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躲婚方才他提到的祁王妃,本該是他勇毅候府的兒媳婦。如果沒有衛思寧的攪合,他現在興許連孫子都抱上了。天倫之樂生生被人攪黃,喻安心裏極其不舒坦,對衛思寧更是越看越不順眼。當然,事情遠遠沒有這麽簡單。喻安對衛思寧成見,來源更為複雜。想當年他也是有著一腔拳拳舐犢之情,將衛思寧抱在膝頭讀過書,教過字。衛思寧是個斷袖,且斷得坦坦蕩蕩,斷得人盡皆知。想到這裏喻安就腦仁疼。喻旻七八歲的時候入宮做太子伴讀,整日和幾個皇子廝混玩耍。當他第一次聽到衛思寧對小喻旻說你長得真好看時心裏完全沒有警惕,甚至還有點美滋滋:我兒子長得當然好看,隨他娘。後來又聽到那混小子跟他兒子說:“你將來給我做王妃吧,我把你寵到天上去,像我父皇寵我母後那樣的。”當然喻安還是沒在意,十一二歲的小崽子知道啥,連男人不能做王妃都不知道。他還樂嗬嗬地去教小思寧,小殿下呀,做王妃的要是個漂漂亮亮的女人才行。小思寧眨巴著眼睛不明白,仰著好看的臉焦急道:“為什麽漂漂亮亮的男人不行?!”喻安被逗得發笑,擺手道:“就是不行。”大約衛思寧受了打擊,從此沒有再提要喻旻做他王妃這樣的話了。雖然還是一如既往地喜歡跟自家兒子獻殷勤,喻安隻覺得是玩伴間感情好的緣故。直到後來事情才有些偏離。新皇登基那年,喻安想著大吉之年家裏應當辦個喜事,喻旻的婚事就這樣被提上議程。在京中的官宦貴家之女中挑挑選選了小半月,相中了平西王家的幺女。兩邊雙親商量好了聘禮婚期,就等著吉日完婚了,最後卻出了岔子。皇帝陛下突降一道聖旨,給平西王府的小幺女封了個郡主,賜婚聖上胞弟祁王殿下。可憐平西王捧著聖旨進退不得,誠惶誠恐,壯著膽子說,“小女……小女上月已經定了門親,這,這聖恩浩蕩…臣實在是…”皇帝陛下吃驚道:還有這回事情?朕怎的不知,哎呀這可如何是好,這聖旨朕都下了,萬沒有收回的道理。愛卿你說說,這朕登基以來頭回寫了道賜婚的旨,竟還、竟還給愛卿添了這些許麻煩,朕真是……唉,不如這樣,愛卿且告訴朕與令嬡定親的是哪家公子,朕自當好好補償於他。想來看在朕的麵子上也不會怪罪愛卿。”平西王原本是想說出原委,求陛下能收回聖旨。雖說可能免不了惹陛下不快,但皇帝陛下是個講道理的,萬不會讓他失信於人。接著便給皇帝陛下一頓看不懂的操作給迷亂了心智。陛下又是責備自己考慮不周又是寬慰讓他放心,平西王哪還有半分其他想法,忙把和勇毅候府的聯姻之事給說了。一聽是勇毅候府,衛思燚立馬差人請了喻安來。又是一頓自責。喻安雖說心裏不大痛快,但皇帝陛下屈尊賠了笑臉,也不好再說什麽。“老師啊,喻旻同朕一起長大,朕同他素來親厚,他的婚事朕一直念在心裏呢,等朕物色到了合適的,親自給他賜婚。”聖上賜婚是莫大的殊榮,尋常人臣都沒有這麽好的福氣。可喻安覺得有些不大對頭。陛下這話就是對他說你兒媳婦朕幫你找,你不許自己找,你兒子不準隨便成親,要朕賜婚才能成親。喻安心裏頗有些狐疑,又怕是自己想多了錯怪陛下好意,一時有些想不透。既然陛下金口玉言,他也隻能謝主聖恩回家洗洗睡了。喻安正欲告退,眼角餘光突然瞟到右側那半鏤空檀香屏風底下隱隱有什麽東西動了。定睛一看是雙靴,白底銀紋,上好的蜀錦,一匹千金。蜀錦是皇室特貢,尋常官僚非禦賜不可得,鮮少有人拿來做鞋的。裏頭是哪位王爺?藏著做什麽?趙王還是祁王?難不成是禹王……禹王!電光火石之間,喻安突然福至心靈,七竅一下子通透無比。