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如連忙追下山去:“公子,按慣例沈爺天黑之前一定回到家的,你再等等!”“等不及了,我想立刻見到他。”晏如隻得駕車將尋壑帶至同心醫館。晏如引路在前,尋壑很快聽到了沈越的嗓音。“治個失心瘋的李承,竟牽扯出這麽大的一串事情,始料未及啊。”旁人:“沈爺,您說……李承這命能保住嗎?”沒等沈越回答,晏如就大嘴巴道:“沈爺,公子來看你了。”尋壑:“……”人家談著事呢幹嘛插嘴!沈越猛回頭:“鯉兒,怎麽來了?!”尋壑怕給沈越添了麻煩,說話也變不利索了:“我……沒事,沈爺先談,我在外麵等著。”說著就要退出去,卻被沈越拉了回來:“哪兒等不都是等,就在我身邊等。”張小壯素知沈越莊嚴疏遠,因而對沈越一把牽走並攙著尋壑落座的舉動甚為訝異,直到沈越瞪向自己,張小壯才慌忙收回打量的目光。尋壑規規矩矩,端坐恭候。談話繼續。沈越的事尋壑向來不加幹涉,關於李承,尋壑隻知道些皮毛。但把今天聽到的隻言片語拚接起來,直到出了同心醫館登上馬車,尋壑仍處在震驚之中。沈越察覺尋壑細微的異常,鑽進車廂後便擁緊尋壑:“怎麽了,鯉兒?”雖然好奇,但尋壑不想沈越覺得自己八婆,便顧左右而言他:“哪有什麽,就是怕打擾你而已。”沈越想了想:“是剛剛談李承的事讓你不舒服了?”尋壑不加思索地辯解:“沒有不舒服,就是震驚而已。”話一出口,才知道被沈越套話了,“爺,你……”沈越摟著人晃兩**子,笑道:“你想知道什麽,哪怕隻是想聽個故事解悶,也不妨和我直說。最怕你對我遮遮掩掩了!”“好,我知道錯了。”“用不著認錯,但下不為例!”接著,沈越便絮絮道來前因後果。原李承一事,本該因李承病情好轉告終。孰料,一個月後,卻傳來阿黃的死訊。李承聞訊,竟在光天化日之下跑到江寧衙門擊鼓鳴冤,痛訴建寧官員的暴政,且不惜將自己弑母之事抖落以引人注目。原來,建寧並非富足的魚米之鄉,且這兩年水澇頻發,糧食歉收,民眾不堪其苦。然而,知縣非但不體恤民情,反要打腫臉充胖子,不但要求稅銀照舊繳納,還勒令建寧市民開敞門戶,以彰顯建寧作為皇城近城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淳樸民風。阿黃今秋顆粒無收,繳納不起人頭稅,隻得自盡以換回妻女活命的機會。而李承弑母,也是同一緣由的無奈之舉。張小壯第一時間找到沈越,沈越對這小小建寧知縣的瞞天過海之舉甚是疑心,派人尋根溯源,竟發現這建寧知縣的靠山竟是趙相?!“所以啊,事情難辦了。”沈越嘴上抱怨難辦,可神情卻一派輕鬆,甚至歪了腦袋擱在尋壑肩上。尋壑沉浸在故事當中,無暇留意沈越細微,良久,尋壑才道:“那李承現在怎麽樣了?”“正關在大牢裏呢。算他命大,今年秋後處斬的名單出來了才去告發官府。不過李承明年還能不能保命,就說不定了。”“爺,李承身不由己,你好不容易治好了他……”尋壑欲言又止。“想說什麽,你直說吧。”尋壑猶豫道:“沈爺真的救不了他?”“子翀的前車之鑒別忘了,連他都不是趙相的敵手,我這江湖閑人能跟他抗衡?哎,當年有關漢卿寫《竇娥冤》給竇娥鳴不平,但李承就沒那麽走運了,哪會有人給他寫曲兒伸冤呢!”尋壑道不出沈越哪裏奇怪,但暗下決心,難得逮著一個機會,定當盡力為沈越做點什麽。回到仙眠渡,下車時,尋壑見沈越寶貝似的揣著一包袱,才想起來上車時他也抱著,隻是當時心有他想,便無暇顧及。轉身攙尋壑下車時,見尋壑盯著包袱,沈越便拎起來在尋壑麵前晃晃:“給你的。”沈越每月往浙江跑三四趟指導農桑,不時捎些農產回來。上月漲潮,沈越趁著螃蟹上岸,大撈一筆,回來蒸了肥美鮮嫩的兩籠螃蟹,剩餘的養著,斷斷續續吃了十來天。雖然相處日久,但尋壑依舊為這些絲絲入扣的體貼而感動,眼見晏如駕車遠去,尋壑便大著膽子挽住沈越胳膊,雀躍道:“這次又帶了什麽?”“瞧瞧!”沈越謔地敞開包袱,裏麵竟是滿滿當當一袋菱角,沈越得意洋洋:“秋天吃菱角,補血。今晚就嚐個鮮,鯉兒你說,清蒸還是熬粥好?”“熬粥吧,好久沒喝沈爺熬的粥了。”“我隻離開了三天,這就算‘久’啦。”尋壑不滿:“哼哼!你不就愛聽我說這些沒營養的麽。”“哎喲,我家鯉兒學會哄我開心啦,真棒!那行,以後你負責‘說‘沒營養的,我就負責‘做’有營養的。”說著,沈越舉了舉手中包裹。尋壑不甘示弱,放膽揶揄:“俗話說,要想留住男人的心,首先得留住他的胃。沈爺,你得多下點功夫咯!”不待沈越回答,尋壑又後知後覺地問:“爺,你有沒有發現,咱們的對話越來越無聊了?”“好像是。”尋壑又道:“蘇州沈府那時,好像還沒有這樣吧?”“確實沒有。”想了想,沈越又補充道,“而且平時我也不這樣的。”“我……”尋壑欲言又止。“你什麽?”沈越追問。“沒什麽,就想說,我平時也不這樣的。”說時,二人恰好走到蘭秀深林,登上橋麵之前,沈越突然牽住尋壑:“阿鯉!”