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左腳能使也不行,曲兄說了不可劇烈動作,別廢話趕緊趕緊!”林悅抽出佩劍,毫無商量餘地地趕人。夏岐令十分鬱悶地抱著長槍閃到山石後麵蹲下,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山穀。隱約的馬蹄叩地聲逐漸清晰。林悅取下神臂弓,三箭上弦,閃著生冷寒光的箭頭直指山口。夏岐令悄聲凝目,發現拿著弓的林悅整個人氣勢完全變了。他身上帶著少年氣,恣意的模樣十足像書裏的遊俠。而此刻半跪在樹下,往日的跳脫浮躁仿佛都沉澱下來。下頜緊收,目光沉著專注,晃眼一看神情甚至有些陰鷙。手裏擎著一張大弓,若不是親眼看見這人拉弦射箭百發百中的情景,單看這人的身板,夏岐令是萬萬不信他可以拉動那把名震四方的神臂弓。這是個總讓人驚喜的人。山口傳來動靜,林悅眸光一閃,瞄準在瞬息完成,三支木羽箭仿佛被注入無限力量,脫弦破風而去。林悅的聲音隨箭而出:“擒賊先擒王。”果然,那三支箭死死咬著帥旗下的萊烏。萊烏身側的副將反應極快,劈手當空一砍,兩支箭被打偏方向,側身而落。最右側的那支未受影響,釘入萊烏肩頭。這人也非善茬,麵不改色將殘箭一拔,眉頭都未皺,中氣十足地高聲喊話:“林澍的小兒子!此番是本帥輕敵,但你若想如此輕易就取本帥性命未免可笑。”林悅將弓往背上一 掛,舉劍踏出,“廢話真多!”郭炳忌憚萊烏,因他行事詭譎,心狠手辣,克一城必屠一城。但萊烏在東原七十二部的追隨者甚多,敬重他的人都言他坦蕩磊落,誠實耿直。磊落不磊落林悅不曉得,但這廝確實夠耿直。打不過就跑,聲厲色荏地假裝抵抗都懶得演。但林悅還得演,假意追了一裏多地,才勒馬下令:“不必追了。”他輕佻又俏皮地朝萊烏敗軍吹了聲口哨,下麵十多波伏兵候著,慢慢逃吧您!夏岐令享受傷號待遇被留在原地,已經鬱悶地開始嚼草。不多時一隊衣著大衍甲胄的騎兵自山穀晃晃悠悠踱步出來,步伐整齊劃一,若不是場合不太對,還頗有些賞心悅目。這遊山玩水信步由馬的姿勢,驚得夏岐令喉頭一動,呆愣愣地咽下一口雜草。腥苦味在口腔炸開,他趕緊呸了兩口,抹了把嘴巴,都忘了要出來迎接盟軍主帥這會事。帥旗下那一人一馬實在太亮眼了,精製重甲昭顯不一般的身份。都是烏黑黑的馬和烏黑黑的甲胄,那人愣是在一圈烏黑黑裏殺出遺世獨立的味道。夏岐令第一反應是這個主帥年輕,太年輕了。再走近一些,這個主帥好看,太好看了。“什麽人!”楊雲立刻警覺。下一刻隨行的一名烏桓士兵就被架著脖子拎出來。夏岐令默默捂臉,隻能從藏身處出來,不好意思道:“自己人。”周一辛的劍利索地架到他脖子上,這個姿勢對習武之人來說充滿威脅,夏岐令手抑製不住想要抽槍。但是他偷窺在先,失了自報家門的先機才讓人誤會。夏岐令朝喻旻拱手,道:“在下夏岐令,受林將軍囑托在此迎候喻大帥。”隻報姓名不說軍銜,謙遜知禮,這個夏岐令很懂進退。喻旻挽起嘴角,笑道:“一辛,這是烏桓上將軍,不得無禮。”周一辛聽令撤劍,一邊狐疑地打量夏岐令,見對方好脾氣地對他點頭微笑致謝。別扭地嘀咕道:“躲躲藏藏地做什麽……”“阿旻阿旻!”林悅未見人聲先到,隔著老遠就開始揮手喊叫。喻旻越過夏岐令朝後望去,方才掛在臉上禮節性的微笑瞬時被一個毫無保留真心實意的笑容代替。大衍統帥帶麾下精兵進駐上參城,芒羅激動地恨不得讓人列隊夾道歡迎,近日都在忙前忙後地安置大衍軍。斥候來報說北胡軍折損嚴重,殘部拚死護住萊烏突圍。對這個結果喻旻還是很滿意的,在短時間內北胡沒有回撲的可能。夏岐令對喻旻的戰術十分感興趣,兩位統帥無事就坐在一起殺沙盤。頂頂感興趣的就是不久前和北胡的那場偷襲戰。他能想到兩頭圍追堵截,卻想不到要將大軍分散沿途設伏。他虛心求教,“為何不直接大軍對陣呢。”喻旻十分耿直:“因為不一定打得過啊。”夏岐令:“……”堂堂一軍統帥,張口就長他人誌氣真的沒問題嗎。“如若是你,在前有大軍圍堵後有追兵自知插翅難飛的情形下會如何?”夏岐令立刻道:“拚死殺出,魚死網破。”喻旻點頭,“在絕境的隊伍戰力會非常可怕,所以不一定打得過。有時候死路不一定是死路,生機也不一定是生機。”夏岐令恍然大悟,“所以你給了他們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