為何會有替祁王賜婚的聖旨,為何在這麽巧的時候,為何又有為喻旻賜婚的許諾,樁樁件件,無比清楚。喻安氣地太陽穴突突地疼,回到府裏就大發雷霆。喻夫人以為他是在為聖上賜婚一事惱,出言寬慰了幾句,道聖旨已下無可奈何,好的姑娘再尋便是。可喻安哪裏是為這事,心裏有火不能明發,憋得實在難受。在廳裏踱了幾圈步,突然想起什麽似的,踏步朝外去了。喻旻正在院裏練劍,見父親一臉煞氣地朝自己走來。喻安在氣頭上,劈手奪了兒子手裏的劍,揚手就是一巴掌揮上去。喻安雖一直為文官,但早年也是混過行伍的,手勁非常人可比,挨了一巴掌的喻旻險些沒站住。喻安怒盯著兒子,氣急道:“你最好明明白白說清楚,你沒有參與此事!”喻旻抬手拭了嘴角的血,神色平靜,血腥味堵得喉頭發顫:“我說沒參與您信嗎?”“你!你……”喻安覺著自己差不離要氣得升天了。他早該想到,如果不是自個兒寶貝兒子自己說的,旁人怎會知道這門親事。婚期才剛剛定下來,他連自己的老母親都沒來得及告知宮裏就知道消息了。平西王府不可能自己宣揚,想來想去隻能是自己家露的信兒。喻安暴躁地把手裏的劍狠狠地擲到地上,他怕按捺不住把這小畜生砍了。“好,好,你不想娶就不娶,好姑娘有的是。”他像在安慰自己似的絮叨:“這事不著急,不用著急……”喻旻低頭站著看不清表情。喻安剛念叨完,便猛地扶上喻旻肩膀:“兒子,你得告訴爹,你就是不喜歡那姑娘才不同意這門親,不是因為什麽…旁的什麽人。”喻安殷切地看著兒子,想得到一個能接受的答案。喻旻抬頭看著父親,抿了抿嘴又把頭垂了下去。半晌隻能聽到父子倆一個急迫一個壓抑的喘息聲。“喻旻!你還知道自己姓什麽嗎?!”喻安氣的在原地踱步,想去揀那把劍,步子邁得太大太急反而一腳把劍踢得更遠了。回過頭看到石桌上放著的劍鞘,掄起來就想往喻旻身上揍,往高舉了舉到底沒舍得落下去。喻安在原地氣成陀螺,伸手哆哆嗦嗦地在喻旻胸口點:“你記著,喻家門楣不容你這般踐踏侮辱,趁早給我絕了這心思!”他這個兒子自小懂事聽話,幾乎不讓**心,他也甚少進行管束。因著孩子乖巧,平日重話都舍不得說半句。可今日著實氣的狠了,脾氣也就沒收住。喻安看著兒子的發旋兒,慢慢平靜下來。方才說了重話又開始有些心疼,語氣也軟了:“你也大了,要替家人想一想,想想你祖母和母親,你若同禹王……同他那般,你讓她們如何自處?”“同禹王那般便會讓祖母母親和您蒙羞嗎?”喻旻看著他,神情突然變得落寞。喻安張了張嘴,一時竟不知怎麽開口了。喻旻的婚事就這樣一直被擱置到如今。但兩人也未再做什麽出格的事情,這讓喻安稍覺寬慰。但也僅是稍稍寬慰。古話說樹大招風,喻家這顆大樹已經在大衍朝延綿了數百年,到了喻安父親那突然沉寂了下來。喻家雖深受皇恩,但終歸伴君如伴虎,早早便開始謀劃後路。前一任的勇毅候是個不愛爭搶的人,也厭煩了朝中風雲詭譎,漸漸生出了退隱之心。三個兒子隻有長子喻安入朝,算是給喻家門楣留了一脈傳承。到了喻安這,自己早早掛了印不說,唯一的兒子混到現在也隻是個中郎將。從此喻家和皇親國戚、權貴勳臣通通不沾邊,喻安覺得這樣極好,舒坦舒服舒心。喻安一邊回想往事一邊憤憤,他籌謀多時的清閑安逸日子將來可能會被衛思寧攪合黃,頓時又氣個半死。第4章 心思喻旻還不曉得自家老爹方才回憶了一番往事,成功把自己氣成河豚。他在下麵同林悅喝酒喝得歡,一邊看各個番邦使者向陛下獻禮。蠻夷多奇物,什麽夜裏發光的奇花,天生異香的硯石,懂人語的大鵬,應有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