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壑:“……對……”“前麵,第一個巷口拐角就是。”“多謝大人。”尋壑告別,拎起拐杖往前跑去,可才邁開幾步,尋壑不由得駐足。整條街昏暗悄寂,唯有一處客棧還亮著微光,微光在雪地撒下一圈光暈,沈越沈超,恰巧站在這圈光亮中。兄弟倆無聲佇立,似早已發現並看著尋壑相向奔來。“……沈爺,二爺……”沈越上前,問:“既然不要我了,為何在外人麵前卻仍然認我作你男人?”“……”尋壑眼神躲閃,一時不知是去是留。“公子!公子!哎,不說一聲就跑出來,害我在前丞相府找了一圈……”引章喊著,和晏如一同跑近,發現沈越正和尋壑說話。沈越皺眉,問尋壑:“你還跑到恩師府上找我?”尋壑未來得及答,引章先一步拍掌道:“找到沈爺就好!公子咱們快回家捂腿去吧,這都凍大半夜了。”“你腿怎麽了?”沈越才發現,尋壑手中赫然握著一根拐杖,便二話不說將尋壑打橫抱起,就要往望尋壑來時的路走去,驀地一頓,喃喃自語:“你們都隨我來,有些話今兒個必須問清楚。”說著調轉方向,拐進一道小巷。不多時,進入一農家院落。越過沈越肩膀,尋壑瞧見這戶人家院前停著一輛板車,平房僅一層。入室,劣等炭木炙燒出的氣味甚是嗆鼻,不過好在暖和許多。廳堂逼仄,一夥人站著就不剩多少空間了。沈越將尋壑放在室內唯一的板凳上,旋即後退,與眾人齊站。尋壑怎好意思自己坐著,就要起身,被沈越嗬斥住:“坐著!”尋壑指間相絞,罪犯受審般看著扇形站開的眾人。“丘尋壑,留京任職與否,我不在意。我在意的是,你心裏到底怎麽看我的!今兒正好,和你熟悉些的人都到齊了,接下來我問你幾句話,你如實回答。”“……是。”沈越目光咄咄,迫得尋壑隻敢看向青泥地麵。“在場各位也替我聽著,權當日後佐證。”別說尋壑,在場各人也被沈越鎮住了,陸續應好。“丘尋壑,這六個月來,你可曾愛過我?”沒等尋壑回答,沈越生怕紕漏似的,補充道,“對朋友的愛、對親人的愛、對恩人的愛,統統不算!隻有對情人的愛,你才可以說……‘是’。”棠梨葉落胭脂色,蕎麥花開白雪香。尋壑永遠忘不了,弱冠那年,沈越攜著自己到宗廟行及冠之禮。事畢,尋壑跟著沈越爬上後山,當時問沈越:“爺,要有一天我們分開了,你將如何回憶我?”尤記沈越躺的那片蕎麥地,白花尤為皎潔,沈越收回望天的眼,轉而側頭看向沈鯉,吐掉叼著的草杆,鄭重道:“愛人。沈鯉是我的愛人。”“我……我視沈爺為愛人,十二年了,從未變過……”尋壑神思早已飄遠,擺脫克製的愛意,本能般地脫口而出。沈越本想著,隻要尋壑殘存愛意少許,自己就是拚死也要和他廝磨餘生。冷暖豈可休,回首多少秋。未盼,卻在手。一生何求。……眾人出到院中,目送沈越抱著尋壑遠去,引章回神,就要和沈超告別,倏然一陣惡感湧上喉間,‘哇’一聲,竟吐了一地。晏如趕緊上前擁住妻子,沈超見狀,忙命侍候一旁的家仆馬車送到沈府,差了大夫診治。困倚危樓。尋壑趴在窗欄,沈越在身後挨擠著,不安分地摩挲。“當年恩師府邸周邊,沒有這麽間客棧。你說,這是不是冥冥中為我倆的今日準備的?”尋壑偏了偏頭,耳垂堪堪從沈越唇舌中抽出。尋壑麵頰滾燙,淚眼朦朧,模糊中依稀能辨出當年的庭院。十二年前,正對的那座小院,沈越在此違逆師命,全力保下當年的沈鯉。從此,沈鯉一片癡心交付……魂遊間,尋壑眼前的天地陡然翻轉,竟是沈越將他抱起,隻聽沈越啞聲解釋:“到床上去,你腿才張得開……”第85章 雪頷霜髯不自驚3二人闊別數月,沾衣即濕杏花雨,良宵情濃,水連芳草月連雲。圓房數回,尋壑強撐著困意,陪沈越說了好一會兒話,才迷蒙著含糊睡去。再醒來時,天已大亮,身側被窩餘溫散盡。昨日數言解開心鎖,輕巧得如夢似幻,若非腰肢仍舊酸軟,尋壑真真不敢置信。“鯉哥兒?醒了?”屏風外,一女聲喚道。房中竟有旁人,尋壑著實嚇了一跳,可轉念細想,隻有過去蘇州沈府的人才會喊出‘鯉哥兒’這一稱號,且此聲熟悉,辨別少頃,尋壑驚道:“玉漱!”“喲,鯉哥兒還記得我……”無暇體味重逢的喜悅,尋壑此刻忙著找褻褲,嚷道:“你……你別進來,在外麵等著。”屏風後傳來‘撲哧’一笑:“沈爺都和我交代了,鯉哥兒害羞什麽。小的這就進來服侍當家主母更衣……”“別進來!……別!”尋壑七手八腳套上衣物,趿了鞋子出去,外頭竟不見人影。桌上置一食盒,尋壑記得那是沈越過去慣用的物件。正思索著,幾名漢子提著熱水入內,玉漱隨後進門,尋壑問:“沈爺呢?”玉漱笑道:“沈爺有話,要你先泡澡,吃些食兒,再由我領你見他。”沐浴進食完罷,尋壑跟著玉漱出得客棧,走不多時,就見前方一圈群眾圍著,翹首張望。尋壑不禁納悶:“什麽熱鬧,招了這麽多人看?”玉漱突然止住腳步,揪住尋壑袖子:“不對!他們圍觀的好像是……沈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