銀河冰冷餘溫,語氣卻近乎溫柔,“一百棍而已,若受不住,又如何擔起這偌大的王府?您說,是也不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口吻,硬是將梅王氏嚇得半晌沒說出話來。連親生母親蘇婧都覺得兒子陌生了許多,梅庚卻適時地露出個笑,吩咐:“弄醒,打完之前別讓他死了。”換言之,打完之後就可以死了。一盆冷水澆上,梅晨剛有些清醒便低低地痛哼起來,人醒了,參片也被塞入了口中,緊隨而至的便是剩下的七十軍棍。滿院的淒厲哀嚎傳到門外,西平王府大門懸著白綢,兩人騎馬而至,白衣黑邊勁裝的男子下了紅鬃馬,摸著下巴嘀嘀咕咕:“嘶…靈堂怎麽鬧成這樣,莫非是來晚了?”第六章 再見至交,仍是少年“要我說,王妃娘娘應付那兩個白癡綽綽有餘,瞎擔心。”另一人身著華貴絲綢白袍,狐狸眼透著風流,舉手投足皆是貴氣,下了馬望著懸掛素縞的王府,又輕歎了口氣,“走吧陸小將軍,進去瞧瞧。”太尉陸府的大公子陸執北,與平國公府嫡子風溯南,兩人與梅庚皆是發小好友,此刻遠處行來一輛雅致馬車,一道稍顯虛弱的低笑傳來:“慚愧,二位又先我一步。”已是春末,從馬車內下來的男子仍裹著厚重披風,削瘦麵頰因久病而蒼白,唇色極淡,淺笑清雅,正是永定侯府嫡長子,虞易。臨安城中都知道,這四位權貴家中嫡子是自小玩到大的情分,就連西北戰敗,梅庚遇險,都是陸執北請旨冒死將他救回。虞易下了馬車,風溯南和陸執北忙一人一邊將他扶住,瞥了眼那稍顯寒酸的馬車,不約而同在心裏歎了口氣。虞易家裏情況他們都清楚,亂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