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人很好。” “謝天明人很好,我就很煩?”原簫寒分外不滿。 阮霰選擇閉口不言。 原簫寒哼哼唧唧抱住阮霰,邊用手指幫他梳發,邊親吻他眼角。他的唇一路往下,貼住阮霰唇角時,輕笑起來:“就算你嫌我煩,我還是喜歡你,愛你。” 他抓起阮霰的手,貼在自己胸口,隔著一層衣料,心音沉穩有力。 “和寒露天無關,和聖書無關,和什麽都沒關係,沒有理由,找不到根源,就是愛你。” “剛才是我太衝動了,因為我實在太生氣,發生了那麽大的事,我一覺醒來你就不見了,我很擔心你,我害怕找不到你,或者找到你的時候,你已經……” 阮霰眼神顫了一下,打斷了他:“我不會死。” “可你會受傷。”原簫寒輕聲說著,在阮霰頸側印下一個吻,“或許你不覺得疼,但我疼得要死。” 半晌後,又祈求:“以後別一聲不響離開,好不好?我和你一起對付他們,好不好?” 雨淅淅瀝瀝,一遍又一遍衝刷道旁屋前的枝蔓,原簫寒把沉默不言的阮霰牽回房裏,用幹淨毛巾幫他擦去發間、臉上的水珠。 過了很久,久到泡好的茶從熱到涼,阮霰終於開口。 他說:“我不希望你跟來。” “為什麽?”原簫寒一怔。 阮霰咬了一下唇。他皮膚很白,是脆弱的蒼白,嘴唇顏色更是淺淡,他咬得很用力,原簫寒看了就心疼,想說你要咬就咬我吧,這時,聽見阮霰回答: “那種情況下,我不希望背後有人。”第七十四章 雨珠如淚 不必阮霰過多解釋, 原簫寒已然想明其中緣由。 他和阮霰當了多年對手,對這個人的過往經曆和性格, 了解得相當透徹。阮霰一直是個很“獨”的人,鮮少執行多人配合型的任務,慣愛單打獨鬥,那條讓他被列為江湖傳說之首的事跡, 便是單刀獨闖梁國皇宮, 逼迫梁國國主臣服於陳朝。 彼時原簫寒還是北周國相, 針對這件事與下屬進行過分析, 得出的結論是:阮雪歸不相信別人,他怕被人背後捅刀。 那個時候,原簫寒執著茶盞輕笑,說的確該是如此,阮雪歸的成長環境如此惡劣, 若是輕易信人,早死無葬身之地。 現在的原簫寒,根本笑不出來。阮霰在別人的算計裏活了許多年,也算計了別人許多年, 他的世界充滿心機與狡詐, 不止不相信別人,還不相信有人會純粹因為他這個人,而喜歡他。 心真疼啊, 酸軟刺痛, 懊悔無力。他為什麽沒有早點找到阮霰呢?他為什麽沒有早些向阮霰伸出手呢?他還討厭了阮霰那麽久, 針對了阮霰那麽久。 原簫寒蹲在阮霰身前,自下而上凝視著人的臉龐,這人皮膚白皙,質地如同上等的玉,他垂著眼,鴉羽似的眼睫投下如扇的陰影,往下,是好看的鼻骨,微抿著的唇。原簫寒慢慢地抓起阮霰的手,放在唇邊親了一下,輕聲道:“那我不站在你背後,我擋在你前麵。” 沒想到阮霰蹙起眉,給出的回答依舊是拒絕:“不行。” “為什麽不行?”原簫寒亦皺起眉。 阮霰思索片刻,才道:“對麵至少有兩把聖器,雖說青龍與玄武的都沒有被喚醒,但聖器仍是聖器,不可小覷。” “這又如何?”原簫寒問。 “這意味著你可能會死。”阮霰回望原簫寒,定定說道。 原簫寒心裏頭又泛起了酸,他低斂眸光,過了一陣,用耍賴似的語氣說道:“既然你不許我去,那我也不許你去。我要把你藏起來,藏到一個沒有人能找到的地方。” “……藏在哪?鳴劍山莊的虛塚裏嗎?”阮霰拍了這人腦袋一巴掌。 “藏在鳴劍山莊莊主房間底下的暗室裏。”原簫寒輕輕哼了聲,“把你綁起來,套上我特製的銬鏈,除了我,沒人能解開。那時候,你能見的就隻有我一人。” 