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柔軟滾燙的身體,讓他在夢中已是懷念了多年。    謝玄衣閉上眼,不禁露出了一絲微笑,身為一縷魂魄的他似乎不必刻意前進,便能感到前麵的一股引力。    他腳下輕盈,也不知自己究竟是飄向了何方。    漸漸地,有哭聲傳了過來,嚶嚶咽咽,頗為淒慘。    “您不能死啊……不能死啊……”    誰要死了?謝玄衣心下疑惑,不自覺便想睜開眼。這時白發鬼差回頭看了他一眼,出聲斥道,“不要妄動,否則大事不成,落個灰飛煙滅,你便什麽也做不了了。”    謝玄衣趕緊重新閉緊雙目,點了點頭,虛浮的腳下又往前飄了一段。    在他們麵前這棟屋子乃是皇宮之中內侍總管的住所,宣華自重傷在韶華宮之後,便一直在這裏養病。    不知用了多少靈藥,這個陰鷙深沈的大太監卻始終昏迷不醒,乃至一度病危。    甚至林木子替他看過之後也隻搖頭歎息,下了斷言,“五髒俱損,命不久矣。”    麵色蠟黃,形容憔悴的宣華靜靜地躺在床上,床下跪著個麵容清秀的小太監不停地哭泣。他重病至此,幾乎所有人都不認為他還能活下去,是故平日巴結他乃至認他做父的一幹權貴也都紛紛棄之不顧。    這個小太監乃是宣華在宮中收的義子,他本指望著宣華這位義父能大富大貴,哪知道對方剛成為權傾朝野的大太監之後,卻無端遭此橫禍,隻怕日後他們也沒什麽好日子過了。    隻不過即使對方落得這般淒慘下場,他卻是不忍離棄,仍獨自在這裏照顧著不知什麽時候才會醒來的宣華。    白發鬼差看了眼宣華奄奄一息的身體,取出一根黑色的鐵鉤虛空中揮舞了一下,徑自宣華的身體上慢慢溢出了對方的魂魄,而與此同時站在謝玄衣身後的一名鬼差急忙推了對方一把,讓他能撞進宣華剛剛魂魄離體的身軀之中。    謝玄衣猝不及防,隻覺得頭腦一重,便陷入了一陣奇異的迷茫之中。    他睜不開眼,隻是覺得自己的身體不再輕盈,似乎又被什麽羈絆住了。    “也隻能如此了。”白發鬼差冷笑了一聲,手指一捏,將一根拴在宣華腳踝的黑線輕輕掐斷。    這根線乃是死線,若有人的腳上纏上了這根線,不出七日,必然身死。    宣華本是劫數難逃應當歸於地府,但是謝玄衣卻因劫數未盡而必須還陽,隻是他已死數日,如果還是回到原來那具身體,難免讓凡人看到異相,如今,也隻好讓他借宣華的身體回魂重生了。    魂魄剛剛離體的宣華還未完全回過神來,好一會兒,他才睜開了陰鷙而深邃的雙目。    “我死了嗎?”他看到身邊站的都不似活人,微微皺了皺眉。    白發鬼差嘿然一笑,一把將鐵鐐鎖到他的手上。    “誠然如此,你這一世雖然受過不少苦,但卻也做了不少惡,如今天道輪回,善惡有報,便是你入地府之時。”    宣華不屑地看了鬼差一眼,目光投向了自己的身體。    在他的身體之中,他竟隱隱看到了謝玄衣的容顏。難不成謝玄衣代替自己的魂魄占據了這具肉體嗎?!    “莫非謝玄衣……”    “別再多想了,你現在已沒有肉體了,還是隨我去地府報道,待閻王判你下一世命數吧。”    鬼差任務已完成,當即便催促了起來。    宣華也不生氣,他反倒露出幾分高興,似乎自己的肉身為謝玄衣所占也算是件好事。    抖了抖手上的鐐銬,宣華的眉目終於緩緩地舒展開了,他年輕時本是豪爽俊朗的優秀將才,隻不過因為後遭變故,這才導致外表日益陰狠深沈,總露出一副駭人的陰鷙樣子。    而此時,他的神色躍然,卻似回到了年輕時一般,麵容上的陰鷙之色稍稍褪去,卻也是滄桑而英俊。    他解脫般地長歎了一聲,拱手對謝玄衣笑道,“陛下,一切珍重。願來世,還能伺奉左右。”    說完話,宣華的身影如淡墨一般隨同白發鬼差等人漸漸消隱在了空氣之中,再也尋覓不見。        