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庚當即皺眉,“回去做什麽?這件事與你無關。”西平王仍然絲毫不覺著,將皇子養在王府這事兒本就是不合規矩的。他不讓楚策回宮自然也有原因,楚策還小,這件事原就不需要他出麵,前世時楚策可為此遭了不小的罪。西夏皇室薑氏,本是女係皇族,女人為皇,而今的西夏女皇薑瑾便是個實至名歸的毒婦。無論老人小孩,凡是動了殺手必要斬草除根,其國刑罰更是殘忍至極,曾將人自背部剖開,根根斷其肋骨,趁人沒斷氣前將滾燙的油灌入胸腹,生生折磨致死。這刑罰還有個極美的名,稱其鳳舞展翅,肋骨展開,肖似展翅。薑瑾以暴虐聞名諸國,無人敢輕易招惹,而她的獨女薑梓川,也便是西夏公主,皇室的繼承人,雖是美豔萬分,但也同樣心狠手辣,更是西夏最驍勇善戰的女將。當年在顯章二十年那場仗裏,梅庚險些便將這女人斬殺於陣前,卻還是被她逃了去,不過是在臉上留了道疤,倒是極為可惜。薑梓川驕奢淫逸,不僅喜好各色美男,更不忌諱漂亮女子,甚至命人在眼前交媾欣賞,更喜歡折磨少年少女,手段下流惡心。而恰恰,前世西夏來的那位使臣,正是薑梓川的親信,不僅要求楚國賠償大量金銀玉器絲綢,更提出要與楚國一位皇子聯姻,她的惡名何人不知?楚國不似西夏,向來以男子為尊,自然沒皇子願意去受那個委屈。唯一沒資格拒絕的,便是楚策。聖旨還沒下,也多虧太子多嘴先去氣了楚策一氣,逼得楚策在太和殿前以死明誌,雖說保了條命也不必去西夏,還是被打了個半死,丟了大半條命。想到此處,梅庚的臉色便更難看,是心疼楚策,也是憤怒。因有人覬覦楚策而燃起的滔天怒火熊熊燃燒,熾燙的溫度幾乎灼燒理智,但梅庚卻愈發沉寂安靜,緊緊攥著那隻柔軟的手,直到楚策白了臉輕輕提醒:“梅庚,輕點。”梅庚驟然回神,這才瞧見楚策已經淤血的手腕與顫抖的手掌,他方才若是再用力些,隻怕這漂亮白皙的手便要真被捏碎了骨頭。“疼了?”梅庚攥著那一截雪白的腕子,輕輕摁揉了兩下,臉色鐵青。楚策搖了搖頭,他苦笑道:“你鬧出的動靜太大,想必父皇已經注意到你我,他多疑,若我再留在王府,反而不利於你。”梅庚默然無言。他知道楚策說得對,卻貪戀於這段時間同楚策的相處,盡管要日日睡書房,也舍不得放楚策回宮。何況宮裏情勢混亂,楚策不在他眼皮子底下,隻怕又不知要受多少委屈。越想越不情願,卻被驀地撞進懷裏的小家夥驚到,下意識將纖瘦少年摟了個滿懷,低下頭便瞧見他泛紅的耳尖。“不必急於一朝一暮。”少年悶悶輕語傳入耳中,梅庚便知道他是決定了回宮。清風拂麵,平添愁緒,梅庚斂下眼,輕輕拍了拍楚策的背,眺望著遠處皇宮內座座宮殿的虛影。如同一個又一個方方正正的墓室,不知埋葬了多少東西,瞧著光鮮亮麗,富麗堂皇,實際上連一道光都沒有。“再過兩日,我送你回去。”梅庚到底還是選擇妥協,尋著少年的下頜將他的臉抬起來,印於額心一吻——珍視,不舍,且溫柔。這是他對楚策做過最親昵的動作,摟摟抱抱之外,便是這樣蜻蜓點水的吻,僅僅是吻在額心或是指節,像是保護易碎的精美陶瓷。不含任何欲望與惡意。不遠處守著的五味瞧見兩人親密,眼皮子狠狠跳了幾下,旋即深深吸氣,強迫自己接受五殿下已經被拐走的悲傷事實。偏偏劉管家不知從何處悄無聲息地冒出來,揣著手麵帶欣慰地感慨:“王爺和五殿下感情真好。”五味:“……”劉管家笑眯眯地回頭,追問:“是吧,五味公公?”嗬。五味沉著臉,回以無聲驅趕——離我遠點吧您呐!這西平王府的人怎都這麽閑??梅庚對策兒很好的,一直都很好的,除了前世那最後的兩個月徹底爆發()第五十四章 楚策之危西夏使臣進永安的那日,是個天光大好的豔陽天。盡管大楚一點都不歡迎他們,但麵子是給對方也是給自己的,還是規規矩矩地將使臣們迎進了皇宮,設宴款待。身為西平王同樣出席了晚宴的梅庚,瞧見了他上輩子和這輩子都非常想弄死的人——上輩子沒那機會。西夏大將,薑戎。薑戎生得粗狂高大,已過不惑之年,大襟長袍繡著鹿角紋,腰間掛著一柄彎刀,左臉上有一塊圓形凸起的疤痕。薑姓皇室,他是西夏女王薑瑾的兄長,同母異父。此次金烏嶺之戰,便是他掛帥,此人手段極其狠辣,開戰時戰旗上插著一具楚軍的頭顱,借以震懾,將已經手無寸鐵的楚軍殺得狼狽不堪,且所到之處如同悍匪,對百姓也不留情麵,燒殺搶掠奸.淫婦女,其惡行罄竹難書。更讓梅庚不爽的,是前世他也沒能弄死這個老王八羔子。他甚至奇怪,西夏上一任女王到底是什麽品種,居然能生出這麽狠毒的兒女來。薑戎身邊還跟著一個話少的少女,蒙著臉,隻露出一雙美豔的雙眼,端莊持重地鮮少開口,另一側是個上了年紀的女人,死魚眼頗有些陰沉。若說瞧見薑戎讓梅庚不爽,那麽晚宴沒瞧見執意回宮的楚策,便讓本就不大高漲的興致又低迷了幾分。但這落在其他人眼中,便是另一層意思。眾人心照不宣,梅氏那些戰死的將軍,幾乎大部分都死在薑戎手裏,西平王自然不待見這所謂的西夏使臣。不過梅庚也沒打算和薑戎有什麽衝突,盡管他對此人厭惡至極,但此刻與他糾纏也毫無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