阮霰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原簫寒。 後者收斂起表情,深深呼吸之後,問:“那你一人,打算怎麽對付他們?” “我們現在還沒達成統一,你是在套我的話。”阮霰淡淡道。 原簫寒頂著阮霰涼絲絲的目光,開始把玩他腰間的係帶,理直氣壯道:“這怎麽叫套話?我在光明正大地問。” 阮霰:“……” “哎,看來這種方式是無法問出了,隻能換一種。”原簫寒歎了聲氣,邊說邊行動,抬臉蹭弄阮霰腰間最敏感的地方。阮霰頗為無言地“喂”了聲,踢了這人一腳,卻被順勢捏住腿,並拿捏住另一個地方。 原簫寒從一頭發瘋的野獸變成了求歡的獸類,強硬又溫柔地解開阮霰衣衫,手與口並用著討好。 阮霰非常後悔方才跟著原簫寒回屋,更後悔聽從了這人的安排,坐到床邊。原簫寒幾乎掌握了他身上所有的弱點,用力精準且巧妙,不過片刻,他就軟在他手裏,胸膛起伏著,腰身不斷發顫,眼尾微微泛紅。 “霰霰真乖。”原簫寒一手扶住阮霰,一手握住這人最脆弱的部位,揉弄著,邊吮·吸腰間那梅瓣似的嫣紅,邊含糊不清說道。 “你這人……腦子裏隻有這個嗎?”阮霰雙手掛住原簫寒肩膀,脖頸後仰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大口大口喘氣。 原簫寒哼笑:“應該說,腦子裏隻有你。” …… 屋外雨停了一陣,但沒過多久,又重新落下,滴滴答答,淅淅瀝瀝。 瑤山霧色迷蒙,石徑上的青苔濕痕寸寸幽深,道旁的枝蔓掛滿雨珠如淚珠,野花在叢中開得星星點點,風一吹,便搖曳著輕旋而起,在雨霧中起起跌跌,奔向遠方。 阮霰迷迷糊糊睡了過去,這之前,原簫寒對他說了許多話,他似乎聽見了,但又似乎什麽都沒聽清。 醒來是在一個時辰後,身上的粘膩已被清理幹淨,衣衫換成了新的,幹燥又舒適,而他整個人,則被原簫寒圈在懷裏。 那隻被他丟掉的鴻蒙戒回到指間,不過裏麵少了些東西,又添了些旁的,比如時拂天風被取走了,但多了好幾把名匠打造的刀。 “醒了?要不要吃點東西,藍臣叫人送了些粥過來。”低沉的聲線從頭頂傳來,透著一股子進食完畢的饜足。 阮霰沒好氣地瞥原簫寒一眼,從他懷裏退出去,並道:“不吃。” “霰霰,你離開金陵後,就沒好好吃過一頓飯。”原簫寒把阮霰撈回來,下巴抵住他肩膀,把玩他瘦長的手指,“雖說到了我們這種程度,隻要能吸收日月精華,就不會死,但肚子空了,仍然會感到餓。辟穀丹這種充饑物是下下之選,好好吃飯才是正經的。” 接著語氣一轉,變得委委屈屈:“你看,不過兩日不見,你就瘦了,肚子捏起來沒肉了。” 阮霰麵無表情:“我肚子上本來就沒肉。” 原簫寒反駁:“有的,我上次就摸到過。” “……”阮霰拍開這人的爪子,起身下床,“那不是我。說吧,你趁我不在,摸誰去了?” “我怎麽可能摸別人!”原簫寒一臉受傷的神情,顯然阮霰的不信任讓他備受打擊。 “你可能不太清楚我的體質,自成年以來,我的體型與外表就從沒發生過變化。”阮霰端起桌邊的茶喝了一口,幽幽道。 “……”原簫寒坐正,認認真真認錯,“那是我感受錯了。” 但阮霰的話讓他有了新的問題,這人立刻跳下床,追在阮霰身後,一個勁兒念叨:“就算乾元境後外表容貌能穩定下來,但就身形而言,一般人都會有變化,比如生病太久變瘦,比如吃多了長胖。你為什麽會不變?你為什麽長不胖?太奇怪了吧?為什麽會這樣?” “不知道。”阮霰往後丟了三個字,打斷此人滔滔不絕的為什麽,抬手推門,步入迷離煙雨裏。 