第67章        謝玄衣醒來的時候,耳邊是一陣哭聲。    他睜開眼,看見一個太監打扮的年輕人正在替自己擦臉。    那年輕太監忽然笑著大喊了起來,“太好了!太好了!公公您醒了!您等著,我馬上去叫禦醫來!”    公公……什麽公公……謝玄衣方才重回陽間,神智還有些不清楚。    他掙紮著想說話,但是嗓子裏卻又幹又澀,隻是發出一聲低低的嗚咽。    沒一會兒,宮中常為自己診治的許太醫便匆匆趕來了,對方把住自己的手腕摸了摸,一臉驚愕。    “怎會如此……”    看他神色驚愕如此,謝玄衣猜想必是這具身體的主人本已是傷重待死,卻因緣巧合借由自己附身其上而轉露出生機,這才驚詫到了行醫多年,經驗豐富的許太醫。    年輕太監急忙湊上前問道,“如何?宣公公身體無恙吧?”    那小太監叫自己什麽來著……宣公公!    聽見那突兀的稱呼,謝玄衣耳目一清,神智也恢複了不少,他唇上一顫,緩緩抬起了手。    這隻手瘦削而蒼白,手指修長卻指節粗硬,一看便是練過某種霸道爪功的人。    這樣的一隻手,正是之前一直負責監管他的的宣華的手!    怎會如此!那白發鬼差怎會讓自己托生到宣華的身上!宣華可是一個太監啊!    “不……不要……”    謝玄衣一想到自己之前已是受盡不舉之苦,現在倒好,直接托生到一個連性器都沒有的太監身上,還真不如叫他在奈何橋繼續等衛行風算了!    他氣鬱難解,頓時一口血噴了出來,複又昏了過去。    昏過去的時候,那小太監又哭喊了起來,一聲聲呼喚著他公公之類的言辭,直氣得他不願再醒來。    宣華對於謝蒼穹來說,也並非是那麽重要的。當謝蒼穹得知宣華傷重將死之時,隻是神色淡漠地嗯了一聲,一邊吩咐太醫盡力施救,一邊賜了宣華的親族黃金千兩,也算對方忠心一場。    而現在,宣華病情有病,慢慢地好了起來,謝蒼穹也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甚至連親自去探望也不曾。    他現在身為一國之帝,想要幾個像宣華這樣的手下便能有幾個,再說,對方始終隻是個太監,不堪大用,也就隻能替自己處理一些後宮中事了。    聽聞謝玄衣死了,本回封地鎮守的謝展翔幾乎是星夜便趕了回來。    藩王不招而回,常被視作謀逆之舉,不過謝展翔自咐自己對謝蒼穹一片忠心,乃至是一片愛慕,祖宗禮法一時也顧不得了,隻想快想到謝蒼穹身邊。    雖然謝展翔心有不甘,但他的確知道,謝蒼穹的心中始終應該是放不下謝玄衣的。    自謝玄衣死後,謝蒼穹變得更加勤政了,似乎為了證實他才是這個國家最適合成為皇帝人,他每日夙興夜寐,不是在朝堂上與眾臣商議國事,就是在禦書房孜孜不倦地批閱各類奏章,下達各類指示。    謝展翔被傳喚進來的時候,謝蒼穹麵前堆了一大堆各處上報,亟待批複的奏章。    “臣見過陛下!”謝展翔一身銀鎧,風塵仆仆而來,他見了謝蒼穹,隨即跪了下去。    謝蒼穹抬頭看見是他,緊繃了多日的臉這才稍稍露出了一絲溫和的笑意。    “怎麽不說聲就回來了。”他放下朱批紅筆,從禦案後麵轉了出來,扶起了謝展翔。    “臣弟怕你……”    “怕我什麽?”謝蒼穹見他欲言又止,不由笑著問到。    謝展翔咬了咬唇,嘿嘿一笑,抬頭盯住謝蒼穹滄桑憔悴了些許的麵龐,這才說道,“二哥死了,三哥你就真地不難過嗎?你和他之間關係最好,這麽多年來,你也一直兢兢業業地輔佐他,要不是他對不起你,這皇位,你隻怕一輩子也不會坐的吧!”    謝蒼穹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抬手拍到謝展翔的肩上,“難過自然會難過,畢竟我們兄弟一場。