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鄭長吉卻突發奇想,抓住了燕染的手道:“不如這樣,我教你識字可好?”燕染心中打了一個突:“你,教我識字?”鄭長吉點頭:“別看我在這裏做事,其實也曾經得中過鄉試,教你讀書寫字,應該不在話下。”聽他這樣一說,燕染似乎是有些興趣,卻怕他隻是在逗弄自己,因而拒絕道:“我沒空。”“怎麽會沒有空呢?”鄭長吉似是對燕染的事了若指掌, “你現在隻需要在午後打掃夢筆軒,王爺整日留在攬菊軒,你根本就沒有什麽要整理。怎麽會沒有空?”這話說中了燕染的近況,他又改口說:“我沒有心思學。”“這又是一個任性的借口。”鄭長吉歎道,“你恐怕是要長留在大焱,若連文字都不識得,將來總會吃虧的。”這個提法,倒像是一根尖銳的針,挑起了藏在燕染心中的某種心思。“將來……”他不禁重複了這個詞。自從入府之後,燕染所想的未來,最遠不過是一定要逃出這個樊籠,而至於離開之後的生計,他竟一點都不曾考慮。及至後來發現有了孩兒,更是一心隻顧著擔心生產之後的事情,慢慢地竟連親王府都不想要離開了。思及至此,燕染似有所動,死寂無波的眼眸中終於泛起了一點波瀾。鄭長吉是無時不刻在觀察他的,因此更近一步道:“你若還圖個將來,就不應該再這樣渾渾噩噩地生活。而我願意幫助你。”燕染聞言,心頭微震,終於將目光轉向鄭長吉身上。“你為什麽要幫我?”他輕聲問道,“我又要如何回報你?”“我幫你,是因為我覺得你這樣太可惜。”鄭長吉輕輕一笑,笑中卻隱約有些莫名的惆悵。“至於報酬,我隻負責澆灌培土,看你自己是否能開花結果,又是否願將果實賞賜在下一兩個。”似乎是被他那溫柔下的憂鬱所感,燕染恍恍惚惚地便點了頭。於是從那一日開始,燕染便開始隨著鄭長吉學習大焱文化。他其實並不是對此一竅不通,而百刖的文化,多少也受過一些大焱的影響,因此雖然算是另起爐灶,他也不覺得多麽辛苦。在李夕持一心關注於沈贏秋病情的時候,燕染開始有了一種全新的生活。早上在鄭長吉那裏認字讀書,午後昨晚了打掃,他便留在夢筆軒習字,兼讀鄭長吉送給他的書本。夢筆軒一天從早到晚不會有人經過,更是比自己那間破屋要舒適溫暖,於是有很多次,他讀書到半夜就睡在了軒內,也沒有人知道。仿佛進入了與世隔絕的時空,將一切的愛恨都暫時拋到腦後,就在燕染讀書的這半個月時間裏,心緒竟慢慢平靜下來。就連肚子裏的孩子也很少鬧騰。可是這種平靜並不是永遠的。這天晚上燕染剛做完了打掃,正從懷裏拿出書要讀。忽聽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片刻後李夕持推門而入。燕染嚇了一跳,立刻從椅子上站起來。而李夕持竟像是根本沒注意到屋裏的燈光,定定地看了燕染一陣,才開口道:“你怎麽在這裏?”燕染一時啞然,半天才勉強答道:“我剛做完打掃,正要走。”說著,他暗暗將書本塞進袖中。昏黃的燈光下,李夕持看起來神色陰沈,一手撐在門框上,歪歪斜斜地立著。燕染距離他還有好幾步,便聞見了一股濃重的酒味。李夕持此人,雖身為皇戚貴胄,但平時律己甚嚴,鮮少有醉酒失態的事情。直覺告訴燕染,一定是李夕持與沈公子之間發生了什麽。好不容易獲得平靜的心瞬時又開始混亂,燕染不想再做停留。他立刻將掃除用具收進暗格,自顧自低頭往外走。可李夕持正靠在門邊上,他若不放行,燕染也絕對是無處可去。而李夕持果然是不想讓燕染走的。“等等。”他一把抓住了燕染的手臂,“……陪我一會兒,你不要走。”燕染心中一沈,他知道自己絕不能留下,卻抵抗不過李夕持強勁的力道。穿堂的朔風將蠟燭吹得抖了一抖,燕染隻覺得眼前明暗一陣交替,而下一個瞬間,他已經被推到牆根上。李夕持強壯的身體緊緊地貼在燕染麵前,帶著酒味的溫熱氣息直接撲在他的麵頰上。燕染覺得頭暈,他下意識地將頭別傳。“……你想走?”李夕持低頭,冰冷如鐵塊一般的大手強摁住燕染的下頜,命他與自己對視。“就這樣,一刻也不願意與我一起?是因為我把你從百刖搶來,因為我丟下你去關心沈贏秋,還是因為即便我負了你,可你心裏還是喜歡著我?”仿佛聽見了什麽最可怕的事,燕染突然瞪大眼睛。他不顧一切地推開李夕持,逃命一般向屋外奔去。李夕持立刻去追,他雖酒醉,但步子本就被燕染大許多,因此尚未出院子便已追上。燕染發了瘋似地拚命掙紮,推搡之間,身上的衣袍被李夕持扯鬆,這一次,夾襖下麵顯露出來的是破舊的褻衣──還有那上麵質地高貴的月白色補丁。11滿月的光亮下,那一片片零散的月白散射著慘白的微光,變得格外惹眼。然而此刻,緊緊糾纏在一起的兩人卻都沒有再去關注它。曾經的許諾已經被酒氣衝刷幹淨,李夕持不記得自己曾說過什麽“等你願意了,再來找我”的話。他一把攬住燕染的腰,竟有那麽大的力道直接將人扛了起來,然後大步走回夢筆軒,一腳踢開碧紗廚的隔扇。一看見那張五步床,燕染渾身上下就緊張到了極點,他奮力掙紮,卻還是免不了被李夕持扔到了床上。接下去,破舊的褻衣被輕易地撕扯成碎片。燕染感到一陣酷寒,裸裎的身軀下意識地顫抖著。他掙動著雙手,猶如一個溺水的人,努力想要抓住什麽浮板。可是等待他的隻有李夕持迅速的捆綁。塵封了一年的欲望,被眼前這具白得幾乎透明的身體喚醒了,昏黃的燭光與醉酒的微醺一起蒙蔽了李夕持的眼睛──他竟沒有注意到燕染的小腹與貧瘠的身軀並不相襯。身上的寒冷迅速被緊貼上來的另一具身體所驅散,可隨即竄升的溫度更令燕染驚恐不安。昏暗中,他看見李夕持回身一腳將隔扇踢上,然後一手脫解掉身上的衣服,另一手抓下床幔,然後直接跨上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