原簫寒撐開傘追到他身旁:“我不信,一定是因為你常年吃辟穀丹不吃飯,所以體型沒有變化。我拿好湯好水多養一陣,你定能白白胖胖,氣色水潤。” 阮霰懶得理他。 “你別不信。” 沒回答。 “你這是打算去哪?”原簫寒抬眼辨路,終於順著阮霰的意思換了話題。 阮霰不告訴他。 “我們已經說好了,接下來要並肩作戰,誰也不拋棄誰,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原簫寒又變得委屈,小媳婦兒似的伸出一根手指頭,戳了下阮霰手臂。 熟料阮霰慢吞吞道:“男人在床上說的話,你也信?” “怎麽不能信?” “你說要把整個觀山送給我,你送了嗎?” “……”那是因為觀山並不屬於他個人,他沒法送啊! “你還說可以給我摘月亮,你摘了嗎?” “……” 阮霰“嘖”了聲,邊搖腦袋,邊取出麵具戴上:“所以啊,男人在床上說的話,不能信。” 原簫寒正色道:“那些不算。” “你看,你在自相矛盾了。”阮霰抓住機會,給予最後一擊。 原簫寒:“……” 但其實原簫寒還是在床上了解到了一些真相,比如藍氏在南疆勢力極大,鄴城就在他們勢力範圍內,為何阮霰“屠了城”還能被朱雀家的族長以禮相待。原簫寒也告訴了阮霰,為何他們一行人能和他差不多同時抵達瑤山,讓他打不了時間差逃跑。 路上安靜下來。 阮霰隱匿起氣息,帶原簫寒來到村寨的街道上。正是農忙時節,多數人都在田間勞作,路麵看不見多少行人,阮霰一路由東到西,再自北往南,將寨子的每個角落都走了個遍。 最後站定在一間無主的屋舍外,抬眼凝望雨水順著簷瓦滴落。 雨滴串成珠串,密密織成一張掀不斷的簾,良久過後,阮霰輕聲開口:“藍臣叫我自己去拿聖器,真是聰明至極。這樣他能兩頭討好,既給我好處,又能在那邊尋到立足地。” 原簫寒偏頭望著阮霰,將他掉落在鬢邊的一綹發別去耳後:“拿到了朱雀家的聖器,你欲如何?” “他們那麽多人,我總不能一個一個殺過去,太麻煩也太累。我會回春山,向為首的那些個人,下戰帖。”阮霰淡淡道。 “若他們不接,又打算如何?” “到時候,寒露天在我手上,朱雀家的聖器也在我手上。我不介意依照預言給出的提示,做一個毀天滅世的魔頭。”言及此,阮霰笑了一下。 他抬手勾住原簫寒下頜,笑著貼過去,低聲問:“原莊主,到了那時候,你還會站在我這邊嗎?”第七十五章 春山夜濃 兩個人貼得極近, 呼吸交織在一起, 仿佛是這清冷天地間獨一份的熾熱。原簫寒抬眸凝視阮霰, 凝視他狹長漂亮的眼睛, 凝視他玉質得鼻骨,然後啄了一下他的唇, 輕笑道:“我跋涉千裏萬裏,越過千江萬水, 從觀山到南疆,所為之事, 隻有一件——那就是和你站在一起。” “我會盡我最大的可能保護你,然後, 我們都活下來。” 原簫寒的聲音極輕,又如山堅定。這話像是羽毛擦過心間,讓阮霰胸膛柔軟得微微泛起酸澀。 這個人怎麽可以對他這般好, 叫他無所適從,又無地自容。他一直覺得這輩子都遇不見會這樣愛自己的人,他出身泥濘肮髒不堪, 沒人會愛他一身狼狽與猙獰。 但現在,卻遇到了。 忽然間,阮霰不知該如何應對這種情緒,他隻能極快地眨了下眼睛, 將之掩飾好, 繼而後仰拉出一些距離, 捏著這人下頜左右偏轉, 觀賞一番後淡淡“嘖”了聲,“不愧是北周的前國相,真是會說話。” “那你喜不喜歡?”原簫寒含著笑,伸手攬住阮霰,把他撈回來幾寸,避免淋到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