隻是既然運數難改,我也無可奈何,往事還是別再提了。對了,你遠道而來,一定累了吧,待皇兄批閱完這些奏章之後一定要好好與你痛飲一番!哈哈哈……”    這笑聲聽起來爽朗愉悅,對方的情緒也不似謝展翔想得那般沈重。    謝展翔看見謝蒼穹如此看得開,心中的大石也稍微放了放,他隨即也跟著笑了起來,緊緊握住了謝蒼穹的手。    “既然是陛下邀約!臣弟自當奉陪!”    而這時,禦書房的密室之內,謝玄衣的屍身仍靜靜地躺在誰榻之上,他原本穿著整齊的衣衫變得淩亂異常,下身甚至無物遮擋。    僵硬的雙腿被大大地分開著,無法閉合,而那幽暗處的穴口之中更是流出了一些奇異的乳白色。        第68章        鏡子裏的男人,形容憔悴,鬢角微霜,冷硬的雙頰染上一層不正常的紅暈,從那緊鎖的眉宇以及深刻的五官之間,依稀可以看出他年輕時儀表堂堂。    隻是……    謝玄衣抬起了手,那雙手瘦削而修長,蒼白得駭人。    為什麽,為什麽要讓他托生到宣華的身體上?!上天對他真是太刻薄了!    謝玄衣轉開了臉,他不願久久凝視著一張不屬於自己的麵容,他總覺得這張臉,這雙陰鷙的眼睛背後不該藏著自己的靈魂。    自宣華重傷起便一直跟在他身邊伺候著的小太監正站在一旁,他看見自己的義父麵露愁容,急忙關切地問道,“爹爹,您的病才稍有起色,要不再好好休息會兒,反正現在陛下也讓您好好養病,大總管的位置誰也動不了。”    “你叫我什麽?”謝玄衣本就愁緒滿心,忽得聽這麽個小太監叫自己爹爹,隻覺得汗毛直豎,他雖然已是年過而立,卻並無子嗣,就算有,他也不會要一個別扭的太監做自己的兒子!    “爹爹啊……爹爹,是您叫我沒旁人時就這樣叫您的啊。宣寧說了要以子道伺候公公一輩子的!”    說完話,這個名叫宣寧的小太監趕緊跪了下去,他也知道宣華的性格怪異,喜怒無常,千萬得罪不得。    可自己現在不是宣華,自己才不想要個太監兒子呢!    但這些話謝玄衣說不得,他無可奈何地閉上眼歎了口氣,這才抬手扶起了這個跪在自己腳下瑟瑟發抖的小太監宣寧。    色若敷粉,唇若塗朱,這個小太監倒是頗有幾分姿色,甚至不輸當年自己蓄養在宮中的男寵。    謝玄衣之前一直糾結於自己托生在宣華之事,竟忘了自己好色的本性。    現在他看見這麽個漂亮的小太監,心情也好了許多,也不再追究對方叫自己爹爹之事了。甚至他覺得這嫩嫩的嗓子叫自己爹爹的聲音,真是說不出的撩人,直讓他想把對方抱在懷裏好好輕薄一番。    “爹爹,你到底怎麽哪不舒服啊?”    宣寧見謝玄衣神色緩和了許多,這才鬆了口氣,他站到了謝玄衣身後,替他輕輕地揉起了肩膀。    謝玄衣苦笑著地搖了搖頭,喝了口茶水,眼中又露出一絲不合時宜的憂鬱。    然而宣寧見了他這樣子,不由想到了宣華在心情不佳時常讓自己做的事。    他討好地低下頭,在謝玄衣耳邊低聲說道,“爹爹,可是要那廝好好伺候一下?”    謝玄衣聽這小太監所說,莫非宣華平日還有什麽特別的愛好。他大約也知道這宮中的太監許多不太安分,常互相狎弄或是與宮女對食,但念在他們都是閹人,已十分可憐的份上,他倒是未曾深究過,隻是沒想到像宣華那般冷酷深沈的人也會有這般的愛好。    隻是謝玄衣倒真不知道已經被閹割了的男人,如何在肌膚之親中感知愉悅。    這也是他知道自己托生在宣華身上後,最關心的事情。    自他看到宣華下身那被剜去睾丸,隻剩下一小截的男根之後,謝玄衣便幾乎對剩下的日子絕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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